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裂》就你读书多

5、冲突

　　倒在地上的林星辰仰面看着居高临下的维和总指挥官苏河令。

　　也许是因为角度的关系，林星辰忽然觉得这家伙比以前顺眼了不少，但也仅仅只是顺眼而已。一旦想到以前的事，他就不自觉地厌恨起苏河令来，他之所以会被调到这片荒芜的过渡区，全是苏河令一手造就的。

　　“你还想在地上躺到什么时候？”第十六基地的队长也走到会议室门边，目光严肃地扫过拉尔和老姜，“好看吗？要不要我再给你们搬两支板凳，给你们一盒爆米花，让你们看个尽兴？”

　　拉尔和老姜如同脖颈抽风似得急忙摇头，“回队长，不，不好看。”

　　“不好看还不过来把林星辰给我拖起来！”队长喝令道。

　　“不用，我自己能起来。”

　　林星辰瞥了一眼队长，扫过他肩章上的大校军衔。接着拍了拍自己的屁股，麻麻溜溜地站了起来。和第十六基地的其他人一样，他也不太喜欢这个油盐不进的队长。

　　如果说苏河令油盐不进还情有可原，那是他性格如此。林星辰知道，他向来不喜欢说话，不爱表露情绪，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坚冰。和他相处的人时常会怀有朦胧的不安，怀疑自己将一双泥泞的脚踏入他井然有序的小天地，而这种感觉大多正确。

　　但第十六基地的队长不一样，虽然他也面无表情，苛刻严厉，公私分明。但林星辰还是经常在不经意间从他脸上瞥见情绪的外泄。他不是苏河令那样的一块儿冰，硬是要形容的话，反而像是一滩像竭力想变成冰的凉水。

　　就是这种牛头不对马嘴的乖离感，让林星辰对队长始终抱有芥蒂。

　　林星辰起身后，队长和苏河令并没有从会议室中出来。队长又看了一眼拉尔与老姜，转身重新没入会议室，隔着墙扬声说，“都进来，开会！”

　　闻言，拉尔老姜纷纷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中途经过苏河令总指挥官身边时，都各自朝苏河令扬手敬礼。尤其是老姜，他敬礼敬得十分用力，连上也露出从未有过的严肃，仿佛要在苏河令面前特意表现一下自己，好让他不要忘记自己二十年士官的兢兢业业。

　　但让老姜稍感失望的是，苏河令只是朝他默然点了点头。

　　“等一下。”

　　在两人掠过苏河令，进入会议室中时，苏河令忽然叫住了他们。

　　老姜喜不自胜，以为苏河令终于要当着第十六基地所有人面给他当众授礼提携，却不想他只是漠然看向基地大厅中那缓缓旋转的古董留声机。

　　因为急，拉尔忘了把唱针拨开，基地中仍轻轻流溢着大家都耳熟能详的音乐。

　　“谁的唱片？”苏河令冷不防地问。

　　中途停脚的拉尔战战兢兢地举起手，“回苏司令，我，我的。”

　　苏河令点点头，脸上的漠然稍微缓和了些许，他说，“舒伯特小夜曲，不错的音乐。好好保存，这样的东西世界上不多了，也许明天这就是最后一张。”

　　见赫赫有名的大人物道出曲子的名字，拉尔受宠若惊，激动得涨红了脸。眼眶几乎快涌出滚烫的泪花，如同俄罗斯不倒翁似得朝苏河令不停鞠躬，双手平平整整地贴合在裤腿侧面，连声音都嘹亮起来：

　　“谢，谢谢苏司令的提醒，我会的，我一定会好好保存这张唱片的！这是我的荣幸！”

　　林星辰看得心里唏嘘，忍不住白了苏河令一眼，低声啐道，“哼，不装逼会死。”

　　他声音分明很小，却还是让苏河令听到了，但苏河令没有任何表示，就那样冷冰冰地睇着他，像一只蛰伏在草丛中窥探猎物，并时刻准备伺机而动的冷血动物。

　　“看什么看，小心长针眼！”

　　苏河令把林星辰看得浑身发毛，他抖了个激灵，叱骂了句，一溜烟没入会议室。

　　几分钟后，陈设有序的会议室中，角落里观赏用的塑料假花恣意绽放，每个房间天顶都安置有的空气转换器仍在正常运作，红色光点不时闪烁。

　　基地四人正襟危坐，队长坐在最前方，苏河令作为旁听像个杆子似得抱胸杵在旁边。

　　“人齐了。”队长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梳理思路，“那准备开始吧。”

　　“齐了？”旁边传来苏河令的疑问，“酒井鸣生呢？”

　　苏河令突如其来的话让整个会议室陷入死一般的沉默，空气中飘扬的细小尘埃如同尖锐的石头般刮痛着第十六基地里每一个人脆弱的气管。有人的心脏在狂跳，声音很大，砰砰直响。

　　林星辰下意识朝声源的方向瞧去，他又看见了队长的眉头猛然一跳，握住笔记本的手指在皮革封面上留下几道深深的捏痕。

　　第十六基地里每个人都有禁脔，老姜是他二十年毫无回报的士官生活，这位神秘的队长便是苏河令口中的酒井鸣生，一个快三十岁的日本人，为人诙谐风趣，第十六基地的一员。

　　队长悄然吸了口气，接着扬眸道，“没想到司令还记得这小小的十六基地的队员。”

　　苏河令看着他，“拉尔，姜山，还有你，都记得。”

　　苏河令唯独没有说林星辰，林星辰知道，他是故意的。十有八九是在报刚才的一箭之仇。

　　队长叹了口气，可没人发现他在叹气，就像是在正常呼吸，他沉声说：

　　“大约一年多前，士官酒井鸣生因违反命令，一意孤行误入旧区，基地通讯有距离限制，旧区在范围外。失踪至今生死未卜，由于违反军令在先，罪无可赦，我已经将士官酒井鸣生从第十六基地除名。”

　　“找过吗？”苏河令问。

　　队长摇头，“对于一个判令者，没有必要浪费基地资源。旧区的未知和恐怖司令比我清楚，即便酒井士官还活着，找到了，迎接他的也只有军事法庭的判决。”

　　苏河令沉默了一会儿，“为什么不上报？”

　　队长没有回答，只是扬声说，“会议开始。”

　　“为什么不上报！”苏河令重复道，语气中已经夹带凌冽的命令口吻。

　　“第一件事。”队长若无其事地说，“经过汇总发现，北地球和南地球的新人类活动越发频繁，已经从旧区逐渐往过渡区靠近，各基地应做好应对措施。拉尔，你负责过渡区第十六区域的观测，你发现了什么？”

　　见队长提到自己，拉尔缩了缩脑袋，看向苏河令，一句话都不敢说。

　　“士官拉尔，回答我的问题！”

　　“大校苏江澈，回答我的问题！！”

　　林星辰在一旁看得血脉膨胀，这样的情况他最希望发生，他不由在心里鼓吹道：“咬，咬，都给我咬起来。我看看你们两个姓苏的谁咬得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