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为烛快穿》天际去

29、第 29 章

　　霜无音目光仿佛淬了毒，半晌，才终于吐出了几个字：“仲长越，崔姝。”

　　崔姝开口，“霜无音，没想到你竟然还没死。”

　　霜无音讥笑道，“我当然没有死。不仅没死，这么多年来还一直生活得好好的。反倒是你们埋伏在我身边的这个男人，可就只剩下几根白骨了。”

　　崔姝这才注意到了不远处的那堆白骨，她目露震惊：“你竟然狠心杀了他？”

　　“有什么狠不下心的？我不杀他，难道让他来杀了我吗？”

　　提到这个霜无音便忍不住冷笑，她当年明明有着先天魔族的身份，又有着可以统领所有魔族的强悍实力，却偏偏天真无知地选择了所谓的爱情。

　　为了那个男人的一句“不喜杀戮”，她抛弃了自己在魔族内尊崇的身份，抛弃了本该唾手可得的横厥之战的胜利，跟随他独自来到这座赤脊山脉上隐居。

　　但结果，她得到的是什么呢？

　　不过是一杯掺杂了对魔族来说堪称致命的毒药的烈酒。

　　于是霜无音这才终于醒悟，无论是浪漫无比的初遇，还是看似机缘巧合的自然邂逅，表面上水到渠成的情根深种，甚至是最后为了她叛出宗门。

　　所有的这些，曾被她视为两人之间跨越了一切的坚贞真挚爱情象征的这些，原来实际上都并非是出于真心，而是那些所谓名门正派们演来哄骗她的把戏。

　　真正策划了一切的，是九霄宗和青羽门。

　　而那位被她所爱上的男人，则只是在这一场利益挑唆之下被推出来的一颗棋子。

　　他从未爱过她。从未。

　　没有再过多犹豫地，她杀了那个男人。

　　只是她自己也因为饮入的毒酒而修为一降再降，她于是只得躲了起来，暗暗蛰伏着等待报复的机会。

　　好在她终于等到了。

　　望着眼前策划了一切的两位仇人，霜无音无法控制地嘴角上扬，咧出了一抹笑来，“本来只是想杀个小的意思意思，没想到两个老的竟然主动跑到了我跟前来，想不到我霜无音竟然还能有着这么好运的时刻。但那也正好，两千多年前的仇，是时候应该清算一下了。”

　　她将视线牢牢锁定在俩人身上，狠声道，“既然来了，那就做好把命折在这里的打算吧。”

　　说话间，便是一记猛烈的一掌已隔空拍了过去。目标对准的正是崔姝。

　　崔姝也没料到她出手会如此地迅速，她神色一慌，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但随之而来的却是第二击、第三击……

　　崔姝不过才刚踏入大乘初期不久，又如何能敌得过已经后期多年的霜无音？

　　几回对战下来，她顿时生出了些力不从心，一时闪躲不及时，沾惹上魔火的胳膊上顿时焦糊了一小块皮肉。

　　她心下慌乱，干脆地朝身旁的男人求救。

　　九霄宗主正在一旁打量着俩人的战斗，他本来有意借此推测出霜无音现在的实力，是以刚才对于俩人的战斗也都是袖手旁观，哪怕崔姝几次心力不济差点受伤也没能使他动容。

　　现在崔姝已经出口求救，他便也不好再视若无睹下去，便挥了挥剑，将那道浓郁的魔气挡了回去，同时出声道，

　　“霜无音，我念在两千年前你在横厥之战中主动求饶避免了更大伤亡的情况下，这才暂时没主动对你出手。但你先是意图谋杀我的儿子，现在又打算对我的妻子出手，是不是未免也太过得寸进尺了些？”

　　霜无音冷笑，“还真是搞笑，你还有脸提妻子儿子？先说那崔姝，虽然我早就知道你们两个的结合就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实际并没有多少感情。但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妻子受伤而无动于衷，你也算是我这么多年见过的负心男人中的头一份了。”

　　“还有你这儿子，”她又看了眼衰弱地躺在地上的仲长益和栀子，说，“你也别以为我没有察觉，你可是早在你儿子被我发现之后没多久便也来了。之所以一直隐藏着没有出手，估计也是为了看看这小姑娘的本体究竟是什么身份，以及你那好运儿子手里究竟有着多少宝贝，以便你之后好一齐抢过来。

