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皮囊》缄默客

5、人之心，神之情

　　洛德尔送回安德莉希之后，回到凯恩皇子的府宅已是深夜。

　　大厅高悬的水晶灯此时还亮着，上面刻着凝聚光明元素的魔法阵。

　　洛德尔回到安全的地方，就将容貌变换成自己本来的样貌。满头耀眼的金色长发褪去为黑色短发，丝丝缕缕的碎发遮挡在额间。清冷的五官渐渐变换得邪魅，眸子是浓郁得如同黑色一般的暗红色，与他的气质无比贴合。

　　他的样貌亦十分英俊，与凯恩恍若神明的样貌相比相差无几，只是给人的感觉完全迥异。

　　凯恩带来的感觉是圣洁，洛德尔带来的感觉却是邪异，其中还夹杂着些许像孩子一样的纯真。

　　这是洛德尔成年之后所选择的面貌。

　　厄里修斯还没有睡觉，他站在门的玄关处，斜靠在墙上，手中百无聊赖的把玩着银质面具。

　　“你回来了，见到她了？”他听到洛德尔的脚步声，抬了下眼皮。

　　洛德尔走上前，俯下身来，轻轻将他笼罩在怀中，炽热的鼻息扑打在厄里修斯的肩上，鸦羽似的睫毛低垂着，像是一个孩子在请求夸赞：“嗯，一切跟我想象中的一样。我学得像吗？”

　　“挺好的。只要你自己不说，没人会发现你的身份。”厄里修斯垂了垂眼眸，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他的拥抱，任由青年这么静静抱着他。

　　“毕竟已经学了七年了。你待我真好，谢谢。你有什么愿望吗？如果是你的话，我拼尽全力也会实现的。”他松开了环住青年的手臂，往后退了一步，向他认真地承诺。

　　“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不行，你一定得有一个。你再好好想想。”洛德尔不依不饶。

　　厄里修斯弯了弯眉眼，神情柔和，近乎是宠溺的语气：“那我可以先把愿望留着吗，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好。我会提醒你的。”

　　“承诺就是种下因果，若是违背了承诺会付出一定的代价。以后不要随便许下诺言。”

　　“嗯知道了。还有，你要陪着我，我不喜欢你去和其他任何人待在一起。”洛德尔面上这么答应着，心中却也不在乎。他想着若是自己真的许下了承诺，那必然就不会再违背了。

　　同时他认真地向厄里修斯嘱咐，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想把厄里修斯和他拴在一起。

　　“好。另外，你为什么喜欢动不动就抱我？”厄里修斯冲魇挑了挑眉。

　　“喜欢谁，我就爱围着他转。”魇想了想，“可能是幼年雾状时留下的习惯吧。”

　　那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习惯，就是会在不经意间触碰到被拥抱者的心房。厄里修斯嘴角勾起。

　　·

　　第二日，洛德尔前去拜见盖迪恩斯帝国的老皇帝。

　　老皇帝已经年过七旬，但气色保养地仍十分红润。他的面容十分和善，白发苍苍，双目有些浑浊，像是个平凡的慈祥老爷爷。

　　但洛德尔却知道，眼前这个像邻家老爷爷的老者，并不是个简单角色，称他一句心狠手辣是绝不为过的。他面上光辉无比，可鲜有人知那披着华贵外袍的皮囊下，埋葬了亿万孤魂。

　　毕竟他是一个帝国的皇帝。而心慈手软者，是绝不可能将万人之上的位置给稳稳坐了三十余年的。

　　“凯恩，你来啦。”老皇帝说话的语气十分温和，显得平易近人，毫无皇帝的架子。

　　“嗯。拜见父皇。”洛德尔恭敬行礼。“此次历练无意间寻得了一个宝贝，特地前来献给父皇。”

　　洛德尔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颗珠子，珠子透着白蒙蒙的光，表面光华流转，带着哗哗的水流声，像是几尾鱼儿在相互追逐嬉戏。

