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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     段拓植在第二天一大早就抱着那只小雪虎出宫门了。

      经过昨晚熬夜了一晚上的刻意装扮,小雪虎看起来已经和普通的小白猫没什么两样了,宫门的守卫们并没有看出来。段拓植顺利地出了宫。

      直接将小雪虎随便找个山脉遗弃了显然是行不通的。因为小雪虎实在太小,一幅才刚过了满月没多久的样子。这样的幼崽显然是没有在大山里独立生活的能力的。

      段拓植打算走另一种方法。

      他计划先去集市上找到母妃形容的那个卖雪虎的人,或许能够旁敲侧击地问出这只小老虎到底是在哪片山上找到的。到时候或许就能找到小雪虎的母亲。

      不过,如果真的找不到的话也没关系。他还准备了计划三、四、五……

      但现在,显然还是先按照最开始的方法找了再说。他去到了集市上。

      集市热闹一如往常,卖布匹的,卖鸡鸭的,卖奴隶的。当然最后一种和前两种也没有什么区别,反正在买卖人的眼里都是货物。

      段拓植的内心有着些触动,却并没有去管。既是因为没有资格,又是因为没有能力。

      他固然有着“先天下之忧”的心,但天下却并不怎么在乎他这个小喽啰。作为一个母家没背景且不受宠又备受忽视的皇子,他的待遇也就只比身处冷宫的人好上一丁点而已。

      除了吃饱穿暖能活下来,再想要别的哪怕半分都是不可能了。

      这样的处境,这样的段拓植,无疑便是那过河的泥塑品。连“独善其身”都无法做到的他,显然并没有那个能力来兼济天下。

      他只能学会熟视无睹。

      没再去看集市上奴隶的悲惨模样,他攥着身上仅剩的几钱银子,坐到了一个面摊位前,无比熟练地喊了声,“老板,一份素面,别放猪肉臊子。”

      回应他的是老板大声的应和声。

      馄饨摊上的人太多,轮到段拓植估计还有许久。他有些无聊了,便再次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集市上。

      集市一向繁华,人群熙攘而喧闹。段拓植侧耳听了半晌,入耳的除了张家长李家短,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信息:斗兽场的决赛要举办了。

      斗兽场早些年其实并不存在。但安逸悠闲的生活过了太久,有权势的人们玩够了男女,又吃厌了美食,于是想出了这一出刺激的法子:斗兽。

      说是斗兽场,但实际除了人与兽的角斗,也包括人或人的角斗。只不过由于这些参与角斗的人都是奴隶的身份——奴隶算什么人呢?

      所以这还是被叫做了斗兽场。

      段拓植今天出宫门的日子有些凑巧,正是角斗场决赛的日子。参加决赛的那个奴隶叫做贺灌,将要一个人对战三头雄狮。

      据说贺灌本是武将之子,后来他父亲因犯了军令而被斩杀,贺灌也受到牵连沦为了奴隶。好在贺灌这人继承了其父的勇猛,战力不俗。据说在上一届的斗兽比赛中,他也曾对战过三头雄狮并大获全胜,尽管有人质疑过那三头雄狮倒下的速度太快像是比赛前就被下了药,但并不影响贺灌斗兽的名声因此传了出去。

      集市上早已经对这场比赛下了赌局。出于上一届比赛的教训,绝大部分人都压了贺灌胜。赔率因此也飙到了一个极高的地步。

      每个参与了这场赌/局的人都兴致勃勃地等着斗兽比赛的开始。

      段拓植却并不怎么关心这些东西,他向来对这种拿人性命取乐的恶劣比赛没什么兴趣,因此吃完了馄饨,便打算走了。

      没想到中途怀里的那只小雪虎会突然跳到地上,紧接着往巷子里跑去了。段拓植跟了上去,才发现那只小雪虎是想撒尿了。

      还挺聪明,撒尿还知道找个僻静点的地方撒。

      段拓植心里这样想着,同时默默地在一旁等候了起来。他打算等这只小雪虎排水完毕,再把它从巷子里抱出去。

      可猝不及防地,他听到了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正在向这里靠近。

      鬼使神差般地,段拓植将自己躲藏了起来。

      走来的那两个人并没有注意到他。段拓植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这场比赛,你真的确定自己能嬴吗?”

