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智考古社团》长生不老汪

134、留住

　　乔纵走到宫门口附近，远远地看到大队士兵装甲佩刀，严正又惶恐地盯着大门。
　　大门被外面的大力撞击顶得发颤，打杀的喊叫声震天响，黑色的箭雨铺天盖地地落下来，落到谁身上谁就应声而倒。
　　门内的兵士将有半个人那么大的头一批批地弹射.过墙头，外面随之响起一片惨嚎声。
　　这些石头的内部本该流动着灵力，在落地那一刻爆炸，杀伤力比现在大得多，如今海驭锋调动灵力不灵，大头里的灵力少得可怜，也就没有之前那样强悍的作用。
　　副领队看见了乔纵，走过来说：“您为何在这里？这里很危险，不宜久留。”
　　“嗯，这就走。”乔纵说。
　　“快回去吧，”副队急急地压低声音说，“陛下受伤后去了和安池，并派人去找您，您现在出来陛下派去的人要扑空了。”
　　就在这时，大门轰隆一声破了一个大洞，盛国兵士大喊着冲了进来，大批箭雨冲到了离门更远的乔纵这里。
　　副队撩起披风盖住乔纵。
　　这批风是海驭锋赐给他的宝物，看似柔软轻薄，当遇到急而尖锐的攻击时，被攻击的局部会变得比钢铁还要坚硬。
　　乔纵只听到“铛铛”两声响，身上没有受伤，知道是副队的披风救了他。
　　“快走！”副队急促地呼叫一声，用披风护着乔纵快速地撤退。
　　乔纵在纷飞的战火中被副队裹挟着带到了和安池。
　　“进去吧。”副队拔出他胳膊上中的一箭，他把披风更多地盖在乔纵身上，以致于自己一边胳膊暴露在箭雨中。
　　“那你……”乔纵看着副队的胳膊。
　　“不要紧，这点伤不算什么。我得出去和他们拼命，把他们赶出去。”副队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乔纵顺着阶梯走下去，在昏暗的地下走廊里走了一会儿，来到了他们之前一起泡温泉的那一间。
　　空中飘着重重白雾，海驭锋盘腿坐在正中央的软榻上闭目调息，他的胸口上缠着白色的包扎布。
　　海驭锋真的是胸口中箭了吗？
　　“你来了。”海驭锋睁开眼睛看着乔纵。
　　乔纵走近一些，没了重重白雾的阻隔，他能更真切地看清海驭锋。
　　海驭锋的乌发里出现了几根银丝，整个人萎顿得像个老头了。
　　他的眼睛疲惫而浑浊，无力地看着乔纵说：“过来，陪我坐会儿吧。”
　　乔纵在海驭锋旁边坐下，说：“你伤得很重，打得很累了吧。”
　　海驭锋惨淡一笑：“是的。”
　　“投隆吧，没有挣扎的必要了，何必跟自己的性命，自己的明天过不去呢？”乔纵说。
　　海驭锋深深地望着乔纵，许久才说道：“是没有什么必要了。我为的是什么呢？为的是让自己活得更像自己期待的样子吧。”
　　“你期待的是什么样子？”乔纵问道。
　　“我期待守着这焰龟岛，做焰龟岛的主人，每天吃你做的晚饭，秋天和你一起去枫园吃火锅，冬天和你一起在和安池泡温泉……”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乔纵心中酸涩。
　　“去帮我把柜子上的药拿过来吧，”海驭锋说，“我该换药了。”
　　“好。”乔纵站起来，走向旁边的柜子，上面放着许多瓶瓶罐罐，“拿哪一个？”
　　“黑色小瓶，上面写着永远两个字。”海驭锋说。
　　乔纵很容易找到了那个小瓶，它放在最外面正中央的位置。他拿着小瓶走向海驭锋：“你这药的名字挺特别的，我们的药都叫清热解毒黄莲丸、九转回魂丹什么的。”
　　“嗯，”海驭锋说，“这个药的名字是我取的。”
　　“为什么叫永远？”乔纵问，“这药有什么故事吗？”
　　“你打开闻一下就知道了。”海驭锋笑着说。
　　乔纵哼笑一声说：“还卖起关子了。”
　　海驭锋抬手艰难地解开包扎布最外层的结：“许多话没办法说出口。”
　　乔纵看海驭锋动作困难，连忙先放下药过去帮他：“要让我叫人进来帮你吗？我看你伤得严重，自己上药会很吃力吧。”
　　“不用，”海驭锋说，“很长时间没有受过这样的伤，不习惯让他们看见我这付样子。”
　　乔纵笑说：“那就不怕我看见吗？”
　　“你没事，”海驭锋解下包扎布的第一层，“我在你面前的样子是最真实的。”
　　“好吧，那我真是荣幸，”乔纵上前轻轻地帮助海驭锋拆解包扎布，“慢点，伤口和布粘上了。”
　　包扎布全解下来，海驭锋胸口上密密麻麻的伤口露了出来，与其说是海驭锋身上多了许多伤口，不如说是许多伤口上多了一个海驭锋。
　　“这太严重了，不如让御医来换药吧，我担心……”乔纵不确定地说。
　　“不用。”海驭锋坚持。
　　“好吧。”乔纵说。
　　乔纵重新拿起小黑瓶，上面的标签很新，应该刚贴好没多久，字迹和纸都很新，永远两个字显得特别清晰。
　　他打开瓶盖，轻轻嗅了一下。
　　没什么味道，既没在香味，也没有难闻的气味，非要形容的话就是无色无味……
　　什么东西才需要刻意做成无色无味……毒药……
