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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册封 ...

  •   由于用药极好,而且天气适宜,二哥好得很快,可是我的琉璃轩还是每隔几日便有人送药上门。每次送的药量是少了,但却是有四批人在送,多的一次二三十样少的则一两样,伤药渐渐少了,补药倒是多了起来,再这么下去差不多够开个药房了,便支会了红玉白月若再有人送药来一律退还,这才打住。
      我推门进去,二哥差不多能下地了只是还有些吃力,便扶着他去花园晒晒太阳,花圃里百花争艳,尤其是一大片忍冬,两两相依,春风拂过,一金一银,摇曳生姿,风致玲珑,草色青青苍翠欲滴,安静地陪着他听取春虫鸟鸣。目光划过他的脸庞,这几天虽然伤口渐愈人却瘦了一圈,俊逸出尘的脸颊更显线条分明,硬朗起来,有种成熟男人的都有气质,对上他的眸是深深的笑意,浑身上下洋溢着愉悦,深醉其中:“明澈可想学箫?”
      我一怔,这府里有两大禁忌:一是老爷的书房,二则正是箫。
      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二哥却仿丝毫不在意:“规矩是死的,认识活的,我只问你可想学?”
      心里盘算了下,反正有你罩着就不怕,万一哪天能回家了,还学了门手艺也不虚此行,便欣然点头。二哥唤了花陌变戏法似的弄来两支箫,通体棕褐,各缀以一红色小穗,十分雅致。他信手拈来竟将我那日唱的《青莲雪》吹了出来,箫声沉稳,缠绵悱恻,亦如一生一叹。清风里,一袭紫袍穿得极是随意,指尖灵动,行云流水,风吹起他的袍角,有种欲上青天的错觉,如画般不真实。

      曹府的东北角,暗红的高墙大院,气宇轩昂,却仿佛永远沾染着太多沧桑的气息,挥之不去。
      “雩儿应该在行动了,吹箫?果然是个短时间内能奏效的好法子,只怕这回演儿是想藏也藏不住了,孩子们长大了,心思也细密了。”不禁有些感叹这孩子出息了,竟能封住府上上百张口。
      好似也是这个时候,记忆里那个清丽的身影也是这样立于湖边,月光下光华流转,箫声依旧,太沉醉了以至于忽略了远处那个少年天子灼热的目光,不记得是什么曲子了,总之很好听很好听,像极了她的人,月光疏影,冷华萤然,湖水氤氲,似雾似烟,笼着一池清波,半梦半幻,半真半假,轻轻地带着不知名的遗憾和寂寞。那年清瑶17岁吧,玄烨19吧,演儿应该是21岁了吧,年少的爱卿总是那么执着,可惜却要用一生去遗忘。
      “老夫人,二少爷可是真的喜欢上了三小姐?”
      “不是,是爱了,这孩子心思缜密很早就知道清瑶的故事了,人那太聪明也不好,不知道就不会有非分之想,知道了就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蓦然想起那天夜里雩儿来找自己真是一场漂亮的交易,各取所需:他保证她的计划,她保证他的计划,一个要的是曹家的荣华富贵,一个要的是曹家的明澈。
      “你就这么有把握明澈是皇上的女儿?即便明澈真是龙种,你又有几分把我能让皇上把她指给你?”
      “只要她不是爹的亲生女儿,我就有机会。”
      “可她若真是你妹妹呢?“
      曹雩面色沉郁起来,这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沉吟了很久终是下了决心:“那她便是我的妹妹!”明澈的生世就是爹心中的痛,不是信与不信,而是其中牵扯的干系实在太多,爹是不会拿府上几百口人的身家性命做赌注的,“其实孙儿和祖母也只是都在赌明澈是皇室血脉。”
      是啊我们都是在赌一把,其实无论明澈是不是公主对曹家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只是我们要的太多,叹了口气:“那你可真够狠心的,为了能有机会就这么将她送进宫去?”
      曹雩几乎按捺不住呼之欲出的痛,面上一片平静:“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想到这里,不禁细细品味着这话里的意思:“是啊,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连孩子都懂的道理。”

