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淘沙》白马度春风

51、第五十章

　　雪越下越大，把庭院里面那棵光秃秃的树弄得好像是长出了白色的叶子，顾夙羽喝大了抱着长阶旁的柱子止不住的干呕，小酒壶还剩半瓶老老实实的放在一旁，脚边都堆起来一层雪。上官君城没个正型的躺在长阶上，黑靴前盖了一层雪，他把脚尖在地上蹭了蹭，侧过身子用手撑着头冲着两颊绯红的顾夙羽抬了抬眉毛，喊了人一声。
　　“你敢不敢再差劲儿一点，这才多少酒？”上官君城拿着自己空的酒壶去撞了撞摆在一边的那一壶，听着里面的水声儿就知道还剩的多，嗤笑了一声，“瞧你那个不胜酒力的样子，人姑娘喝的都比你多。”
　　顾夙羽打了个酒嗝，动作迟缓慢吞吞的看了过来，仍旧是抱着柱子不撒手，眼神涣散的在上官君城身上放了好一会儿才有了焦点，突然嘿嘿一笑，整个人都扑了过来，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就知道傻笑。
　　本着不和一个醉鬼计较的心理，上官君城好脾气的揉了揉自己被撞疼的额头，好声好气的问他怎么了，谁知道刚才还笑嘻嘻的人立刻委屈了起来，一张脸垮下来低着头用脚踢着面前的雪，嘟囔着我好没用。
　　这场景好像之前上演过，一眨眼就又回到了不久之前，上官君城有脾气都发不出来，之后捂着自己的额头叹了一口气，把顾夙羽的酒壶捞过来喝了个干净，两个小酒壶往地上一搁，架着顾夙羽起来，跟哄小孩儿似的哄他。
　　“我们去看苏小草好不好？别闹了啊没人理你的，你跟我走。”
　　估摸着“苏小草”三个字刺激到顾夙羽了，他猛地一抬头，本来上官君城是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自己转过头用下巴压着他来哄人，这一下撞了个实打实，疼的上官君城眼泪花都出来了，一手捂着下巴一边还要抓着顾夙羽防止他乱跑，拖着他往苏倾微的屋子摇摇晃晃的过去。
　　上官君城是真没见过这样耍酒疯的，看到棵树就要上前去掏鸟蛋，一会儿又要膝盖一软跪在地上说自己要睡了，不管不顾的往雪里头扎，一会儿又要抱着柱子喊爹娘孩儿没用连阿倾都保护不好。这根本就是脑子不健全吧，上官君城想着把顾夙羽从地上捞起来，二话不说往背上一背，结果顾夙羽在他的背上扭的更加欢实，气的上官君城在他屁股上狠狠地打了两巴掌才算完事，这人委委屈屈的捂着自己的屁股，说什么他爹他娘都舍不得打他，大声控诉着上官君城是个坏人。
　　而坏人此刻正在庆幸好在苏倾微不在这儿，否则要是看到顾夙羽这幅耍酒疯的样子，估摸着翻个白眼能嘲笑很久，那这小子追姑娘的路就更加漫漫而修远兮。
　　他俩一路拉拉扯扯走不了直线，上官君城让挂在他身上恨不得用全身体重带着他往雪里头栽的顾夙羽整的一肚子气，又不能同一个醉鬼计较，憋得火大也只能把人往上颠了颠粗声粗气的呵斥两句听话不许动，总算是到了苏倾微的房门前，他一脚踹开门携着雪花与冷风进来，就看见一个趴在床头因为口渴奋力想要下床去倒水，半个身子都要掉下来的苏倾微。
　　“祖宗诶！”上官君城心里叫苦不迭，赶紧弯下腰把顾夙羽往地上一放，回手飞快的拉上门三步并作两步的去捞起苏倾微重新摁回被褥里，转过身子去倒了一杯水过来，放在床边的火盆上烤了烤，勉勉强强算有点儿热度之后才把眼巴巴看着他的苏倾微给拉起来，身后垫了个枕头靠着再拿给她抿两口，“我是比你俩大几岁要操这份儿心？”
　　捧着一个杯子靠在枕头上的苏倾微有点儿心虚的低下头没敢说话，余光瞥到瘫坐在地上一脸迷茫的顾夙羽，张了张嘴，她喉咙里面沙沙的，喝了点儿水也没有能缓过来多少，只能眨巴眨巴还泛着红的眼睛，抬手指了指。
　　上官君城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伸手在额头上轻轻地拍了拍，心道我还忘了这一茬儿，赶紧转过身子要去把顾夙羽拉起来，还不放心的回头瞪了苏倾微一眼示意她不许动，用手指点着她呲牙表示了威胁，快步去把坐在冰凉的地上靠着门的顾夙羽拉起来，伸手在衣裳上面拍了拍灰，拽着他拉到床榻面前，给摁在床沿上坐着。
　　“……顾夙羽？”苏倾微把杯子递给伸手准备接的上官君城，牵起嘴角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用手戳了戳对方的胳膊，吸了两下鼻子，“喝酒了？”