　　乔纵想到这里时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他勉强撑着不立刻倒下去，在一片昏沉中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海驭锋站起来，走到柜子边，拿起另一个小瓶，往伤口上洒了厚厚的一层白色粉末：“到你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乔纵扶着葱郁的树木往外挪动，他不想死，还想挣扎，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在他的预想中他能等到边屹初来救他的那一天。
　　他走到鹅卵石铺就的曲径上，挪到门边，再也支持不下去，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乔纵感觉自己睡在边屹初的背上。
　　边屹初背着他下山，山上遍地是雪，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说话时嘴巴那里会呼出白气。
　　“你要带我到哪里去？”乔纵迷迷糊糊地问。
　　“带你回家。”边屹初说。
　　“家是哪里？”
　　“家是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好。”乔纵攀着边屹初肩膀的手收得更紧了。
　　地猛烈地颠簸起来，乔纵被摇晃得头昏脑胀，胃里泛酸，浑身无力。
　　他手下一空，边屹初不见了，剩下他一个人坐在原地。
　　灰蓝的天空和尖锐的枯枝一齐扭曲，山坡像海水一样流转荡漾。
　　乔纵挣扎着睁开眼睛，碧蓝的天高高地悬在他上空，他躺在一片绵软温暧的东西上面。
　　他活动了一下手指，撑着坐了起来，迎面吹来的海腥味将他拉回现实。
　　海驭锋坐在船头上，正皱眉看着前方。
　　“这是要去哪儿？”乔纵问。
　　“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海驭锋说。
　　“你放我回去吧，没有必要这样，”乔纵听见自己的声音十分吵哑，“不管你躲到哪里，边屹初都迟早会找到，你想要扔下你所有的一切，以后千年万年都躲躲藏藏吗？”
　　“他绝对找不到。”海驭锋笑着说，那笑容诡异阴森又凄然，令人毛骨悚然。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乔纵十分不安地站起来，放眼四望，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海水。
　　“别怕，所有的痛苦都结束了。”海驭锋来到乔纵身后。
　　“我所有的痛苦都来源于你！”乔纵失控地冲海驭锋大声喊叫，“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就坐上回家的快船了！你已经穷途末路了还抓着我做什么！”
　　海驭锋怔怔地看着乔纵，眼中含着痛苦挫败的神色，他哽咽着说：“我想困住你的魂魄，让你一直陪着我。”
　　“魂魄？”乔纵想了想，大惊失色，“你要杀了我！”
　　“也可以说是永生。”海驭锋说。
　　乔纵浑身发抖，后退了几步，终于爆发，冲上去对着海驭锋挥拳，他不管不顾地打，已经没有退路了，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海驭锋抬手握住乔纵的拳头，看着他：“安静一会儿，我已经很伤神了。”
　　“你要取我的性命，还怪我让你伤神是吗？在你眼里，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必须满足你的需求，你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的想法！”
　　“是，我不在乎别人的想法，我只在乎我能用自己的手段得到什么，”海驭锋的手攥得很紧，“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可也要留住你，什么都可以不要，也要留住你。”
　　“我不想被你留住，我恨你，你就是个变态魔头，不值得同情，不值得可怜！”乔纵发泄一般地大喊着，“你困住我的魂魄也不是留住我，我会日日夜夜地诅咒你、辱骂你，让你永远得不到安宁！”
　　海驭锋甩手把乔纵推倒在地，怒视着乔纵：“那好啊，我们就永远相互折磨。”
　　乔纵瘫坐在地上，剧烈地喘着粗气，他头疼得厉害，身上发热，不知道是发烧了，还是因为极度愤怒绝望。
　　海驭锋在乔纵身上随意画了个束缚结界：“你就在这里吹吹海风，好好地冷静冷静。”
　　说完躺下盖上薄被自顾自地睡去了。
　　乔纵看着辽无边际的碧海，感觉很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