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一世相逢》風義晟

91、番外Ⅰ

　　饭后，小媛就兴冲冲地跑到自己的房间，不多时，她就跑出来，手上拿着两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谢谢你。”绵绵双手接过包装精美的小盒子，隔着一层包装纸，她实在猜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不过，她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让盒子静静地躺在手心里。
　　那边郗衡拆开了他的礼物，是一个LV的男式钱包，棕黄色的底色，经典的老花纹。
　　“妈咪不拆开看吗？”小媛见绵绵愣愣地看着盒子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忍不住催了一句。
　　“哦，好。”绵绵这才回过神，小心拆开了外层的包装纸，露出了里面丝绒的表面的盒子。打开盒子，一个小巧精致的胸针出现在绵绵的视线中。
　　胸针是百合花的形状，花瓣分别由钻石镶嵌而成，而胸针的底座则是黄金制成。整个胸针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真的很漂亮。”绵绵微笑，“这么金贵的东西，我都舍不得戴呢。”
　　“别舍不得呀。”小媛一副“妈妈你总是这样”的神情，“再好看的首饰，不戴上放在盒子里又有什么意思呢？”
　　“也是。”绵绵被小媛的一番话给逗笑了，“不过我现在穿着睡衣，再配着这么讲究的胸针也不太好。不如等到你学校开晚会那天，我再盛装登场？”
　　“好啊，就这么定了~”小媛乐得直拍掌，“那我也要尽力才行啊。”
　　“嗯，期待你的表现。”绵绵微笑着，拍了拍小媛的肩膀。

