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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   正当段拓植还在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的功夫,大殿内已经走出了一个人来。

       这人便是段拓植的母妃。

      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戴菡,意喻娇若芙蕖,美胜菡萏。

      当然,寓意很美好,现实嘛,则就……

      哪怕平日里和自己母妃的感情格外深厚,但段拓植还是得老老实实承认,他的母妃,长相的确只能算得上一般,而且这个一般还只能算做是普通人里的一般,更别提是在美女众多的后宫里了。

      但此刻,当她懒洋洋依靠在了殿前的柱子上,又斜眼朝他看过来的时刻,段拓植心里却再一次浮现了那种奇异的感觉。

      就仿佛眼前站的并不是个面目平凡的农妇出身的普通嫔妃,而是个顾盼流转间便可以羞花闭月的绝色美人。

      奇异又矛盾极了。

      然而下一秒,仿佛一切都只是段拓植错觉般,那种奇异矛盾的感觉消失,出现在他面前的仍旧是哪个仿佛总是跳脱着的、仿佛什么也没放在心上的他的母妃。

      她随意地勾了勾手指,那只原本还在段拓植的目光注视下瑟瑟发抖的小雪虎便已欢快地朝她跑了过去。

      小老虎本就是圆圆滚滚的一团,又雪白雪白的,跑起来明明没有多快,小屁gu却一颠一颠,光是看着就可爱极了。

      段拓植没忍住,上前摸了那小雪虎一把,嗯,的确很软。

      于是那小老虎发抖得愈加厉害,恐慌地朝戴菡跑去了。

      戴菡瞥见了他这个动作,嘴里嗤笑着:“德行。这都快成年了,怎么看见毛绒绒动物就想上去摸的性子还没改。”

      话虽如此说,眼底仍旧不可避免地露出一丝笑意来,似乎对自己儿子的行为颇为宠溺。

      段拓植也知道她说这些话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刚刚摸了一把可爱的小萌虎,他心情大好,起身问他母妃,“怎么想到这次出宫带只小老虎回来了?”

      母妃是个在宫内呆不住的人,三五不时就会跑到宫外溜达几天。当然,都是偷摸溜出去。

      段拓植并不清楚,表面上只是一个农妇出身的母妃到底是哪来的能力,以致于可以多次躲过皇宫内密集的侍卫溜出宫。

      段拓植有的时候会有点好奇,但就像母妃没有说的打算一样,他也没有问的打算。

      总归是自己母妃,再怎样也不会害了自己。

      于是段拓植便真的从没问过。

      他只是疑惑母妃为什么会带只老虎回来。毕竟那可是老虎,哪怕现在还小可以任人蹂躏,但成年之后会长到比人高的体型。

      即便母子两个都是在宫内不引入注目的,但老虎若是一旦长大,再想瞒着众人偷带出宫显然是不可能的。而若将老虎留在宫内,势必会招惹到他人的注意,对他们来说也是不可避免的一个麻烦。

      段拓植着实疑惑他母妃将老虎带回宫的理由。

      戴菡也清楚,“这小老虎是我在逛街的时候偶然看见的,有人摆在集市上售卖。”

      段拓植诧异,“这集市上还有卖老虎的?”

      戴菡睨了他一眼,“现在的集市,卖人都可以,怎么不可以卖老虎了?”

      段拓植沉默。的确,现今的有夏国有着鲜明的阶级划分,皇室、大臣、小官小吏、平民,轮到最底一层,则是犯了罪的贱民。也称奴隶。

      当今宫外的集市上,一斤猪肉的价格越是二十五文左右,而一个重约百斤的奴隶则至低才能卖出三四百文——还比不上猪肉的价格。

      因此坊市之间甚至有平民笑谈,说,要是哪天卖不起猪肉了,或许可以付点银子买只奴隶回来宰来吃了。

      那是段拓植头一次知道原来还能用“只”这个词来形容奴隶。

      而且,“杀”也不再是“杀”,只是“宰”。

      就像是处理一只鸡鸭之类的家禽那么干脆。

      原来人也可以被视为畜生。

      对面他的母妃还在说着,“……总之,我觉得那买下这只小老虎的公子哥看起来就不像个好的。一时心起就跟着潜入进了他的府里偷看了一下,果然被我发现了许多被折磨死的动物的尸体。于是我便把这只小雪虎救了下来。想着你不是最喜欢这些毛绒绒的东西嘛,我就顺便把它给带回来了。”

      段拓植崩溃着,“我是喜欢毛绒绒的动物不假,但这可是老虎啊老虎!长大之后那么可怕的家伙,谁能够喜欢啊!”