      回应他的是一道十分悦耳的女音,“怎么,你不相信我?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可以把钱退给你,那我们也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我不是不相信你,”男人语气焦急地解释,“你虽然是个女人,但却是所有奴隶中身手最厉害的一个。这也是我不去找别人,却独独来找你帮忙的理由。”

      他话语不免又掺杂了几分落寞,“我只是忍不住想,如果不是我前几天不小心摔折了腿,我是无论怎么样都不会让你来替我比赛的。自己的命运还要掌握在别人手上,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说的好像之前你的命运不是掌握在别人手中一样,”女人嘲讽道,“都是奴隶而已。”

      她说到最后一句时已经带了些凄凉。

      男人也有些沉默。的确,都是奴隶而已。但,“如果嬴了这场比赛,或许我就不再是奴隶了。”

      他这十分看重的态度使栀子窥出了一丝不寻常来,她问:“什么意思?是你的主人借这场比赛向你许诺了什么吗?比如说,钱、权、还是……”

      她吐出了那梦幻般的两个字,“自由?”

      “是。”贺灌承认了,说,“我的主人说,他在这场比赛中压了我胜,只要我嬴了比赛,他就能赚钱,赚了钱之后就会消除我的奴隶身份,从此放我自由。”

      “你信他?”

      贺灌迟疑了一会儿,“毕竟上一次他对我说的话,确实也做到了的。”

      “上一次他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已经找人提前给那三只雄狮下了药,让我放心去比赛,一定会取胜的。我去比赛的时候,确实也赢得很轻松。”

      栀子眯了眯眼,“上一次比赛还真的提前下了药啊,我说你连我都不如,怎么面对三头雄狮还赢得那么轻松。”没有注意贺灌脸上的些许难堪之色,她又问,“这一次也会提前下药?”

      贺灌毫不迟疑地“嗯”了一声。

      栀子笑了下,“你嗯得倒挺快。所谓主人的话,你倒是挺信任的。”

      贺灌沉默了下,“他是有夏国内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在上层圈子里也一直以讲信用出名,应该不会轻易骗我。”

      “单凭这个理由……”栀子似乎有些无语,她沉默了下,忽然说“贺灌,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以前有人说过你很蠢吗?”

      贺灌诧异着她为什么问这个,还是老实回答了,“没有。”

      “那现在有了。”她的语气讽刺。“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天真。”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但我知道你是别无选择。”

      贺灌没有反驳。他知道栀子说的就是事实。他的确别无选择,要不然也不会选择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走上这条路。

      “那你愿意帮我吗?”他放低了姿态,求助道:“栀子,你这次一定要帮我。”

      “除了帮你之外,难道我还有别的更好走的路吗?”栀子反问道。“你应该相信我。我会赢的。”

      因为,她也想要自己的自由啊。

      只是,她没料到贺灌会突然说,“等我恢复了自由,我会努力挣钱把你从你的主人那里赎回来。”

      栀子愣了愣,半晌,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先顾好自己吧你。想那么多干什么。”

      “我是说真的,”贺灌神情严肃,“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一定会帮你的。”

      栀子从没想过他会这样说,直到人已经走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回过神,只是却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对着巷子内喊了一句,“出来吧。”

      这是在叫他吗?段拓植有些不确定。

      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出去,突然而然地,一张脸忽然闯入了他的视线。

      那是一张未曾见过的女人的脸。如葳蕤盛开的栀子花般,有着勃勃的生机和盎然的美意。

      段拓植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果然有个人躲在这里。”栀子说。

      她上下打量了段拓植一眼,目光在他身上看起来还算名贵的服饰上停留了几秒,“看样子还是个有钱的。”

      段拓植疑心她是否要打劫,听到这话连忙否认了,“我身上的衣服就是拿来充面子的,实际上没有什么钱的。”

      他这话倒不是作假,身为有夏皇宫的二皇子,无论再怎么被忽视,但衣服这种时时刻刻要展现出来的东西却是宫人不敢苛刻的。他们不敢做得这么明显。于是段拓植的衣服表面上看起来就还是不错。

      可那也只包括衣服。

      说到底,他身上还是没什么钱。

      栀子却听出了他的话外音,“没什么钱?那就是有一点点钱了?”