      身后的嬷嬷叹息道:“哎,一切的症结就在皇上那,只要皇上表态,一切都真相大白。”
      “可是玄烨他是皇帝更是人,是人就会自私,都是苦苦追寻的东西,即使不是自己的又凭什么让你得到?真相?真相是什么,全凭皇上一句话而已,哪怕明澈真是我的亲孙女,只要皇上说她是公主那她便是公主,皇上说不是公主那她才是我曹家的三小姐,只怕皇上早已存了这份私心。”

      怎么说我也是学过钢琴的,掌握几个音不算难事,学会了最基本的音和指法,二哥便给了我一张《采薇》的曲谱,古代的曲谱整得比《全真三十六法通释》还难懂,回到琉璃轩我就把它译成了简谱好学多了。坐在秋千上,都已经吹了一个多时辰了,还是断断续续,原来古乐器这么难学,没吹几个音就断气,干脆休息一会。心里暗暗思量二哥什么时候竟有如此势力了,老爷子在堤口考察,五日未归,大哥曹霖本来就一年到头都在江宁府里,现在又另派了差事,难道府里就没有他们的眼线?抑或全被二哥收买了?哎,指不定又是一场热腾腾的财产纠纷案。曹霖我也只见过一面,一看就是老实有余精明不足的稳扎稳打型实干家,跟二哥斗总归火候不够。想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管他呢,趁着老爷子、大哥不在,就多学学箫,这才是正经事!

      行宫深处,皇上歇了午觉,梦里面看见清瑶就站在身边吹着《采薇》,她依旧是那样沉静,那样年轻,仿佛岁月剥削了所有人的青春却独独留给她如此美好的年华。清瑶啊,我每日每夜都在思念你,你可曾想念过玄烨?伸手想去抓住眼前的丽人,可是清瑶只是淡淡一个转身,留给他一个寂寞的背影。
      “清瑶!”康熙猛然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望向偌大的寝宫,漆黑的金砖地上空荡荡的,自嘲地一笑,她走了,走得那么干脆,走得那么彻底,再也不会回来了。空气中依旧回荡着隐隐的箫声“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不是幻觉,不是梦境,是朕亲自为她谱的曲,试问天下能有几人会?清瑶,可是你的魂在这里?其余,可是你在想二哥?
      闭上眼,遥想当年她17岁,他19岁,他21岁。
      曹演是他儿时宫里的侍读,乳母的儿子,虽为君臣却实为兄弟,康熙10年自己一道圣旨任曹演为江宁织造,一年后回京述职,私底下闲聊自己还笑话曹演三句不离清瑶。清瑶写得一手好字,清瑶吹得一手好箫,清瑶,清瑶......宫里什么样的女子都有,他倒要看看清瑶有何特别!那年微服私访,竟从京城一口气到了金陵,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曹演还是因为曹演口中的那个清瑶。曹演长自己三岁从小便视为兄长了,没有表明身份,所以只是称自己为“二公子”。清瑶果真写得一手好字,吹得一手好箫,所有关于她的传说他都信了,宫里什么样的女子都有,可是什么样的女子都抵不过一个清瑶了。蓦然发现,自己竟暗自庆幸清瑶只是曹演的侍书,暗自庆幸清瑶对自己和曹雩除了主仆之情均无他想,没关系,没有他想最好,这样自己还有机会。一起带她微服私访,底下人称她一声“三小姐”,她总是不敢应承,又是羞又是恼,看着竟十分受用。脑海里全是她的娇,她的俏,她的羞,她的恼,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记忆,带着甜美的馨香,挥之不去。康熙缓缓睁开眼睛,将自己从记忆里拉回来,永远也忘记不了当清瑶知道他是皇上时,依旧清明透亮的眼神,依旧视自己为二哥的眼神,那么干净的一女子。我若不是君王,我们是不是早已在一起。
      空气中的箫声断断续续,时而吹错音律,时而吹错节拍,不禁有些恼火,是何人敢如此吹朕的曲子,高声唤了一声:“梁九功!”
      一着深蓝宫服的太监头领迅速钻入寝宫跪下:“皇上。”
      康熙循着箫声望向窗外:“去打听一下,吹箫的人是谁?”
      梁九功尖着嗓子:“奴才也怕这箫声打扰了万岁爷歇息,已派人打听了,是曹大人的三小姐。”
      三小姐......康熙27年,清瑶就这么走了。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从此以后凡是曹府的消息他都刻意不去理会,忘记的好辛苦好辛苦。可是今天却又全部记了起来,真是功亏一篑,罢了罢了,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劫:“传旨下去今晚设家宴,不必避讳,所有官员家眷皆可入席。传曹演与其子曹霖也暂放公务,回家赴宴。”
      “喳”梁九功迅速领命退出了寝宫。
      偌大的寝宫又变得空荡荡了,仿佛沉淀了空旷的孤独似的,清瑶你是曹演的劫,也是玄烨的劫,我们每个人都在劫难逃......