　　一家人又说了一些体己话，绵绵才和郗衡一起回到卧室。
　　绵绵现在的住所已经不是当时大学城附近的商品房了，现在所住的别墅已经不是当时可以比拟的，就连平时居住的卧室，都连着一件宽敞的衣帽间，里头放着的全是这些年自己穿过的衣服、背过的包、戴过地首饰……而且这么多的衣服也不用自己费心思打理，全都由佣人来包办了。
　　即使这里的一切都属于她，但绵绵还是小心翼翼地走进衣帽间。
　　梳妆台上还另外放着彩色的便签条、手账本和几个文具。她坐下，同样小心地放下首饰盒，在便签条上写下“XX年圣诞礼物 From：可爱的小媛”之后，撕下这张条，贴在盒子的底面。
　　完成之后，绵绵才打开首饰盒，盒中的光彩散发出来。她伸手，指尖轻触在胸针的表面，钻石光滑且冰凉的触感高傲地展示着自己的价值，也轻易地区分开了贫穷和富有。
　　“很好看的胸针，小媛的眼光真的很不错。”郗衡的声音从她的背后传来。不过绵绵并不惊讶，她已经从镜子里看到了他的身影。
　　“是啊，这上头的钻石也有好几克拉了吧？”绵绵说着，叹了一声，“如果不是嫁给你，我恐怕一辈子也不一定会有这么美好的东西。”
　　“不止是这个胸针，还有这一整个衣帽间里的衣服，甚至我现在拥有的一切……”绵绵说着，一边环视了一圈宽敞的衣帽间，最后把视线放在郗衡身上，“就是为了这些，我也应该感激你的——谢谢你。”
　　“绵绵……”郗衡闻言，百感交集。付出了这么多年，不问报偿，无怨无悔。原以为绵绵一辈子会带着怨憎，可没想到，绵绵没有无视自己的辛劳，宽容地给自己赎罪的机会……
　　“这里的每件衣服，都有我们之间很重要的回忆。你跟我来——”绵绵说着，来了兴致，她拉着郗衡的手，来到一个衣架前，“这些衣服，是你我在大学认识，第一次约会的时候给我买的。那时我可吓了一跳，一直叫你不要买那么多，结果你刷卡的速度比我说话的还快。”
　　她说着，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当时在想：这么多的衣服要花多少钱啊？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呀。我想当时你肯定在笑话我，觉得我是个土包子。”
　　“怎么会呢？”郗衡笑着摇头。那时他失而复得，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捧到绵绵面前，怎么可能会有“土包子”的想法呢？
　　“还有这一件——”绵绵从中拿出一件象牙白色的旗袍，看样子有些年份了。不过它被包在塑料膜里保存着，倒也没有多少损耗，上头秋菊箭竹的花纹依旧栩栩如生。
　　“这是你为了让我参加江女士的生日宴，专门为我准备的礼服。当时第一眼看，真是惊艳到了。”绵绵顺着，手痴迷地覆盖在上头，眼中充满了回忆：“那时候你说这件衣服只为我而存在，我听了真的很开心。”
　　“不只是这件衣服，那天你给我拍照，我想喝酒还得找你撒娇，照片我挑了好看的洗出来，存在我的手账本里。”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滤掉了不愉快的，就剩下和他开心的回忆。也是绵绵和他零光片羽的幸福里的一部分，难以忘怀。
　　“那都是你刚上大学的时候发生的事了。”郗衡喟叹。如果绵绵一辈子都不曾得知真相，是不是这种幸福会一直存续下去？即使，它是虚假的……
　　“是啊……”绵绵也想到了这一点。关于过去的伤口，绵绵和郗衡一样，总是避而不谈。就任由伤口的烂肉在黑暗的角落里腐烂、生蛆，偶尔触及，还是痛不欲生。
　　她越过了衣架，最后停在一个玻璃展柜前。里面放着的，正是她婚礼那天穿着的礼服，薇薇安的梦幻婚纱。白色的礼服套在人形模特身上，后面摆放着一张绵绵穿着礼服的大尺寸海报。海报里的绵绵，在绿茵茵的草地上，穿着婚纱，妆容淡雅，笑容清浅，手捧一束洁白的香水百合，像是一抹随时都会散掉的雾气。这份美丽被永远地记录下来，即使现在两人看来，那份惊艳依旧没有减少。
　　“不管什么时候看，这件婚纱都是那么惊艳。”绵绵痴迷地看着玻璃柜里的衣服，神思飞到了过往，“穿上它的时候，我真的觉得最幸福的事也不过如此了。”
　　“是我不中用……”想到那场夭折的婚礼，绵绵心中又是悲痛得难以自抑，“因为我不中用，才害得婚礼没法继续……明明已经准备了那么久……”
　　“不怪你，不怪你……”忆起婚礼那天，郗衡同样悲苦，都怪自己不能控制自己的情`欲，害得婚礼被迫中断不说，还再度伤了绵绵的身体。绵绵身体越发衰败的元凶，除了自己不作他想……
　　自己又有什么脸面去责怪绵绵呢？
　　和绵绵之间，总是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理由而犯下大错，受伤的总是绵绵，而将来他要耗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弥补这些过错……如此往复不断。
　　“好像婚礼那天以后我就再也没穿过它了，也不知道我现在还能不能穿上它。”绵绵看着展柜里的婚纱，出神地说道。
　　“那就试试吧。”郗衡见状，就把玻璃展柜的柜门打开。
　　换婚纱费了一些功夫。婚纱本来是按两年前的身形量身定制的，绵绵原以为会穿不进去，没想到婚纱还宽出了一个手指头的空隙。她不由得看了一眼更衣镜中的面容，消瘦的脸，面颊上微微凹陷，没什么肉了，眼窝也是一样，里面装着一双无神无光的眼睛，双唇也像脱了水一样，早失了红润与光泽。
　　好像不管怎么样，自己的面容和身形，都已经配不上这条高贵的婚纱了。
　　“需要化个妆吗？”郗衡扶着绵绵在梳妆台前坐下，殷勤地问道。
　　“化一下吧，现在这副样子真的一点也配不上这件婚纱。”绵绵如实说道。
　　“怎么会呢？”郗衡说着，一边打开化妆包，从中抽出隔离霜，给绵绵的脸上抹上，一系列动作已经做得非常熟练，“佛靠金装，穿上它，绵绵照样是仙女。”
　　绵绵轻浅地笑了一下，任由郗衡在脸上涂抹。
　　以往绵绵都不怎么化妆，一直到婚礼流产以后，身体越发衰败，脸色也跟着惨淡。为了不让郗衡和小媛担心，绵绵也不得不让生活助理给自己配置各种化妆品，涂抹了之后，至少看起来不会那么惨淡。
　　郗衡本来也不会给人化妆的，他一开始无法理解为什么女人总喜欢顶着满脸脂粉出门，一直到看见绵绵坐在化妆台前自残似的不停往脸上又涂又抹的样子，除了心酸，更是自责。于是他也开始学习怎么化妆，主动承担起给绵绵梳妆的任务。
　　不过多时，绵绵的妆就化好了，郗衡的技术比不上专业的化妆师，不过把原本憔悴的模样掩盖住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惜发型这会儿没法做，不然头纱戴上就完美了。”绵绵看着镜中容光焕发的自己，不免有些遗憾。
　　“已经很美了。”郗衡的双手放在绵绵的肩上，看着镜中的面容，爱怜地说道。
　　“郗衡，”绵绵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首饰盒，郗衡一眼就认出那是装结婚戒指的盒子。她捧着盒子起身，转身到他的跟前，“我们的婚礼没有完成，不如就在这里我们把没完成的给补上，好吗？”她说着，把盒子递到郗衡面前。
　　“好。”郗衡见状，心中隐有不安，但他不愿让绵绵失望，只得若无其事地接过盒子。
　　“郗衡，无论贫穷、疾病、困难、痛苦，富有、健康、快乐、幸福，你都愿意对我不离不弃，一生一世爱护我吗？”因为没有神父和司仪，只能两人之间相互应答。
　　“我愿意。”郗衡回答得毫不犹豫，仿佛已经在心中演练过无数次了一样。
　　“绵绵，无论贫穷、疾病、困难、痛苦，富有、健康、快乐、幸福，你都愿意对我不离不弃，一生一世爱护我吗？”
　　“我愿意。”绵绵说着，眼中生出泪意，“我愿意的……”
　　原来，兜兜转转了这么长的时间，无论有多少恨意，多少误解，最终还能没能磨灭心中留存的爱意。
　　“绵绵不哭了……”郗衡把戒指拿出，戴在了绵绵左手的无名指上，眼中也蓄满了泪水，“我终于等到了绵绵对我的表白，真的太久了……”
　　绵绵一直哭着，像是释放出积压在心中十几年的爱恨情仇，哭到喘不上气的时候，她的意识开始疲惫，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好累……）绵绵想着今天莫名哭了那么久，实在是倦了。
　　“郗衡，我累了……”绵绵用手巾擦去了泪水，疲惫地说道。
　　“那你洗把脸好好休息。”郗衡哪有不依的道理，等着绵绵梳洗好，就陪着她躺到床上，盖好了被子，和以往的无数次一样，把她拥入怀中共眠。
　　“郗衡……”脑袋一放到枕头上，绵绵便感到困意上涌。
　　“怎么了？”郗衡温声问道。
　　“这些年，给你添麻烦了……”绵绵低声道。
　　“怎么会呢？”郗衡摸了摸绵绵的发顶，心中的不安更甚，“别说这些伤感的话了，明天早些起来，我们一起吃长寿面。”
　　“好，晚安。”绵绵点头。闭眼之前，她在想要不要跟他说一声“爱你”呢？可自己没剩多少时间了，这样告诉他是不是会让他徒添烦恼呢？
　　绵绵还没想明白这些问题，就昏昏沉沉地睡下了。

