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一世相逢》風義晟

89、番外Ⅰ

　　到了医院，绵绵就被送到急救室去抢救。不多时，医生就出来告诉郗衡，病人怀孕六周流产，已经做了清宫手术，现在身体还非常虚弱，还需要住院观察。
　　怀孕……流产……是上一次醉酒的时候和绵绵……郗衡茫然地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脑海里浮现出晕染在白色婚纱的血红，顿时心疼如刀绞。
　　都怪自己一晌贪欢！绵绵精力不济忘记吃药就算了，连自己都疏忽大意了！绵绵的生命已经不多，身体根本经不起大动干戈，而自己……郗衡看着从手术室推出来的绵绵，一时间恨极了自己。
　　他赶紧跟上绵绵，最后坐在绵绵的病床边。他身上还穿着婚礼的西装，在病房森白的环境里，衬得他异常不协调。
　　绵绵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流产了，第一次流产还是她十四岁的时候……十四岁啊！还是情窦初开，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年纪，即使她没有父母的关爱，她也依然对未来充满希望。是自己，自己害得她如此痛苦！明明在她需要安慰的时候，自己却听信了谣言，再度伤害了她！
　　其实，不管是生育还是流产，最后痛的，都只有绵绵一个人……
　　绵绵肯定很疼吧？身体和心灵上的折磨，让她痛不欲生。原以为自己这些年在努力补偿曾经的伤害，到头来，却还是在给她施加厄运。
　　也不知经历了这一次打击，绵绵又折去了多少寿命？明明不断想方设法地为绵绵挽留生命，结果她的生命却还是在一次两次的“不经意间”流失了。
　　自己真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啊……
　　郗衡就坐在病床边，一边不断地责备自己，一边守在绵绵身边，等着她醒来。
　　在这期间，阮建东、阮奶奶和米妙也匆匆赶到医院来。米妙看到躺在病床上面白如纸的绵绵，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潸然泪下。当知道了绵绵病倒的缘由之后，奶奶更是身体一颤，几乎要跌坐到地上。
　　“妈！”
　　“奶奶！”
　　阮建东和郗衡立刻做出反应，伸手扶住奶奶，才免得老人家罹难。
　　“我可怜的儿啊……”奶奶甩开郗衡的手，老泪纵横，“是我瞎了眼，以为能把绵绵托付给你，到头来你还是那副狼心狗肺的样！”
　　“妈……”阮建东见状，生怕奶奶说出什么失礼的话惹怒了郗衡，赶紧扯了扯奶奶的衣袖。
　　“你别扯我！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奶奶悲怒交加，阮建东的这番动作更是激怒了她：“江蕙那狗东西撇下了绵绵自己跑到大城市享福就算了，你也转头就娶了张莲，把星瑶纵成什么模样？这些年对绵绵漠不关心！你但凡关心一点，绵绵也不至于吃这么多的苦头！”
　　“……”阮建东面色尴尬，低着头，沉默不语。
　　“奶奶，您别生气了。”米妙在一旁也相当尴尬，她赶紧拿了椅子过来，扶着奶奶坐下，又倒了一杯水给老人家，“绵绵一定会好起来的。”
　　“对不起啊，小姑娘，让你看笑话了。”奶奶不好冲着外人发火，只得勉强笑了一下，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水，总是舒缓了一些心中的郁气。
　　“没有的……”米妙摇头。奶奶短短的几句控诉就道出了绵绵过往的辛酸事，原以为绵绵嫁给多金又体贴的男人是一件令人艳羡的事，可现在……
　　米妙悄悄地瞧了一眼病床上昏睡不醒的绵绵，心中酸涩。