　　珠子一拿出来，周围的空间就仿佛平静了下来，将人心中的躁动清洗一空。

　　像夏日晚间的微风轻拂过脸面，带来丝丝缕缕的凉意，吹散白日的热。

　　“河川的吟唱？”老者双目中的浑浊突然散去，爆发出一阵精光，“好东西，好东西。凯恩长大啦，会为父皇着想了。”他口中夸赞着洛德尔，眼睛却死死盯着珠子，不肯移开分毫，眼中尽是遮挡不住的贪婪。

　　洛德尔恭敬地将珠子递给皇帝。

　　将河川的吟唱融入水中服下，能够温养神魂，延年益寿，可以多活五到六年的时光。

　　人类愈是位高权重者，愈是逼近生命的衰竭，就愈是害怕那生命必然会到达的终途。为了避免既定的死亡，他们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再强壮的狮子，也会有年老的那一天。

　　洛德尔这个礼物送到了年迈皇帝的心坎上。

　　“好孩子，好孩子。”老皇帝对洛德尔赞不绝口，手中却还是在不停地把玩着白色珠子。

　　洛德尔躬着身，退了下来，垂下来的金色长发遮掩了他嘴角讥讽的笑意。

　　若是什么也不知道，必然会认为两人父慈子孝，彼此相处和谐。但洛德尔跟在凯恩身边七年，却是知晓老皇帝其实仅仅只是培养一个继承他的人，还有利用凯恩来换取光明教廷的支持，并没有多余的感情。

　　年迈的人类，身体在不断地衰竭，此时对于这些在阳光下肆意奔跑宛如初生的花儿一样绽放的年轻生命已经渴望到了一个境界—老皇帝他在渴求着更多的岁月，他不想看到一个提醒着他已经老朽、快要不行了的年轻皇位继承人总是眼前晃荡。

　　这让他嫉妒、让他面目扭曲。老皇帝不喜欢凯恩，所以才会将他外派。美名其曰是历练，实际上只是想让他远离权力的中心。

　　不过也正得益于此，洛德尔才会遇见凯恩。

　　老皇帝在年轻的时候，也算是个开明的好皇帝，只不过随着年龄增长，很多年轻时心的悸动都已经散了、淡了、忘了。如今只是在想方设法地苟延残喘在这个世上。 他宁愿每年花费巨额国力去寻找北方传说中的不老泉，也不愿意去面对生命的全部历程——去面对所谓死亡。

　　无数的年轻人类，为了一个老不死的愿望踏上征途，为了追逐虚无缥缈的传说埋骨他乡，成为一个不知来路也不知归处的的孤魂野鬼。

　　老皇帝将河川的吟唱紧紧握在手心，他转过身背朝着洛德尔，随意地挥了挥手：“去吧，去宝库随便挑一个宝物作为你的奖励。”

　　真小气呢，洛德尔想，一颗河川的吟唱只换来这样的奖赏。宝库中所收藏的只是普通的宝贝，一颗河川的吟唱可以抵得上大约三件宝库收藏。真正的宝物可都是被皇帝收在了他自己的空间戒指里。

　　洛德尔心中不悦，面上却不显，他恭敬地回了一个“是”，然后离开了皇宫。

　　在洛德尔离开后，老皇帝在空旷的大殿疯狂亲吻着手中的宝珠，粘稠的唾液沾满了珠子，面上是一派狂热，神情扭曲丑陋，不像个人，似个豺狼恶鬼。

　　魇最开始只是一团黑雾，后来也只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护卫，一直没有深入体会过人类，现在才发现，原来有的人当真能贪婪丑恶到这种地界。