　　郗衡恍恍惚惚地睁开眼，他发现自己依旧是蛇形，蜷缩在一处暖呼的被窝里。他定睛一看，自己身处于绵绵幼年时住的房间里。
　　（是那年冬天吗？）
　　郗衡突然想起那个寒冷的冬天，自己迷迷糊糊地冻回了原形，失了意识，半睡半醒间，他感觉到一股温润的触碰，然后……
　　“？！”郗衡一个激灵，挺身而起，他看见年幼的绵绵捂着自己的右手，默默垂泪。
　　“绵绵……”郗衡顾不得自己的形体，忍不住出言。
　　“你醒了。”小绵绵闻言抬起头，泪眼氤氲。
　　郗衡想起那天无意识间，他咬住了一团血肉，然后便听到孩子的哭声，后来孩子的奶奶来了，他也赶紧逃离了。
　　“是我咬疼了你吗？”郗衡心疼又慌乱，“对不起，我，我真的不知道……我这就给你上药，好不好？”
　　“不用了。”小绵绵摇了摇头，话语中的哽咽却一点也不减，“我要走了。”
　　“去哪里？”郗衡不解地问道。
　　“我要去一个没有病痛，没有灾祸的地方。”小绵绵说着，眼中恢复了些许光彩，“我真的太累了。”
　　“对不起，是我不好，你能不能不要走，我们好好地在一起，安安心心地过一辈子，好不好？”郗衡几乎实在哀求绵绵，他以往从未如此卑微过。
　　“我不要，我好疼，我疼了一辈子，我再也不想疼下去了！”绵绵痛苦地捂住头。
　　“……绵绵？！”郗衡心中一紧，他立刻化作人形，他伸手，想要抓住绵绵，可指尖尚未触到她，她便化成一片片百合的花瓣吹散到窗外的寒风里去了。
　　“绵绵！！”郗衡双手抵着窗框，撕心裂肺地呼喊。可惜，这一份刻骨铭心也不能换回绵绵的消散。

　　“绵绵？！”郗衡惊出了一身冷汗。
　　梦里传递出来寒意太过真实，郗衡赶紧查看怀中的人，还好，绵绵还在自己的怀里……
　　“？！”郗衡猛然感觉到什么，顿时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绵绵？”
　　“绵绵？！”
　　郗衡拼命摇晃绵绵的身体，可绵绵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会的，不会的！郗衡心里默默地说着，他伸手去探绵绵的鼻息，结果什么都没有了。
　　“啊啊啊啊啊——！！！！！”
　　郗衡发出和梦里一般撕心裂肺地哭喊声。
　　绵绵终究没能吃到她二十八岁的长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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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绵绵的生命就此结束，今生两人的感情只能带着遗憾收场。
说实话，写这章我有些泪目。
下一章写绵绵死后，一众人的反应，以及绵绵的丧礼，然后番外Ⅰ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