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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洛格尔以手肘撑地缓缓抬起上半身,她垂着头,散落的长发掩住神情,支起的双肩微微颤抖着,然而那仿佛从胸腹中挤压出来的言语莫名带了些轻蔑:“哈——”
      “你算个什么东西……能拦得住我!?”
      傅听涯这才看清——
      她竟是在笑。
      蓦然对上一张怨毒而扭曲的脸,傅听涯鬃毛耸立,狂吼着想要甩掉眼前这恍如恶鬼的女人,洛格尔四肢着地再次猛扑,内息凝成锐利的锋刃,然而在即将割开雪狼血肉之前被一道温稳的力道坚定的挡开,傅听涯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幕,看见叶授衣孑然于风雪中,恍然如白衣临世的仙人,只施舍给他一个眼神,冷淡而决绝。
      狭长的蓝色狼眸缓缓闭上,在雪光反射的璀璨日色中,落下一滴透明的眼泪。
      叶授衣一手狠狠扣住洛格尔的脖颈,周身气势几近压迫:“狼神死前,将一身内力传给了你不假,可是你本是个不通武功的普通人……你以为你能赢了我?”
      洛格尔听见自己骨骼摩擦的声音,她断断续续道:“你……你……打晕……他……他……”
      眼见洛格尔因呼吸不畅脸色泛青,叶授衣神色并未因此松动半分:“他是你的后代。”
      “所以我……要救他。”洛格尔语气轻飘飘的,尾音上扬,是得意而放肆的。
      叶授衣闻言无甚反应,手上的力道却渐渐松了,洛格尔微一挣扎便摔落在地,她连忙向远处滚了两周,方才去看叶授衣,却见对方完全没有追上来的意思。
      “你说得对,我们殊途同归。”叶授衣这才走近洛格尔,居高临下看着她万分防备的神色,只觉得无趣极了。
      天光与雪光晃得厉害,洛格尔跪地望着叶授衣:“殊途同归?我以为这世间没有像你这么蠢的人,都是嘴上说的好听……”
      “那狼神呢?他对你的感情,以生死为证,还不够吗?”
      “他?他最后说那些话,不就是为了让我愧疚吗?让我知道自己究竟是多么的可笑——多么的自作聪明……”
      “难道真的是因为爱我吗?我不信!我不信!”
      “可是你还是希望他的血脉能延续下去。”叶授衣淡淡道。
      “我不信——”
      在失控边缘洛格尔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牵引她疯狂的线,无力而悲哀的张着口,泪水滑落,她这才看清叶授衣衣襟里透出的一线血红。
      “你——?”
      “你知道该怎么救他的。”
      “我的话……就随便找个地方葬了吧。”洛格尔仰头怔怔望着向自己倒来的男人,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了对方,然后摸了一手的血腥。
      难怪他要问自己刚才那些话,不过是为了确定自己一定会救……狼神的后代。
      茫茫雪原上,洛格尔怀里抱着陷入昏迷的男人,身侧躺着一只雪狼,冰蓝花海随风摇晃,方才一切的声喧都仿佛幻觉一般,这里又恢复了往日极致的寂静,和无边的孤独。
      良久,洛格尔才开始动作,她摸索着拔出叶授衣心口的匕首,用白瓷小瓶细致的接着匕首上仍温热的血滴。
      她做这些的时候宛如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只一直喃喃道:
      “二百多年了……”
      “我竟才明白……”
      “阿蛮,原来活着才是惩罚。”
      “我现在启程,还能追的上你吗?”
      洛格尔的声音如同梦呓。

      ***
      傅听涯知道自己是在梦里。
      宫墙又变得那般高而深,仿佛永世不可挣脱的枷锁牢笼。他低头看着自己变小的手,却难以遏制的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
      因为那时候,一切都还没有不可挽回,他还可以等来那个人。
      然后带他去江南。
      正想着,头上忽然被砸了一下,傅听涯立刻警惕回头,却看见一双雪白的靴子荡在自己眼前。
      砸中他的东西落了下来,傅听涯随手接住,低头一看,竟是一枝花瓣完好,开得万分灿烂的玉兰花。
      “小殿下,你再发什么呆呀?”
      靴子的主人歪头,露出一个仿佛真诚的笑:“师父我帮你解解忧。”
      傅听涯出神的看着靠坐在高大玉兰树上的轻甲少年,眉宇尚是那般凌厉锋锐,眼梢里也荡着一泓风流意气,他唇间含笑,满身皆是稚嫩的轻狂不羁,满身皆是那些岁月里那些不可回首。
      后来雪染发梢,后来风霜堆上眼角,后来他逐渐稳重,逐渐沉默,逐渐变成另外一个人,是北疆坚不可摧的城墙,是黄沙里横来的一把刀,却不再是京城里鲜衣怒马少年郎。
      枝叶青青,玉兰璀璨,不及梦中他此刻上扬的嘴角,一抹朱红唇色。
      于是眼睛一眨,竟有泪滴落。
      傅听涯尚未回神,少年却急了,只见他身姿如鸟轻盈落下:“你别哭呀……我就是逗逗你——”
      被温热的手指擦去眼角泪痕,傅听涯下意识的一把攥住……
      ***
      “傅楼主,您醒了!?”
      倚云推门进来,便见傅听涯坐在床边,他尚未来得及多想便惊喜的喊出声,然后才察觉到似乎有些不对。
      傅听涯抬眼看他,眸中满是血丝,他声音沙哑:“我昏迷了多久?”
      倚云震惊于对方此刻满身浓重的颓废之意,他单膝跪地,小心翼翼的答道:“您昏睡已一月有余……此地乃是穷幽谷。”
      “他呢?”
      傅听涯强压下心中汹涌而来的绝望和难过,哑声问道。
      明明前言后语并无所指,但倚云立刻便明白傅听涯说的是谁,他道:“北疆那边,并没有消息传回来。”
      “毕竟当时……您……” 您撤走了惊羽楼留在他身边的所有人。
      倚云犹豫了一下,最终也没有说出这锥心之词。
      但是傅听涯只因这一个停顿便想起了自己当时的决定,他咬紧了后牙根,仿佛这样便可以抵御那些刀割一样的悔意。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挽回。
      日光转过,室内变得昏暗,傅听涯觉得自己宛如在地狱里挣扎求生的恶鬼,明明面目狰狞可憎,却偏偏还在心底保留一丝可耻的奢望。
      “倚云,找几个人去盯着卓玛。”
      “我要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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