　　难怪厄里修斯不喜欢这个家伙。洛德尔在心里念着。

　　·

　　后来的日子里洛德尔时不时就会去拜访安德莉希，两人也渐渐熟悉了起来，礼仪似乎与之前分毫无差，但彼此之间的距离却是近了不少。

　　两人露在面上如同面具般的微笑，也不再如之前那般虚伪，慢慢地就是内心笑容的写照。

　　洛德尔总是会拉着安德莉希去跳舞，在与她共舞的时候，他望向她的目光虔诚又专注，像是在凝望着他的整个世界。

　　安德莉希看着面前真挚的青年，回馈给他一份同样的眼神，还有鼓励的微笑。

　　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她渐渐觉得，嫁给凯恩，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联姻的对象是这样的人，她的运气可真好。

　　厄里修斯对此没有过多的表示，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二人相谈甚欢，他的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心中却有些忧虑。

　　如果那个女人真的能回馈给洛德尔一份同样永不变质的感情，那倒也无所谓了。

　　他能开开心心的，这才是最重要的。可是厄里修斯却清楚，他所选择的这个女人，并不是洛德尔想要找的良配。

　　该怎样让洛德尔看清人类呢。

　　厄里修斯已经寂寞了太久太久，他盼望着得到一份像洛德尔一样长久的感情，却也不是说非要强求。和那些爱得死去活来，一定要把对方给牢牢拴在身边的伴侣不同，他更喜欢让给自己带来这样一份期望的生灵能够快乐地去享受生命的美好。

　　他爱与否，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并不会去牵扯到他所爱的人——在这一点上他就与洛德尔惊人地相似。这份感情本身，对于淡漠的神来说，就已经是个弥足珍贵的体验。

　　神渴望长久的感情。反正生命无限，他愿意慢慢地去等待。

　　若说魇的感情是喷发永不停歇的火山，那么神1明的感情就如同涓涓流水汇入大海，能给予一切。
　　人都说海是最包容的，却也是寂寞的。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光明元素在手中凝聚成了一株金色曼陀罗。

　　——天生的幸运儿，有着不止息的幸福。
　　来自于神灵的祝福。

　　“或许向日葵会更合适一些。”厄里修斯玩味地笑着，将金色曼陀罗又变作一株向日葵。然后他合上眼睛，呼出一口气，将向日葵化作点点星光随风飘散。

　　他睁开眼，看着星光飘散，眸子里的情绪晦涩难懂。

　　——沉默的爱，没有说出口的爱。

　　·

　　黎明节马上就要到来，是人类最热闹重要的节日。这时候，所有的人都会跪拜光明神厄度，祈求神的祝福。

　　“你不去跪拜光明神的神像吗？”洛德尔刚从神殿回来，他变回原本的容貌向厄里修斯问道。

　　“不去。虚假的石头罢了，并没有什么值得跪拜的。”厄里修斯一般若没有必要，并不会去教堂跪拜自己的雕像。他总觉得这个行为，有些怪异。
　　甚至那雕像的名字与样貌，都不是光明神自身的名讳和面容，只是人类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

　　“那你的意思是，光明神其实并不存在吗？”洛德尔不知道厄里修斯的想法，误解了他的意思。

　　“这倒也不是。只是他们所跪拜的，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光明神——确切来说，并不是神明本身。与其说是他们在朝光明神跪拜祈祷神的恩惠，倒不如说是他们在朝自己本身的欲1望下跪。”
　　“跪拜的很多人心中并没有多少对于神灵该有的敬意和尊重，他们只是希望自己的欲1望能够实现而已——亦或是罪孽深重的灵魂，在虚情假意地请求神灵宽恕自己的罪过。”
　　“但其实神灵是不会实现这种人的愿望的。甚至连神灵都觉得，有些人类真的是无可救药的。”
　　“如果他们真的对美好心存向往，对于神灵虔诚尊敬，就算不来神殿祷告，神灵也会回应他们的心声。”