      戴菡忍不住“啧”了一声,似乎是有些嫌弃他的胆小。

      段拓植还在说:“……更何况,最近宫内又因为十三皇子谋害太子的事加强了戒严,连这冷宫处也常常派人巡逻。要是这只小老虎在侍卫巡逻的时候发出了叫声……”

      戴菡白眼一翻,“怎么?你还不相信你母妃我御兽的技术?不过,”她话锋一转,又说,“既然你不喜欢老虎又害怕被侍卫发现的话,那就不留下它吧。”

      但随即,她又补充说,“既然是你说不能养的,那得你负责把这只小雪虎送出去才行。”

      段拓植傻眼了,“可我又没有你那样的轻功,要想出宫就只能从正门出去,守门的护卫又查的严,万一要是被发现……”

      他猛然对上了自己母妃脸上格外奸诈的笑意。

      他忽然明悟了过来,“其实母妃你就是想看我左右为难的样子对不对?”

      戴菡毫不掩饰,“当然。生孩子如果不是为了玩,那将变得毫无乐趣。”

      段拓植:……

      作为被玩的儿子本儿,段拓植有些无奈,但总归是自己亲妈,得了吧,认!

      戴菡就喜欢看自己儿子这一幅吃瘪的样子,她正要再往自己儿子的伤口上再插上几刀,却忽然眼一瞥,注意到了段拓植手上拿着的玉佩。

      她的眼神微眯起来,问:“这是谁给你的?”

      “这个啊,”段拓植解释,“皇后给的。”他将中秋宫宴上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末了,他又补充说,“我也不清楚皇后为什么要送我这个,明明我和她以前都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过。”

      “也许她只是单纯地因为你哄太子的事想赏赐你罢了。”

      “也许是吧。”段拓植也只能这样猜测了。

      “行了,别管那么多,反正你明天先抽空把这只小老虎给送出宫去,其它的以后再说。顺便,趁这次出宫,你正好在宫外多呆几天,备齐你成年后建王府需要的那些东西。”

      段拓植有些诧异地看向自己母妃,“可是你前两天不还说我都快要有自己的王府了,就应该在正式出宫前多陪陪你吗?”

      戴菡反驳,“前两天是前两天嘛,现在是现在。前两天我还没把你看厌,现在你竟然质疑我御兽的技术,我就突然看腻了你。赶紧出宫忙你的事去,别老是呆在宫里碍我的眼。”

      段拓植心中郁卒,无奈地答应了下来。

      他并没注意到在听到他答应之后的母妃如释重负般的神色。

      于此同时,慈元殿内,皇后的寝宫中。

      卸去了白日里威严妆容的皇后正在耐心地教导着自己儿子,“……所以以后记住,不能再称呼其它皇子们为皇弟了,懂不懂,你要是记不清那些人都排在第几,那就直接叫他们弟弟,他们不敢不应你的。
      还有,虽说你是地位尊贵的太子,但那七皇子毕竟也是你父皇的儿子,你怎么能拿他当个画师使唤呢,平白无故还让人给你画那么多蚯蚓……”

      她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太子却已经开始委屈起来了,“母后,我不是平白无故叫皇弟……”他想起母妃刚才的嘱咐,临时改了口,“我叫那个弟弟给我画那么多的蚯蚓不是平白无故的,我明明有原因。”

      他分明是开始委屈了,说这话时眼眶里已经蓄上了点泪水。再加上他的脸庞本就是近乎超越凡俗的极美,如今加了点泪水涂抹,反而越发有了种泪睫盈眶之感。

      仿若原本是高高在上的仙人,却在一瞬间迷恋上了凡尘的一株野花,于是为它垂眸,为它敛眉,为它流出了这千古以来的第一滴泪水。如此令人动容。

      当然皇后心里知道这并不是第一滴。

      美貌的少年早在朝夕相处的十多年里向她哭了无数次,就像个小哭包一样,有着止不住的泪水。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为他的哭泣而动容,既是因为他那张无论看多少遍都不会腻的美丽容颜,也因为他是自己儿子。