　　上官君城扯了一把凳子过来，坐在他俩面前，听到苏倾微的问题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用手比划了下，答：“就这么一点点。谁知道他酒量那么差。”
　　“一直很差，下次我陪你喝。”苏倾微看了一眼表情都变得迟缓起来的顾夙羽，往旁边动了动让了点位置出来，用手把身后的枕头抽了出来放平，拽着顾夙羽半个身子躺了下来，剩下半个还在床下，她往旁边动的时候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硌着自己，于是伸手在腿下给摸了出来，突然一副想起来什么的表情，把手里的东西递到上官君城的面前，“上官大哥，我之前在地上捡到这个东西，不知道是谁的，你帮我拿去问问言归。”
　　一块小小的玉佩此刻正躺在苏倾微的手掌心上，递至上官君城的面前，他伸手去接过来的时候那玉佩挺暖和的，想必是在姑娘的身上放了好久，都给捂的热了。以前读书的时候他老听夫子摇头晃脑的念叨“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句，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攥着毛笔打哈欠，夫子便卷起书来不轻不重的往他头上敲一下，说要他认真听，指不定念的多了，哪天遇到些走不通路的时候能柳暗花明一场。
　　自己好像也没念过几次吧，上官君城握着玉佩心想，该不会老头子是个神算子？早知道自己小时候就听话一点儿卖卖乖巧，让老头子多算算命格多说几句好话，指不定还不至于到今天这份下场来。
　　看上官君城握着玉佩半晌没个动静，苏倾微眯了眯眼睛想要凑过去伸手扒拉一下，谁知道她还只来得及想一想，顾夙羽先十分不舒服的用手扯了扯领子，猛地坐起来用手捂着嘴一副要吐的样子，吓的上官君城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来。苏倾微抬手指着上官君城背后架子上放着的铜盆，喊他拿过来给顾夙羽接着，用手把顾夙羽换了个方向推转过去不要对着自己，免得吐她一身。
　　顾夙羽抱着个盆吐的难受极了，吐完之后用水漱了漱口也没见得清醒多少，上官君城拿了块帕子过来给他擦了擦嘴，接过铜盆皱着鼻子往后缩，都快挤出来两个下巴，用手捏着鼻子瓮声瓮气的同苏倾微讲先出去把这一盆秽物倒了再回来。苏倾微朝他点了点头，拿过顾夙羽手里的帕子把人给拉了过来，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烧红的脸颊，指着自己问：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醉鬼眯着眼睛看她好一阵子，咧开嘴傻笑着摇头说不清楚要想一想。苏倾微叹了口气想着自己是什么运气，明明也是个病人却还要来照顾一个醉鬼，只好半跪在榻上费力的把顾夙羽整个人给弄上来，伺候人把靴子给脱了，整个人塞进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的，自己费劲儿的把衣裳靴子给穿戴整齐，坐在床沿上等上官君城回来，带着她去顾夙羽的屋子里睡。
　　沾上枕头顾夙羽也没睡的多老实，哼哼唧唧的在被窝里面扭，苏倾微坐在床沿上，双手撑着边缘看着他扭来扭去没忍住笑出了声，抬手把翻起来的被子也掖回去，难得好脾气的任顾夙羽折腾了好几回也没动手把人给打醒过来，只是给人把露出来的手又塞了回去。
　　直到醉鬼揉了揉鼻子一把抱住她的腰，整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全部靠过来还要蹭一蹭的时候，苏倾微才起了要不一手刀劈晕了完事儿的念头。
　　紧闭着的门被吱呀一声轻轻慢慢的推开，上官君城端着个干净的铜盆进来一合上门就看见这样一副场景，人愣是没敢往前半步，试探的问了一句：“我是不是不该进来？”
　　苏倾微用手拍了拍顾夙羽的手背，见人没有放开的意思才用力把两只手从自己的腰上撕下来塞回到被子里，跳下来抓过铜盆放回原处，同上官君城讲了一下情况，让他带着自己去顾夙羽的房间。
　　害怕苏倾微着凉，上官君城给她身上裹了件斗篷才带着人小心的带上门顶着风雪出去了。
　　已经逐渐安静下来的顾夙羽抓过被子小声的哼了一句：“想起来了，是阿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