　　“为人父亲，竟然能无情算计到这个地步，我看你根本就不应该修什么剑道，没准儿还是我魔族更适合你。不过，”她话锋一转，又继续说，“算了，你这样的人，就算是修魔族，恐怕也是令族内万分嫌弃的存在，我还真不敢留你。”

　　九霄宗主听出了霜无音话里的嘲讽，但仍然神色未变，“利益至上，实力为尊，本就是修真界亘古不变的自然法则。我虽则无情，但实际上也不过是顺着这个规则来生活了，又有什么可值得你指责的？”

　　霜无音啐他，“什么狗屁自然法则，依我看来，不过是你冷血还打算给自己找借口罢了。”

　　她话锋一转，又说，“不过，话说回来，其实你这些话当中有一句我还是颇为认同的。修真界的确是实力为尊没错，既然如此，就让我好好瞧瞧你现在的实力。”

　　说话间，她手中功法挥舞。

　　仲长益早从两人的对峙中看出了形势的变化，他倒是想抓紧这个机会趁此逃脱，可旁边还有一个没卷进战斗的崔姝在旁边虎视眈眈。

　　若单论修为，仲长益不过才刚突破返虚，而崔姝则是要高上一个等级的大乘期。且刚才与霜无音的打斗早已使他受伤惨重，身上所携带的大部分灵器又都被尽数损坏，显然不是她的对手。

　　武力不行，要不打感情牌呢？比如说求情让她放他们走。毕竟他好歹也算是这女人的亲生儿子，她或许也会因为这所谓的血缘关系而对他生出微薄的恻隐之心。

　　但，那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生为她的亲生儿子，没人能比仲长益更了解他这个所谓的亲生母亲到底对亲情有着多么忽视的地步。在她眼里，一切或浅或深的感情都敌不过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利益。

　　而利益这种东西，又有什么能比和身为修真界第一高手的九霄宗主结为同盟更重要的利益呢？

　　她绝不会为了自己个不甚在意的儿子抛弃如此唾手可得的巨大利益。

　　仲长益十分清楚这一点，他心知逃无可逃，但却也不愿这样地被动承受着。

　　他强忍住疼痛，艰难地将因为魔火折磨而几近陷入昏迷的栀子挪到了离战斗波及范围稍远的地方。

　　半空中，霜无音和九霄宗主的战斗也已经进入了尾声。

　　九霄宗主神色冷厉，“霜无音，说老实话，你能在喝了那瓶毒药后还侥幸存活了这么久，本身的确很令我意外。但，也仅此而已了。旧伤多年的你，可早就没有了能赢过我的资格。这场战斗，也该到此为止了。”

　　说话间，便是一道凌冽剑气闪过。

　　胜负，已分。

　　霜无音的嘴角还淌着一抹鲜血，她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持剑的人，“你说的对，受伤的我，的确是没有能打赢你的。但从你手底下带个人逃出去，我相信我还是能办到的。”

　　九霄宗主皱紧了眉头，他不会那么愚蠢地以为霜无音是想要拿崔姝或仲长益来威胁他。这两人虽然分别是他的妻儿，但实际上并没有被他放在心上。霜无音应该也清楚掳走这两人根本威胁不了他。