      皇上下旨赐家宴,君臣同乐,可惜二哥仍在养伤不能赴宴。府里张灯结彩,觥筹交错,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一片太平。筵席早已列好,最上手是皇上、后妃、太子,接着是众阿哥。所有官员、家眷皆以按品阶入座,左面坐官员,右面坐女眷,恭候皇上、娘娘、皇子。
      我坐入右面角落里一桌,嗯也不错,人那有时候还是位卑一点好,坐在角落里倒有种置身事外,看人做戏的快感,抬头望向右首那桌,其中一女子着粉色雪纱,面若芙蓉身若柳,一双美目秋波点点万种风情,想必就是金陵城的大美人年小蝶了。她笑看向我,手中的锦帕微微掩着娇唇,说不出的风流妩媚,眼里却带着凉意,不知这抹笑是讥是诮。人和人之间还真是微妙,本来会是我嫂子,也算是一家人,就算做不成亲戚,这样的美人我也乐意结识,但她眼里毫不掩饰的不屑让人不悦,生出几分尴尬来。
      “皇上驾到!”门外一声高呼,众人纷纷起身,恭迎圣驾。原来这就是康熙皇帝,一身明黄龙袍,身形高瘦,五十来岁的样子依旧龙行虎步,虎虎生威,一派帝王风范,举手投足君王气质,果真是不同凡人。众皇子依次而入,是他们!他们四人!
      我震惊得差点站不住脚,心中默默排了一遍此次随驾皇子,他们竟是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想起秦淮河上四人自称艾禩、艾禟、艾誐、艾祥,不禁暗骂真是个猪脑子,连猪脑子都不如!怎么就没想到是爱新觉罗.胤禩,爱新觉罗.胤禟,爱新觉罗.胤誐,爱新觉罗.胤祥!
      开了席,众人都坐下来,汗颜啊,汗颜!那日竟夸口“略尽地主之谊,免得让令尊令堂觉得我曹家寒碜!”我竟然跟皇阿哥比财力!迅速低下头,老天保佑别认出我,别认出我!偷偷瞥了一眼,四人均笑着看向我,眼里有惊有喜,这回脸丢大了,看看看看够没,好歹我还是个姑娘家,你们古人不是很在意这也么!抬起头转移视线,看看其他皇阿哥,太子气度雍容,三阿哥文质彬彬,四阿哥冷若寒潭,不禁暗暗称快,古人诚不欺我!
      席间歌功颂德,祝辞不绝,宴罢皇上仿佛今日兴致特别高,亲自吹箫一曲,竟然是那首《采薇》,心中浑然一片。曲毕,又是一阵阿谀奉承,康熙神情沉重:“这是朕年轻时谱的曲。”席间哗然,纷纷称赞皇上才情横溢。康熙只是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帝王的心思深不可测,终于缓缓开口:“昨日,朕在行宫仿佛是听到竟有人会吹朕的曲子,日来了兴致,不知是何人?”
      我一口酒含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愣在那里,皇上又怎会不知,只怕昨日就已打听清楚,今日只是要我当面承认,心里顿生凉意,自古帝王喜怒无常,我又吹得那么烂,他喜我便生,他怒我变死,缓缓起身,是福是祸听天由命:“回皇上,是小女,不知是皇上的曲子,污了圣听。”
      他看向我,手中的杯子竟掉落地上,砰然声碎,眼里有太多的情绪,我分辨不出来。屋子里静得诡异,众人皆看向我来,有惊奇,有玩味,有担忧,有不屑,只有曹演是神情复杂地望向我,这是我第一次见他,但我知道他便是曹演,官阶分明一目了然,本以为他应该是个如年菁天般道貌岸然之辈,却不想,一派儒学风范,颇有气节。
      “来,过来,让朕仔细瞧瞧!”声音里竟显几分沧桑。我只得硬着头皮,在一片目光中向前。他蓦然笑出声来,声音洪亮,透着一种苍凉的悲哀,却又痛快得淋漓精致:“你便是曹演的三女儿?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小女正是,叫曹明澈。”
      他眉宇舒展开来,兀自沉吟:“清水瑶池,明许如澈!好名字!好名字!难得有人记得朕的曲子,倒让朕想起一位故人来。”转而对宜妃道:“你看这丫头像不像朕的九格格?”
      宜妃也是聪明之人,自然明白这话里的意思:“皇上不说还看不出来,这一说啊真是越看越像,这眉这眼还真有几分像皇上!”瞥见曹演面上不悦,自觉说过了头,轻轻掩过:“这孩子跟皇上真有缘分!”
      惠妃也不甘落后:“九格格远嫁蒙古,皇上何不收这丫头做义女,以慰思女之情。”
      康熙龙颜大悦:“惠妃说的有理,朕就封你为和硕格格怎样?”
      我一时没了头绪,压根不懂这其中的干系,却见宜妃和惠妃均是一怔。
      曹演慌忙跪地:“皇上错爱,小女福薄,和硕格格乃宫中娘娘所出,小女的生母只是一庶妾汉女,只怕宫里的娘娘、格格不悦,请皇上收回成命!”众人皆不可思议地看向曹演,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他却断然拒绝,驳了皇上面子。
      康熙已有几分不悦,沉思了会儿:“那就封汉格格,明澈听旨,曹家明澈,蕙质兰心,谦恭有礼,甚得朕心,特封汉格格,按和硕品阶。”语气不容拒绝,曹演再想说什么也只得缄口,毕竟没有人可以抗旨不遵。
      我愣愣地跪在那里,就一句圣谕,我一落魄的庶出小姐,竟成了大清的公主,人生真是如戏,磕头谢恩:“谢皇上恩典!”