      段拓植心里已经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你想做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做。”

      段拓植松了一口气,什么也不想做,那就好,那就好。可,还没等他再多安慰自己那么一会儿,下一秒,他便听见了栀子的下一句话。

      “我只不过想找你借点儿钱。”

      段拓植动作一僵。借钱?什么意思?是他想的那种吗?有借无回的那种借?苍天啊,他全身上下不过才七钱银子,就这么点还能引来强盗觊觎吗?

      段拓植犹豫着,思索到底要不要把这钱借出去。毕竟自己全身上下也就剩这七钱银子了。要是借出去的,等到下个月宫内照例发月银前他都得和西北风去。

      要不,干脆拼一把?毕竟被母妃折磨了那么多年,他的武力其实也不算很弱,眼前这人未必会打得过他。

      他还在纠结着,就又看见栀子从巷子的地面上捡起了根远比他大腿粗的木头。“咔擦”一声,斗没见她使什么力,木头被轻易地掰成了两截。

      段拓植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沉默了下,随后抬头四十五度角地仰望了一下天空。

      他企图借由天空来分散一下自己的忧伤,殊不知天空反而加重了他的忧伤。因为他看见了天空中原本如他的大腿般粗细的云,经过一阵风的吹拂之后,“嘶啦”裂成了两半——就像栀子手中的那块木头一样。

      段拓植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被握在她手上掰断的是自己的腿。

      身为一个武力算不上多出众的普通人,段拓植很没出息地怂了。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他决定掏出自己身上仅有的七钱银子交给面前这个强盗。

      孰料——

      “我不是强盗。”栀子这样说。

      段拓植没说话,目光却盯着她手里的那根断掉了的木头。意思很明显:你刚才还拿东西来威胁人呢,你怎么就不是强盗?

      栀子眉头一跳,她强忍住了想暴打眼前这人的冲动,细细地和他解释了一番。

      于是段拓植这才明白,由于奴隶没有参与下注的资格,所以希望能由他出面,将这些钱全部投进这场比赛的赌局,得押贺灌(也就是她这一方)胜。赢的钱二八分。他二,栀子八。

      对于这样的利益划分,段拓植没有提出任何异议。毕竟这已经比他刚才设想的钱全被抢走的情况好多了,起码还有点赢回来的希望——万一胜了呢?

      ——虽然胜的希望其实也不是很大就是了。

      ——但不是很大又怎么了?难道他段拓植又敢有任何异议吗?依眼前这女人强悍的武力,段拓植甚至毫不怀疑,他要是敢提出异议,下一个断掉的就是自己的腿!

      天大地大,不如安全来得最大;金贵银贵,还是生命来得宝贵。

      段拓植自觉自己放弃抵抗的理由十分正当。

      只是,看着栀子递过来的银子,段拓植有些愣神,“这也是你从别人那里抢来的?”

      栀子白了他一眼,“别老是把我当作强盗。向你借钱这事儿我也是第一次做,这是我自己攒的。”说着,她又叹了口气,“你的那点银子,就算赢了也根本不够两个人赎身的。干脆就把我自己这么多年辛苦攒的贴上了。”

      两个人?段拓植有些诧异,“除了给自己赎身,你还想帮助刚才那个贺灌?”

      栀子点头。

      “为什么?”他很快反应过来,“你觉得贺灌的主人并不会那么轻易放他自由?”

      栀子“嗯”了一声,说,“我只是有些担忧。”

      “担忧什么?”

      栀子沉默了下,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忍住了,只是说,“我感觉自己似乎猜到了些东西,却,并不十分肯定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

      顿了顿,她又说,“我自信这场比赛我肯定能替他取得胜利,我也当然希望他主人能够信守承诺在比赛获胜后就放他离开。可是你知道的,人在拥有着最美好希望的同时,也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我只是不想等到无法挽留的时候再来后悔自己没有准备周全。”

      她看了看天,“我已经不想再任由老天来摆布我的命运了。”

      她说这话时,风忽然起了。

      细微的风,夹杂着一片破损的栀子花瓣,飘到了栀子的发间上。

      风停了,花瓣再没有移动,它停在了栀子的发间上。像一只自然的精灵。

      奇怪,中秋都过了,哪儿来的栀子花瓣。这是段拓植的第一个念头。但紧接着,他不由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只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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