　　唯一能以掳走被他作为威胁的，只有那边躺着的那个由七甲噬炎兽幻形出来的女孩。

　　七甲噬炎兽的兽骨是任何东西都难以匹敌的炼器材料，九霄宗主本身便是剑修，他迫切地需要一把任何武器都比不上的绝世好剑。

　　也正因此，他才会在当初刚出秘境后便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回山脉上查看。

　　尽管当初也曾因为七甲噬炎兽幼体的消失而大发了一场脾气，但没关系，兜兜转转一圈之后，这批被他盯上的兽骨还是回到了他面前来。

　　也正因为如此，他绝不会再次容忍这只七甲噬炎兽再次从自己眼皮底下被抢走。

　　九霄宗主已经做好了为了捍卫好兽骨与霜无音拼命战斗的准备。

　　但，出乎意料的是，霜无音却并没有与他争夺那个本体是七甲噬炎兽的女孩。她掳来一起逃走的，是因为实力太过弱小而几近被九霄宗主忽视的那名魔修，离琼。

　　霜无音怎么会放着身为顶级炼器材料的七甲噬炎兽不抢而去抢一个看起来根本无关紧要的小魔修？

　　离琼同样也想不通这个问题。

　　她刚才也曾旁听了他们的对话，知道仲长益护着的那个女孩有着七甲噬炎兽的本体时，离琼也十分惊讶。

　　哪怕她并不精通炼器，但，七甲噬炎兽哎，那可是泰罗大陆上已经灭绝了几千年的传说中的物种，而且还是一个甚至已经化成了人形的。

　　离琼不用细想都能品出其中的珍贵。

　　可，霜无音为什么会放着那样绝顶的炼器材料不选，而是选择她呢？

　　她明明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喽啰啊。

　　而且霜无音平日里对她的态度还一直那么地糟糕。

　　“你是不是诧异我为什么会选择你？”霜无音忽然出口问了这么一句。

　　离琼神情错愕，“你，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因为你实在太好猜了，有什么想法全都会表现在脸上。”

　　离琼不语，她从不认为自己的心思好猜，从小以孤儿之身在魔族里艰苦长大的生活早就磨灭了她单纯的本性，她比谁都会隐藏。不然也不可能以先天魔族的身份在正派的虚云宗里潜伏那么久，也更加不可能使整个虚云宗除了赵如瑄父女之外的所有人都对她张口夸赞。

　　也正因此，她越加觉得霜无音这个说法十分搞笑。

　　可霜无音却似乎并不觉得这个说法搞笑，她看起来似乎十分地认真，语气也是一反常态的温柔，“而且，又有哪个母亲不会了解自己的女儿呢？无论女儿心里想得是什么，母亲总归是可以猜出来的。”

　　离琼原本还在为她很少显露的温柔而震惊，却在猝不及防间猛地听到了这样一个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堪称劲爆的消息。

　　母亲……

　　女儿……

　　好半晌，离琼才感觉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指了指霜无音，又指了指自己，“你是说，你是我的母亲？”

　　霜无音看着她，神色温柔得令离琼感到十分陌生，却又让她忍不住地想要靠近。

　　“是，我是你的母亲。”她终于承认。

　　期盼已久的亲人终于出现，终于有人来告诉离琼她不是那个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孤儿，可是，为什么母亲偏偏是她？

　　“如果你是我的母亲，为什么，你会对我的态度那么差？”

　　离琼想起那些仿佛永无止境的羞辱与打骂，哪怕霜无音每次打完之后都会给她许多平日里极为罕见的珍贵药品用来疗伤，但，她同样也是真真切切地受到过那么多的伤害啊。

　　离琼不自觉地抚摸上自己的左臂，那里还留着上一次霜无音踢打她时留下的旧伤。

　　霜无音注意到了她手上的动作，她神色一黯，苍白地解释着，“我只是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离琼已经分不清自己的心到底是失望更多还是愤怒更多，她有些愤恨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声嘶力竭地吼道：“既然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那干嘛现在要说出来，我们这样若无其事地相处着不是最好吗？你凭什么以为你说出来了，我就一定会接受你？我想象中的母亲根本不是你这样子。”

　　霜无音看出了离琼的难以接受，她神色黯淡，“我原本也想和你一直这样平安无事地相处下去，但是，如果这次我还是不说的话，可能以后就再没有机会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两千年前，我曾被你的父亲哄骗着喝下一杯掺杂有毒药的酒水，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找解毒的仿佛，但……”

　　“我不想听这些，”离琼眼眶赤红，嗓音嘶哑，“你给我说重点。”

　　霜无音看着她的模样，她清楚这个表面上嘴硬的孩子可能已经有了片刻心软。她或许是在担心着她。明白这个事实的这一刻，霜无音竟然有些分不起自己内心是欣慰更多还是懊悔更多。

　　或许，她原本可以早一点告诉这孩子关于一切的事实的。

　　只可惜，现在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霜无音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将埋藏许久的那个事实说了出来，“我已经没多少时间可活了，或许最多也只有四天……”

　　离琼只觉头晕目眩，“什么……”