　　送走了三个人，郗衡就坐在病床边，一边不断地责备自己，一边守在绵绵身边，等着她醒来。
　　一直到外头的天黑了，绵绵才缓缓转醒，睁开眼，已经不是绿草蓝天，眼中晃过一片又一片的白色，她有些瞧不清那些白絮是百合的花瓣还是送行的白纸钱。
　　“……我怎么了？”绵绵左右张望，不解地问道：“我们不是在举行婚礼吗？为什么我会躺在医院？”
　　“你……”郗衡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犹豫了片刻，想着将来也骗不过绵绵，最后如实说道：“你怀孕六周，流产了……”
　　“那婚礼是不是中断了？”绵绵闻言，浮现出慌乱的表情，“怎么会这样？明明准备了那么久，大家都期待了那么久，为什么……”
　　绵绵不禁悲从中来，可她一动弹，来自小腹的疼痛立时传遍四肢百骸，疼得她不得不蜷缩成一团来止痛。
　　“绵绵，你怎么了？！”郗衡见状，立时大惊失色。
　　“疼……我好疼……”绵绵神色痛苦，就像在婚礼的时候一样。
　　“你坚持住，我这就叫医生！”郗衡一边安慰绵绵，一边按响了急救铃。
　　很快值班的医生和护士就过来，医生检查过之后，就让护士给绵绵注射止痛针。不多时，绵绵疼痛的情况就得到了缓解。
　　郗衡询问了医生，才知道这是子宫收缩产生的疼痛，生育的次数越多疼痛会越剧烈。
　　送走了医护人员，郗衡坐回绵绵的身边，沉默不言。
　　“其实也没什么的。”绵绵虚弱的声音传到郗衡的耳中，“就当做是来了一次痛经好了。不管是月经还是流产，说到底都不过是一堆血罢了。”
　　这话像是安慰郗衡，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让他释怀。
　　“这是，第二个了吧？”绵绵看着天花板，想到了什么，“如果，他们两个都能生下来……”说着，她又住了口，苦笑道：“生下他们反而是坑害了他们，我这样充满污秽与不幸的人，就不要把这些可憎的东西留给他们……”
　　“不是的！”郗衡强硬地打断了绵绵的话，自己却抑制不住悲痛地说道：“不是绵绵的错，是我……我才是带来污秽和不幸的人……是我的错……”
　　如果两个孩子都能顺利地诞下，小媛不仅会有一个哥哥或是姐姐，而且现在一家子就会围绕在绵绵的身边，充满期待地祝福这个即将降世的小生命。
　　想到小媛，郗衡才想到孩子见到妈咪倒下的瞬间，她一定忧心极了。虽然他知道郗简一定会把她安抚好，但没能第一时间安抚孩子的情绪，也让他自责。
　　（到头来，不管是绵绵还是小媛，我都没能照顾好……）郗衡丧气地想着。
　　“小媛……小媛她现在怎么样了？”提到孩子，绵绵就会想到小媛，“她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连结婚这么重要的典礼上都会掉链子？”
　　“不会的，小媛刚才还打电话过来过来关心你。”郗衡温声道：“就算是为了不让孩子担心，你也要赶快恢复才是。”
　　“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绵绵见郗衡想要开口反驳，先一步用手覆在他的手上，“有件事我只能拜托你，请你一定要照顾小媛，千万不要让她像我一样孤零零的……”
　　想到自己孤寂的前半生，绵绵更是觉得一定不能让孩子重蹈自己的覆辙。
　　“小媛是我们最珍贵的孩子，照顾好她本来就是我们的责任。”郗衡知道绵绵话中的意思，想方设法地鼓励她：“小媛一定希望爸爸妈妈陪着她一起长大，你一定也希望能亲眼看着孩子成才的那一天。”
　　（我还有这样的机会吗？）绵绵心中如此问道。

　　因为身体虚弱，绵绵醒得比较晚，这会儿太阳升起没多久，她自然还在熟睡。
　　“你来了。”郗衡打开病房的门，就立刻把来访者给迎进来，“酒店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
　　“来宾都是和大哥关系比较密切的人，好好解释一番，然后请他们一顿宴席，都好解决。”胡琛说道：“就是小侄女的情绪很不稳定，一直想要来找嫂子。三弟处理好了酒店那边的事，就赶过去陪小侄女了。”
　　“抱歉，平白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郗衡满是歉意地说道。
　　“先不说这些，嫂子现在怎么样了？”这也是郗衡把胡琛唤来的目的，想让精通医术的他来看看。
　　“很不好。”郗衡摇头，“总是在痛，要打了止痛药才会好些。”
　　“一直用止痛药可不行。”胡琛眉头蹙起，“流产后也要和坐月子一样调养身体，特别是嫂子身体弱，更要仔细……”
　　“前几年，我还交待过大哥，要注意嫂子的身体保养，特别是不要再让她怀孕，怎么这次还是……？”见郗衡面容憔悴，胡琛也不欲说得太难听，“虽然嫂子的身体不易受孕，可不代表不会受孕，这样流产一次对嫂子的身体非常伤，甚至还会缩短她的寿命。”
　　郗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要抑制心中的恐惧。他开口，声音里是他从未有过的颤抖：“绵绵，还能活多久？”
　　“好好照顾的话，也就这两三年的事情了。”胡琛不得不沉痛地说道。
　　“？！”郗衡闻言，如遭晴天霹雳！
　　胡琛没有久留。郗衡送走他之后，脱了力似的坐在椅子上。
　　绵绵依旧睡着，在他看来却似乎和已经死亡无异。
　　好像绵绵从遇到自己开始，就总是遭受厄运。也许，死亡对她来说才是解脱痛苦？
　　“绵绵，绵绵……”他痛苦地捂住脸，低声啜泣着，任由泪水从指缝中流出，“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为何我所犯下的错，却要弱小的绵绵来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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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Ⅰ后半部分的情节很多都涉及到哭泣和泪水，灵感来自于《源氏物语》里各式各样的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