　　洛德尔听到厄里修斯的解释，愣了一下。他很少听到厄里修斯说这么长的一段话。他有些讶异：“很少听你一下子说这么多话。”
　　然后他又饶有兴趣地凑到厄里修斯面前，好奇地看着厄里修斯。红得发黑的眼睛像耀眼的宝石，兴奋地看向他：“你怎么那么清楚神灵的事呢？”他绕着厄里修斯转了一圈，认真地打量着他。
　　厄里修斯的眉眼荡漾开了笑意，任由洛德尔围着他转。心中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让这个年轻的魇去听听人心。

　　洛德尔感慨：“我有时候觉得，你真不像个人类。你和人类一点都不一样。”

　　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明明自己在他面前都没怎么遮掩。厄里修斯的笑意更甚：“我本来，就不是人类。”

　　厄里修斯心底忽然生出了一个狡黠的念头，想要看着魇吃瘪。

　　洛德尔还没来得及惊讶，厄里修斯就带着他身形一闪，来到了万里高空。洛德尔没有站稳，身体一晃，向前摔了一下，却好像与摔在地面没有什么差别，只不过没有发出任何撞击声。他感觉身下好像有一块看不见的玻璃将他承载在天上，周围的云雾却可以肆意穿过。

　　厄里修斯笑看着魇好奇地伸出手，惊讶地去抚摸掠过身边的缭绕云雾，指尖传来水汽特有的湿润触感。

　　洛德尔站起身，转过头，朝云雾下方看去，能看见盖迪恩斯帝国巍峨的皇城缩小成了一块如同饼干大小的黑点，连接着一条条通往各处的道路——上面可能正行走着一些风尘仆仆的马车，为着生计奔波——规规整整地向四面八方辐散，至于在皇城街道上热闹生活的人们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从高处鸟瞰大地与待在地面上切身体会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这样的视角太过超然，将一切尽收于眼底，就像是一个看客在观赏戏剧。

　　甚至不是观众，观众会为舞台上的故事奉献出自己的喜怒哀乐，但看客不会。他们无论如何神情都是漠然的。

　　在这个高度看着人世间的爱恨情仇，忽然间就觉得一切都幼稚无比。一切困难——甚至死亡，都只是生命中的一件小事。一切都会过去的，被时间的长河所淹没，并没有什么东西是放不下的。

　　人类的生命不过百年，他们的感情更是易变。难怪生来永恒的神祇眼中，从没有在意过这些蝼蚁的故事。

　　神渴望的，是和自身一样可以长久的感情，而人心太过脆弱了。

　　厄里修斯看着惊诧无比的魇，真诚地笑了。他张开身后巨大的羽翼，白色的羽毛被罡风吹过，反射着太阳的光芒，边缘镀上了一层金色。他的神情圣洁，眼中带着温柔宠溺，他将额头轻轻与洛德尔相抵，像是对待自己最珍贵的宝物：“你听。”

　　寂静的世界突然变得嘈杂无比，无数的声音杂七杂八地响了起来，像是一首凌乱无比的交响曲，是凡人心中的窃窃私语，可以依稀辨出其中一些语句。

　　“我想要一生荣华富贵。”“我只希望我和我爱的人都能够平安一世。”

　　“伟大的光明神啊，我愿为您奉献上我的一切，只希望您能治好我的病，好让我照顾我年迈的母亲。”

　　“如果你能让我长命百岁，去多多陪伴我的妻儿，我可以多给你建几座神庙。”

　　“祝愿明年能风调雨顺吧，我每年的愿望都是这个。不然咱家明年又得饿肚子咯”

　　……

　　“可恨！可恨！我为教会捐了这么多钱，可为什么我还是没有得到救赎！”

　　……

　　“我们会将神的荣光传递到极北之地。那里有着数不胜数的天材地宝，得到后教廷的实力会更上一截。”

　　……

　　“您能否将我的对手全部杀死，只有这样我的妻儿才有救。作为回报我甘作您的仆人。”

　　……

　　“我的愿望是能和艾莎结婚生子，成为夫妻共伴一生。我的父母也会对此感到高兴的。”