　　霜无音却还在细心地叮嘱着她的身后事，“……我曾是魔族首领，无论过去还是未来都曾害死过不少修士。再加上当年又因为你父亲的事背叛了魔族，所以魔族之中记恨我的人也有不少。但好在我一直把你是我女儿的这个秘密守得很好，无论是魔族还是修真界都不知道你的身份，想来我死后应该也不会有人将仇怨转移到你身上。”

　　她看见了离琼已经蓄满泪水的眼，她的话语微微停顿，最终却仍旧眼神避开了她，继续说了下去，“……我年少时曾偶然学过一种秘法，据说可以将自身修为传承给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另一人。在我死之前，我会把我的全部修为传给你。魔族一向以实力为尊，有了我传承给你的君王阶修为之后，或许你就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被族内人欺负。还有，我一直都知道你想要拥有自己的势力，回到魔族之后，这些人可以值得你利用……”

　　她一一说了许多个名字，又着重分析了一番他们的实力性格。

　　随即又说了一些其它……

　　絮絮叨叨地，好似要将过去的岁月都遗漏了的那些话语都一一补回。

　　直到天色昏沉，她才终于停止了下来，犹豫着说出了那句话，“对不起，孩子，其实我一直都很爱你，我只是……”

　　她话语顿住，脸上肉眼可见地呈现出了仓皇的无助来。

　　随即响起的，便是她那句已经来得太晚太晚的辩解：

　　“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你。”

　　离琼早已泪流满面。
　　******

　　另一边，自霜无音带着离琼逃脱后，九霄宗主也最终再次将注意力放回到了仲长益和栀子身上。

　　或者，更确定一点地说，他只是将目光投向了栀子，并没有看向一旁的仲长益。

　　他的眼神牢牢地盯着栀子，目光炙热，“已经化作了人形的活着的七甲噬炎兽啊……”

　　七甲噬炎兽本就早已绝迹数千年，谁能料到竟然还能被他发现一只活体的呢？更何况竟然还是已经能成熟到化作人形的。

　　若是早知道当初那只偶然发现的七甲噬炎兽幼体竟然还能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他宁愿舍了那次秘境之行也要将这只七甲噬炎兽待会，也能避免了之后的错过。

　　不过好在一切都不算晚。

　　兜兜转转间，这只曾从他设立的壁障中逃走的七甲噬炎兽终于又重新返回了回来。并且这一次，他将再也不会给她一个可以逃跑的机会。

　　一掌拍开了想要阻止他的仲长益，九霄宗主缓步朝着躺在地上的栀子走去。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她兽骨被抽出并锻造成利剑的样子。

　　可，恰恰也是在这时，

　　“九霄宗主，能否看在老朽的份上，暂时放过这小女孩。”

　　九霄宗主的身形一顿，因为他已经听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那个现如今唯一有武力可以和他相抗衡的——

　　“赵真人。”

　　那被称作赵真人的是名老人，他身边还站着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那个女子无论仲长益还是栀子都认识，是赵如瑄。

　　她一见到重伤的仲长益和栀子便猛地飞奔过来，从身上掏出丹药瓶递给了仲长益。

　　仲长益摆摆手，“先给栀子。她的伤比我重。”

　　赵如瑄却没有听他的，径直将丹药瓶往仲长益怀里一塞，态度强硬道，“拿着吧，放心，我丹药很多的，保证管够。”

　　说话间，她已经小心地扶起了栀子，耐心地将瓶中的丹药一颗颗喂给了她。

　　仲长益这才将那丹药瓶接了过去。

　　这丹药果然不是凡品，几颗下肚之后，仲长益觉得自己身上连魔火灼烧的疼痛也减轻了些，他问赵如瑄，“你怎么会来这里？”

　　“是栀子让我来的。”

　　栀子已经稍微恢复了点精力，她勉强着开口解释“我们当初在山上救过她之后，她父亲便有意报答。顾虑着你父亲的关系，所以只单独见了我一面。我猜出了他的身份。离开时他给了我一个可以联络的玉符。刚才估摸着打不过，我便将玉符捏碎了。”

　　赵如瑄则在一旁附和，“你们曾救过我一命，我肯定也会救你们一次。放心，我父亲和九霄宗主一样都是大乘后期，真打起来也说不定是谁，肯定能成功救下你们。”