      宜妃不失时机地抓住机会,拉我起来,眉开眼笑:“还不改口叫皇阿玛!”
      我只得试探地开口:“皇阿玛...”
      康熙龙颜大悦:“赐坐,有赏!”竟将我安置在他身旁,玉阶之下放眼望去,曹演的忧心,老夫人的喜悦,夫人的怒意,年小蝶的妒意,以及众阿哥的诧异,一屋子的人各怀心思,原来站在帝王身边竟是这般滋味,不好受。
      皇上今晚兴致高,喝多了酒,便先行摆驾回了行宫。席间放松起来,皆来向我和曹演道喜,曹演一直不冷不热的接受,众人见状自觉无趣也就纷纷告退。
      年小蝶坐在那里,神情黯淡,是失落是不平,凭什么全天下的便宜都让她曹明澈一个人占尽,她嫉妒她的好运,但她更嫉妒八阿哥看她的眼神,静静地,不掺是任何杂质的,只是纯粹地看着她。一席下来,他竟从没有看过自己一眼,一眼都没有!那日极夜查到是曹明澈,她便开始讨厌她,但她相信自己的才貌,自信能博他一回眸,可是现在她不讨厌她了,而是恨她了......
      我望向年小蝶离开的背影,有点显得落寂,那么漂亮的美人,不料她回头,眼中带着极冷的锋芒。我苦笑,我本就不属于这里,既来之也就则安之,只有安分守己的做好自己的事,你们只看到我今日的出彩,可你们又有谁知道,这一年来我今日才知曹演长何模样,你们又有谁知道,我是否乐意接受这个封号,前者为明澈悲哀,后者为自己悲哀。
      十阿哥喝了口酒:“那丫头哪里像温宪了,真不知道皇阿玛是怎么看的?”
      八阿哥只是若有所思道:“皇阿玛说像便像!”
      四人走过来,我忙一福神:“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吉祥,那日多有冒犯!”
      四人皆一怔,胤禩淡笑:“如今你是皇阿玛的义女,自家兄妹不用这样行礼。”
      胤禟全然没有先前的不屑与鄙夷,眼底竟是深深的探究,嘴角肆虐:“怎么,连皇阿玛都认了,就不认我们这几个哥哥了?”
      我这才意识到,忙一一叫道:“八哥、九哥、十哥、十三哥!”
      九哥,九哥,胤禟听着心里竟莫名的泛起漪涟......
      我伸手笑道:“这哥哥我叫了,见面礼呢?”
      十三合拢扇子笑道:“这丫头真是贪心,方才皇阿玛可是赏了你不少好东西,还惦记着我们的啊!今日我们都没带礼物,改日一定少不了你!”
      四人道别离去,没走几步,胤禟突然折了回来,从腰间解下一对玉珏,给了我其中一块,正是那日在玉泽轩被他买走的珏,“我的见面礼给了!”说完便转身回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禁有些感慨,人生处处有惊喜,原来那时便已见过了,都是站在云端的男子,却是那样悲凉的结局,不免有些让人扼腕,艾禩,不,是胤禩,那个立于秦淮河边的淡雅身姿,那个目送我离开的深邃眼眸,原本心里的一缕情愫,原本奢望的再次见面,如今只怕就要这样收场了,那样的男子是我不能喜欢的。
      突然一少年跃至眼前,与我年纪相仿,长的朗眉星目,暗暗赞叹康熙的基因真是优良,长得有几分像四阿哥,不过还带了些稚气,意气风发,带着高傲的气势:“你就是那带着我八哥、九歌、十哥、十三哥逛青楼的丫头?听说被打的不是你反而是你哥,真是个祸头子,八哥、九歌、十哥、十三哥没少送药吧?”
      原来果然是他们送的,还算有点良心,等等,什么叫带着他们逛青楼,是我倒霉遇见他们反而被他们叫去逛青楼的好不好!这些皇阿哥还真会推得一干二净!我面上保持平静:“代我给四位阿哥道声谢!”
      少年面色阴沉起来,急道:“你可知我是谁?怎么不问我?”
      你能是谁?长得有几分像四阿哥,还管十三叫哥哥,这次随驾众阿哥也就十四阿哥最小,还没等我开口,少年又一阵抢白:“我是你十四哥!胤祯!”
      真是个心急的孩子,我故意做出一脸恍然大悟:“十四哥!”真是孩子的心性,一脸受用。
      筵席散的差不多了,一奴才躬身上前:“十四阿哥吉祥,汉格格吉祥!十四阿哥,不早了,行宫要下宫匙了!”汉格格?我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暗暗惊叹这宫里带出来的奴才真是机灵啊,这么快就开始捧高了!
      见十四阿哥不悦地斜了一眼,并没有动身的意思,那奴才只好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格格劝劝十四阿哥,行宫要下宫匙了!”
      我笑道:“多大的人了还叫奴才这么催着回去,还做我哥呢!小心晚上没地方睡!”
      十四也反唇相讥:“没地方睡更好,要不你也带我去逛青楼!”
      什么皇阿哥?怎么一个比一个更喜欢逛青楼啊!我看他也是爽快之人便推了他一把:“该回去啦,你不回去,我可要回去了啊!”
      他这才面有不甘地朝行宫方向去,小屁孩,脾气还挺大,回过头来朝我喊道:“上回我错过了,下回你们不许扔下我自己去玩!”
      呵呵,真难以想象这就是将来的大将军王!