　　……

　　“万能的神啊！让那个背叛我的男人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我为他付出了我的一切！他竟敢背叛我去找别的女人！！！这让我和我的孩子可怎么办啊！！！”

　　无数的声音铺面而来，吵得人头像是要炸裂一样地疼痛，洛德尔被这股强大的意念一瞬间压得跪在地上。

　　其中洛德尔依稀听到了安德莉希的愿望。

　　“我希望，我以后在皇室的地位能够彻底稳固。另外，顺便祝愿隆法帝国皇室国祚绵长。”

　　这愿望很简单，从人类的角度也没有什么错误的想法。只是她所希望的未来里和他洛德尔并没有太大关联，确切来说洛德尔对于她的意义，可能仅仅只限于凯恩这个身份所蕴含的价值。

　　他只是想要找个人陪他而已，魇的伴侣能够与彼此共度一生无惧任何风雨，仅此而已。

　　可是现在的安德莉希·隆法和他记忆中的小女孩好像不一样了。

　　看上去仅仅只是长大了、长高了，但细细察觉下来好像由内而外哪儿都变了。她可能不是他所追求的归宿。

　　厄里修斯一挥手，所有声音又全部散去，似乎之前的喧闹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云海之上又恢复了寂静。

　　只是洛德尔被人心底的欲1念海洋给完全震撼了，久久不能言语。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的愿望里有这么复杂的缘由？”洛德尔近乎是失神地喃喃着。

　　厄里修斯只是凝视着他，没有回答。

　　世间有万般生灵，人的欲望也有万般。或是美好或是丑陋，或是质朴或是深沉。有的因为爱情，有的因为生存，有的因为利益。

　　心思简单的魇头一次面对这么复杂繁琐的感情，他在努力地去体会那些发声人心中强烈的执念。

　　几乎所有的愿望都不仅仅与许愿者本人挂钩，而是牵扯了许许多多的人和事。太贪心了，也让他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简单的一个愿望会扯上那么复杂的因果。

　　就不能简单地去爱、简单地去喜欢、简单地去恨吗？

　　在他看来，一生不过很简单，去过一个能让自己开心的生活罢了。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些生活在蛛网之中，与彼此有着无可斩断的联系的生灵的挣扎与悲哀。

　　人活在蛛网内，一切的所行所为并不只与自己相关，他们的生命并不只是简单地为了单独的个体而存在的。

　　他们心中的愿望，也自然如同蛛网一般彼此错杂交连。

　　洛德尔活了数百年，头一次这么困惑，为什么人类的生命并不单单只属于自己？这样的一生，还有什么意义呢？连最基本的活着都不只是为自己而活。

　　那安德莉希，也是这样的吗？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还是飘到了这儿。

　　他只是希望，他选择的人也能够毫无保留地对待他而已——像他对待她一样。

　　但安德莉希真的能做到吗？

　　厄里修斯一直温柔注视着魇，看着年轻的魇的表情变得困惑无比，他在心里想着：还是太年轻了。他的世界，真简单，只有最单纯最浓烈的感情。

　　真好，让他想要去守护这样一份感情。但他首先要真正认识一下人类。

　　“你听，这就是人类向神灵许下的愿望——五花八门的愿望。”厄里修斯叹道，“人类是非常复杂的一个种族，他们的心思千回百转，没有那么简单的爱恨，就连他们的欲望都牵扯了其他。你真的了解过人类吗？”

　　洛德尔回过神来，却没有站起身，他看向厄里修斯：“我先问一下，现在该怎么称呼你？”

　　“人类称我为厄度。我的本名就是厄里修斯。”厄里修斯淡淡回道。

　　“光明神啊。”洛德尔感慨了一声，对待厄里修斯的态度却没有什么变化，这让厄里修斯十分愉悦。洛德尔继续轻声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你之前问我的愿望是什么，现在我想好了。”厄里修斯没有马上正面回答洛德的问题。

　　“我的愿望是，希望你的所有愿望都能被实现。”