　　她这边信誓旦旦地保证着，而不远处，九霄宗主也问出了自己的疑问，“赵真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被他叫做赵真人的老人背着手，姿态从容而悠闲，淡定回答道，“老朽不过是散步时恰巧路过而已。”

　　九霄宗主微眯了眼，“哦，是吗，明明地处极南之地的赵真人竟然还能凑巧散步到这样一座不起眼的小山上来。我倒是不知，原来这天下竟然还能有距离如此遥远的散步。”

　　老人面色未变，镇定说，“天下之大，自是无奇不有。九霄宗主何苦如此少见多怪。”

　　九霄宗主冷笑，“赵真人还真是一如往常，这张嘴还是讨人嫌得很。”

　　老人不为所动，“彼此彼此，九霄宗主冷血无情的性子这么多年也是一直没变。”

　　“那倒也是，这么多年，我忙于正事，倒是的确对那些儿女私情都不甚在意。听说赵真人为了自己的女儿还曾专门隐姓埋名去了，也不知道你那女儿的劫难渡得怎么样了？”

　　赵真人的女儿命中有劫其实几乎算得上个少人知晓的秘密，但谁让他和这老头实力相当呢？老头就算想瞒他也瞒不住，因此他这才稍微知道了点内情。

　　此时突然提起这个当然也不是为了关心，而是有意拿赵真人的女儿来威胁。

　　毕竟他可是清楚地知晓这老头对自己那好不容易生出的女儿的珍视程度的。

　　然而这一次，老人却仍旧老神在在，半点不为所动。

　　九霄宗主还在诧异他那不同往常的反应，却见老人忽然捋了捋胡须，神情振奋道：“还得多谢九霄宗主的关心，不巧，我那宝贝女儿前不久已经正式地渡劫完毕了。”

　　他说到这里还有些高兴，又说，“都是情劫最是难渡，一个不慎便是半生蹉跎。但幸好，我女儿聪颖机智，早在前不久便已将情劫顺利渡过，一跃而至返虚初期。照这样看来，想来不久就可以接替老头子我的班了。”

　　赵如瑄最是听不得他这话，当下不满道，“我可没说我要接你的班。我才不想替你管那些破事儿。”

　　自己的事被叫做“破事儿”，即便是这样被损了一遭，老人也没见到生气，反而含着笑，说，“好，好，不管就不管，我的宝贝女儿就该整天悠闲着，哪能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耽误了时间呢。乖女儿你说是不是？”

　　赵如瑄轻哼一声，并没接她父亲的话茬。

　　然而老人却仍旧笑意盈盈。

　　九霄宗主不耐烦看这父女斗嘴的戏码，他冷眼瞧着面前的老人，“这么说来，赵真人是铁定要管我的事儿了？”

　　老人毫不因为他冷硬的脸色而退让，态度依旧十分坚定道：“躺在地上的这名女子曾经救过我女儿的命，为了报恩，我自然不会让你有机会对她动手。”

　　九霄宗主也听清楚了他现在的态度，可直接地表示反对？那也不行。

　　毕竟他的确和眼前的老人实力差不多，真打起来还不确定是谁输谁赢。他不愿冒这个险。

　　事情到这里几乎已经是木已成舟，但，还有一丝机会。

　　于是仲长益等人便眼睁睁地看着九霄宗主不怒反笑，说，“好啊，好。既然这个女孩我杀不了，那我杀自己的儿子总该没有人反对了吧。”

　　他指使着一旁已经旁观了许久的崔姝，“你，去把仲长益抓到我面前来。”

　　赵真人神色震惊，“九霄宗主，那毕竟是你的亲生儿子。”

　　九霄宗主神色淡淡，“对啊，我当然知道那是我的亲生儿子，不然我怎么会想要做出这种行为呢？既然整个生命都是我赋予的，那么如今我想要收回这条生命，应该也没有人会有意见吧。”

　　赵真人一脸的难以置信，显然是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却见眼前一道剑光闪过。

　　紧接着，便是九霄宗主冷冷投过来的一眼，“赵真人，这是我的家事。”

　　赵真人犹豫着，的确，无论九霄宗主打算怎样对待他的儿子，但这毕竟是他们的家事，他一个外人的确不好管。

　　他因此有些踌躇。

　　赵如瑄急了，说，“父亲，仲长益也曾救过我，你不能让九霄宗主真的把他杀了啊。”