      行宫深处,康熙一笔一划不停地写着清瑶二字,仿佛唯有这样才能将心头的爱,心头的疼宣泄出来。值班总管见皇上仍未有安置的意思,看这阵势是不会传娘娘侍寝了,便早早下了宫匙。停下笔,想起明澈的笑颜,都这么大了,算算有十六岁了吧,一样的眉一样的眼,一样的笑靥盈盈,一样的梨涡浅浅,却又是截然不同的气质,一个是清冷一个却是明丽。
      脑海里回想起宜妃的话:“这眉这眼还真有几分像皇上!”像吗?会像吗?她是清瑶的女儿,却不是朕的女儿,那么残酷的事实。今日是怎么了,竟封了明澈为格格,不是想把她指给太子吗?不是想把她留作儿媳吗?心底像破了个窟窿,空洞的窒息,清瑶,她本该是朕与你的女儿,本该是朕的格格,清瑶,朕好自私好自私,一遍遍地想把明澈指给太子,却又一遍遍地欺骗自己她是朕与你的女儿,朕会把来不及给你的爱都给她,把来不及给你的好都给她,她将会是朕最疼爱的格格,你不肯进我爱新觉罗家的门,但她必须得进我爱新觉罗家的门,姓我爱新觉罗的姓。

      曹演遣退了下人,一个人关在书房里,点上灯,屋子里渐渐明亮起来,笼着晕黄的色泽,沉静而温暖,可是心却是苍凉一片,透过烛光望向墙上的画,画中人可知我心中的荒芜,这一日终究是到了。自康熙27年,清瑶过世之后,这16年里,除了37年皇上来祭悼过一回,从此再没涉足曹家一步,这回到底是来了,罢了罢了,一切皆是定数。
      明澈这16年里,爹对你不闻不问,冷漠视之,只是希望能不招来世人对你们关注,明澈,你可知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有多少人在盘算拿你巩固地位。闭上眼回想当年,明澈诞生时,自己是那么的兴奋仿佛是头一回当父亲的喜悦,此生也就欢喜过两回,一回是娶到清瑶,一回便是你的降临,可是都是多么短暂的幸福啊,像极了烟花,一绚而过,还来不及看清,已化作尘土随风而逝。金陵城里流言四起,纷纷揣测你是皇室血脉,我信清瑶,可是信了又有什么用,流言的目的不在于让人信或不信,而是引起皇上的注意,到时只怕爹都藏不住你。
      流言蜚语只为增加明澈进宫的机会,只为增加曹家得宠的机会,娘,我这16年来的守护竟抵不过你一句话,您竟狠得下心肠把这孩子送入风口浪尖,荣华富贵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儿子输了......