　　神祇在魇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他听到，魇在阳光的照耀下，跪拜在光明神神像跟前，虔诚地许下自己的愿望：“我的愿望是得到一份长久的陪伴。”

　　那份声音落在厄里修斯的耳边，是那么明显，让他在千千万万的愿望中，一下子就辨别出这个小家伙的愿望。

　　一下子就拨动了神灵的心弦。

　　他终于找到了一个与他相像的灵魂。

　　他像是个疲倦的旅人，风尘仆仆跋涉万里之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星辰。

　　“所以，我建议你去向安德莉希表明自己的身份，不然你们的感情不可能长久——除非你愿意顶着凯恩这个身份过一辈子。”光明神有些无可奈何，他的魇太单纯了，“这是我作为光明神，对于信徒的建议。”

　　“你为什么会来到凡间，又会待在我身边呢。”洛德尔自顾自地问道，没有回应厄里修斯。

　　“在神山上待久了，有些时候闲来没事就会去聆听来自人间的声音。渐渐觉得这个生命不过百年，却嬉笑怒骂皆成故事的种族挺有意思，所以挑了个与我本相相近的人家托生，下来看看这世间。”厄里修斯遥望着云海底下的万家灯火车水马龙，露出追忆的神色，“当初与其他老家伙创造生灵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这世间会变得如此热闹呢，居然有一天连我们都会被其吸引。”

　　但他又紧接着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真正来到这里后，我才发现，这里热闹归热闹，但人的心思太杂了。他们的皮囊与他们的心并不是对等的，你不知道他们简单的一个表情里，到底还掺杂了多少思绪，而这些思绪，又是在不断变化的。可能一个你曾经很熟悉的人，很多年后再相见你就会认不出他了。”

　　“倒不是说人类的复杂是错的，只不过这些驳杂的感情并不是我想要的。”

　　“至于遇到你，是一个意外。”厄里修斯将手轻轻覆在洛德尔的脸庞，温柔地注视着他。

　　“但却是我这无止境的生命中，最美好幸运的意外。曾经与将来，都是——我以我神/的名义宣誓。”

　　他轻声说道，庄重地许下他的承诺。

　　他的魇，是独一无二的，是他漫漫时光中的瑰宝，浪涛里的金沙。

　　人从牙牙学语的婴儿变到蹒跚学步的老人，变化在无时无刻发生着，是世间唯一的常态。

　　从茫茫人海中相遇相识，又变到形同陌路，这都是无可避免的流转，并不是双方谁的过错，只是事物的自然发展。

　　但神却像亘在时光长河中的一块巨石，任凭万万年风吹雨打仍不为所动，执拗地待在原地不肯走动。

　　所幸他如今终于等到了一个同样倔强不肯挪动步伐的小孩。

　　他对此感到开心极了，原来世上还有生灵的情是一样不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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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厄里修斯马甲掉落X1
咱家神灵似乎有一点儿吃醋。（嘘）
下一章正文完结，解决一下安德莉希那边的事儿还有凯恩是怎么回事，然后会在作者有话要说放出原版梦境记录。然后更不定期掉落的番外，应该两篇吧。凯恩的事情确切来说应该是在第一篇番外里彻底交代，结尾也会提但可能有人不懂，所以再好好讲一下。第二篇番外应该是纯甜的日常。
不要担心安德莉希也不要太心疼她，她没咋滴也没干嘛，只不过不是良配罢了。她是个莫得感情的杀手。
另外我的文案真是挂羊头卖狗肉啊。45°仰望天空落泪。我下次写文存稿的时候先把所有的文案作话标题还有简介全准备好吧，不然有时候想不起来要说啥明明写的时候吐槽好多的。
还有ball ball各位如果有想法的话能不能在评论dd一下，不然我觉得我像是对着空气说话有、、尴尬（尝试空手套评论ing），先给各位鞠个躬了。能看到我这个小短篇就是一个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