      是的,他总归是自己儿子。

      无论他多么幼稚,多么不懂事,甚至因为心理智商只有五岁的而做出了许多与身份极为不符的丢脸的事,以致于使她在皇宫内外都丢尽了脸面,坏尽了名声。但,无论如何,他总归是自己儿子。

      所以她永远不会抛弃他。

      所以她的平日里总是坚硬无比的内心再一次在自己儿子委屈的泪水下低下头来。

      她哄着他,“好,我相信隅儿是有原因的。隅儿不哭,乖。不过,既然是有原因的,说给母后听一听好不好?母后也很好奇隅儿为什么要让人给你画那么多小蚯蚓呢?”

      孩子的泪水向来来得快也去得快,在母后温柔的安慰下,太子很快停止了哭泣,解释说,“因为我想把蚯蚓当成礼物送出去。”

      原来是为了送人礼物。皇后有些诧异,不过他更好奇的是,自己儿子在宫内似乎也没什么朋友吧,送礼是为了送给谁呢?

      她没预料到的是,在听到她这个疑问后,太子却忽然扭捏了起来,半天没说出送的人是谁。

      又过去了好半晌,他才小声地开口了,“这些蚯蚓,是想送给母后的。”

      皇后疑惑,“为什么会想着送给我蚯蚓?”

      太子吞吞吐吐道,“因为我觉得蚯蚓就像母后。”

      她像蚯蚓?

      头一次听到关于自己的如此奇妙的比喻,皇后有些苦笑不得起来,但还是顺着儿子的话问:“那隅儿为什么会觉得母后像蚯蚓呢?”

      “嬷嬷说,蚯蚓看起来懒懒的,好像整天都是窝在土里睡懒觉。但其实它们不是睡懒觉,只是在地底的泥土松土。只有土松了,御花园里才能长出更美的花。”

      皇后失笑,“所以隅儿是在说母后爱睡懒觉吗?”

      “不,不是,”太子着急着否认了,“是因为母后以前曾说过隅儿,说隅儿就是母后心里最美丽的花儿。可是母后,你知道吗?所有花儿都是因为有蚯蚓松土才能开得那么好看的。母后就是隅儿的蚯蚓。”

      他又继续说到,“可是隅儿不希望母后当蚯蚓,当蚯蚓好累啊,要整天在黑黢黢的泥土里钻来钻去。我还听见好多人都说母后凶,但其实母后根本就不凶,我知道母后都是为了保护隅儿,可是隅儿还是不喜欢他们骂你。所以,母后不要当蚯蚓了好不好?”

      皇后摸着他的头,神色欣慰而伤感,“可如果母后不当蚯蚓了,那谁来给隅儿这朵最漂亮的花松土呢?”

      “隅儿不当花就可以了啊。”少年仿佛是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母后,隅儿知道自己很笨,知道自己没什么用,但隅儿还是不希望母后那么累。隅儿来给母后当蚯蚓好不好?母后也很好看的,隅儿希望母后去当那朵最好看的花儿。”

      最好看的花儿,她吗?

      皇后忍不住摸上了自己的脸,人人都说她长着一张凶煞脸,气势骇人。其实她年轻时也曾好看过,也曾娇美如花。但后来她嫁入了皇宫,丈夫无能,儿子智力残缺,于是她只得被迫撑起了这片天,变得一日比一日强硬。到如今,即便是父亲兄长都不记得她年轻时曾有过如花般娇美的时刻。

      可她没想到,儿子还记得,并且说出了这样的话。

      十几年来因为儿子智力残缺所遭遇的议论及嘲讽仿佛都消失了,她看向眼前这个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他是她的孩子。是她的孩子。

      还求什么呢?

      没什么可求的了。

      数年来的漫长的风霜雨雪仿佛都在一瞬间远去了,她仿佛看见了延迟了许久到来的那抹阳光。

      美貌的少年并不清楚自己的母后为什么哭泣,但这并不妨碍他因母后的哭泣而痛心。他伸出手,抱住了她,像以往无数次母后安慰他时一样安慰着母后,“不哭,母后不哭……”

      于是怀里的女人哭得愈加厉害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直都认为,真正好的亲子关系应该是父母与孩子互相救赎,互相成就。而坏的亲子关系,则只是互相拖累,互相成为彼此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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