      席早已散去,府里忙着送宾,彩灯高挂,一派繁忙。人太多,我与青青走散了,只好一个人回去,天色暗人又杂,行人自然没认出我就是刚被册封的三小姐,一边走一边听着他们的议论,竟都怀疑我是皇上的亲生女儿,所以曹家才如此兴盛。真是可笑,我若真是皇上的亲生女儿,曹演怎会冒险当众拒绝册封,真是一朝得宠,什么风都刮。我一个人甚是无聊地回去,路过清音池边的亭子是夫人和她贴身嬷嬷,不由停下脚步,看看她们在搞什么鬼。
      “宝梅,你确定当年你口口声声说的野...男人,就是当今圣上?”
      “夫人,千真万确啊,奴婢不知是皇上啊!”
      “难道明澈真是公主......”

      我踩在秋千上,整个人都站在上面,青青用力一推,秋千高高荡起,直有一种飞过墙头去的气势,摇下一地樱花,管他的,是曹演的女儿也好,是康熙的女儿也好,我不在乎,只要有吃有喝不亏待我这个21世纪来的客人就行,“青青在推得高一点!”

      胤禛一个人走在宫墙底下的官道上,想起自己刚到金陵这会,十三弟就不停地聒噪,秦淮河怎么美丽繁花,曹二公子怎么豁达不羁,而后二公子被打,再后来知道二公子原来是曹三小姐,又怎么送药,今日竟被皇阿玛册封为格格,按和硕品阶。想想随驾的众阿哥中,除了三哥是郡王品阶,自己和八弟也只是贝勒品阶,其余皇子更未授爵位,这个格格竟已高过自己,曹家果然得宠,只是不知太子钓不钓得上曹家这条大鱼。
      蓦然听到女子的笑,抬头竟是她,秋千荡得极高,在落花中一起一落,竟有一种欲上青天揽明月的气势,真是个野丫头,不禁想到“墙内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内佳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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