　　赵真人别的都不怎么在乎，但面对女儿的要求，他还是忍不住心软，犹豫着想上前制止。

　　九霄宗主也看出了这个看似不起眼的赵如瑄或许才是最能影响她父亲的，他看了眼还在试图劝说着她父亲的赵如瑄，警告意味十足地再次开口：

　　“赵真人，我丑话可说在前头。如果你执意想要插手的话，那我也不介意真的和你打一场。就是不知道，我们两个实力差不多的人，打起来到底会是谁输谁赢呢？听说赵真人所藏的极品丹药甚多，也不知道若是赵真人受了伤，光凭你女儿一个刚踏入返虚期的人能不能抵挡住九霄宗那么多弟子的攻击。”

　　他几乎是直白地拿赵如瑄的性命威胁了。

　　赵真人其实向来是不怎么在意那些威胁的，反正他就快要入土的老头子一个，早死晚死都得死，拿他的命威胁他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但偏偏，九霄宗主却并没有拿他的命来威胁他，而是拿了他女儿的命威胁……

　　涉及到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赵真人再也不能淡定，他果断地停下了脚步，任凭赵如瑄再怎么撒娇发火也没再往前阻止分毫。

　　九霄宗主这才终于有了些满意。

　　只是还不等他得意太久，却见原本被他吩咐了抓捕命令的崔姝却久久未动。

　　他眉头皱起，不满道，“愣着干什么？快去！”

　　崔姝平日里一向最见不得他这般生气的面孔，但此刻，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央求道：“我能不去吗？他毕竟是我的孩子啊，我舍不得他死。”

　　九霄宗主冷眼瞧着她。

　　崔姝心里有些害怕，但想到自己可能会惨死的儿子，她还是硬着头皮，说，“益儿他毕竟也是你的孩子啊，你真得忍心就这样杀死他吗？”

　　九霄宗主眼神冷漠，说：“我最近听说了一个消息，想来你应该很有兴趣听一听。”

　　崔姝心一颤，“什么消息？”

　　“青羽门门主打算退位，下一任门主即将从门派中的长老中选出，当然，也包括你，你也有这个参选资格。而你知道的，我一向是最能说动青羽门门主的那个人，就像几百年前你当选首席的时候。”

　　他看向崔姝，提醒道，“你是聪明人，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他自觉自己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崔姝只要不是什么脑子有坑的蠢货，想来都应该能听懂他的意思。

　　崔姝果然听懂了，她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挣扎。

　　可也仅仅是一丝而已。

　　片刻后，她站起了身，拿起掉落在地上的武器朝仲长益走去。

　　仲长益就这样看着自己那位血缘关系上的母亲拿着手中锋利的灵剑朝自己走来。

　　他有耳有眼，刚才崔姝不顾危险为他求情的一幕也曾耳闻目睹。那时他心里还有着些许的触动，想着自己从前或许是看错了崔姝。或许他并不该大逆不道地认为崔姝就是利益至少。

　　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事后怎样向她道歉。

　　然而，这样的念头也不过仅仅维持了一瞬。

　　他很快明白了自己纯属是多想。

　　他的母亲或许真得也是有那么一点爱他的。可也仅仅是那么一丁点儿而已。

　　无论是百年前的首席之位还是现如今的掌门之位，说到底也统归是利益而已

　　而在她眼里，他这个亲生儿子的死活显然还是比不过这些所谓的利益。

　　如同百年前的那次，仲长益静静地看着他母亲在他父亲的吩咐下拿着武器朝他走来。

　　一样疯狂肆虐着的风，一样漫天席卷的雪花，一样是他的父亲母亲，以及，一样即将面临的他的噩运。

　　他已经心如死灰。

　　只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因为一道声音已经阻止了崔姝。

　　说话的是从受伤后便一直很少开口的栀子。她的伤势太重，说话时嘴角的扯动反而容易加深这份疼痛。也正因此，她刚才便几乎一直沉默寡言着。

　　但现在，她却还是突然开口了。

　　或许是因为知道再不开口可能就没有机会，她的语气显出了几分急切，“或许我有资格可以和你谈判一下。”

　　她看向站在一旁的九霄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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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