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淘沙》白马度春风

50、第四十九章

　　白萍说话就和竹筒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讲了一堆，顾夙羽手忙脚乱的上前想要去阻止他，结果反被白萍一把攥住手腕一扭别过去，继续吧啦吧啦的讲。上官君城拿余光去瞟顾夙羽，好在天黑了看不出来脸色，否则这会儿的顾夙羽应该是从脸红到脖子。
　　这小子向来是什么心情都摆在脸上的，这会儿整个人都羞的要死，甩开白萍的桎梏一言不发的落后了上官君城一步，大有心死的样子，任凭白萍怎么说道，只有在对方添油加醋的时候才出声反驳一下，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实在是白萍过于的聒噪，碧山翁打心眼儿里受不了了，顿了顿步子在白萍背对着自己没看路一下子撞上来的时候抬起手勒住对方的脖子，手段强硬粗暴的让人闭了嘴。
　　不知道言归是怎么做到的，能在一夜之间把整个云归处布置的热热闹闹，换了一番天地。顾夙羽让白萍说的臊得慌，抿着唇一言不发的落了座，甚至于拿起面前侍女倒好的酒杯喝了一口，把自己呛了个够呛。上官君城没找到信物急得抓耳挠腮，然而言归很不给他面子，一定要他把信物拿出来，否则上官老堡主留下来的东西就不能够给他。上官君城捏了捏自己的山根，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回忆了半天画下来的图也没什么用处，他索性挂着假兮兮的笑容一直持续到晚膳结束，还顺了言归两壶酒。
　　碧山翁喝酒很厉害，但是白萍不行，喝了几杯就开始晕晕乎乎的说胡话，一脸红彤彤双颊就像是用了女儿家的胭脂，抱着桌子不撒手，还冲着言归醉眼朦胧的嚷嚷要娶媳妇儿，十分丢人。一群侍女纷纷掩着嘴笑，倒也是见怪不怪，竟然没有一个人上来阻止他，最后还是碧山翁看不过去了，站起来向言归告了辞，捉住白萍的脚踝，把人给仰面朝天的拖了出去。
　　怎么说也是在他乡异旅，就算不是做客，也是寄人篱下，偏生上官君城生了张笑脸揣了副没心没肺的肠子，拎着两坛酒瞎转悠，言归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只叮嘱了一句早歇息，便不再言语回了自个儿的厢房。
　　按理来说顾夙羽这小子理应是去守着苏倾微的，一不小心可能就守一个通宵，以至于上官君城在回廊拐角看见他的时候，稀奇的咦了一声，把对方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站起来将手背到身后去，像是在藏什么东西。
　　“别藏了我看见了。”上官君城抬了抬眉毛，转了转眼珠子走上去，撞了撞对方的肩膀，“都是男人，有什么见不得的？”
　　顾夙羽默默地往后退了半步，十分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用脚在地上蹭了蹭，慢腾腾的把背在身后藏着的东西递了上来。上官君城方才没看见到底是个啥，心里痒得很，谁知道定睛一看傻眼了，抽着嘴角指了指顾夙羽手上的东西，叹了口气。
　　“不就是一壶酒吗，你有什么好藏的？男人家家的喝两口酒怎么了，苏小草又不在，谁能管得着你不成？”他自顾自的坐下来，掀开自己手里小酒瓶的封顶仰头喝了一口，半侧过身子抬眼瞧着顾夙羽，用空出来的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坐下谈谈？”
　　对方都发出了邀请，顾夙羽也不好意思拒绝，蹲下拍了拍地上的灰，撩起衣袍挨着上官君城坐下来，学着人的样子故作深沉的喝了一口手上的酒，不出所料的呛了个爽，咳了半天面色通红。
　　上官君城瞧着他笑，伸手在他后背象征性的拍了拍，也没指望能有点儿什么作用，图个形式求个心理安慰。顾夙羽抬起手擦了擦唇边的酒渍，十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露出颗小虎牙来。
　　“你不能喝就别喝了，何苦为难自己？”上官君城歪头，“你怎么不去守着苏小草？”
　　顾夙羽摸了摸鼻子：“我去看过了，阿倾还没醒。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事情，我就觉得我很没用，什么都不会什么也做不好，到头来看着你们受伤也无能为力。这不是常言道借酒浇愁吗，我就想试试——”
　　上官君城：“呸，你没听过下一句是愁更愁啊。我看你就是闲工夫太多了，还有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要是觉得自己没用，那就想办法变有用呗。我也觉得我很没用啊……”
　　最后的那句话压得低低的，顾夙羽偏过头去看他，上官君城望着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起来的雪，扯着嘴角苦笑了一声，摊开手掌伸出去接了一片下来。他的手掌应该是很热的，他从小就是个小火炉，那片雪在他掌心很快变成了一滩水渍，顺着掌纹流了下去。
　　兰泽冬天是要下雪的，焉州也要。偏生两个半大小伙子都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未曾见过寒川这北方那样大的雪，那是鹅毛大雪，一片又一片的，落了大地一片真干净，厚厚的一层，把庭院中早就光秃秃的树压了个满，好像是生出来了白色的叶子，细一点儿的树枝承受不住雪累计的重量，咔的一声断掉落了下来，在地上砸出来一个不深不浅的印子。
　　顾夙羽捧着那一壶酒，低着头转了转酒壶，斟酌了半天向上官君城抛了个问题：“淮琛兄是不是，喜欢阿倾啊？”
　　上官君城一口酒卡在喉咙眼儿里呛了一口，估摸着还呛进鼻子里了，眼泪水都给呛出来，咳了好一会才顶着顾夙羽眼巴巴的目光拍着胸口顺了顺气，瞪大眼珠子反问回去。
　　“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面前的小少年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低着头止不住的抠手，上官君城也不急，就看着他抠，直到顾夙羽自己受不了了，吸了吸鼻子结结巴巴的开口解释。
　　“就、就觉得啊。我觉得淮琛兄很喜欢逗阿倾……”
　　这话放在哪个人嘴里说出来都显得脑子缺根儿筋儿，但是放在顾夙羽的嘴里却又显得那么合情合理，这是他能说出来的话。上官君城让这句话给整笑了，用手撑着头点了点，拿出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摸着下巴咂咂嘴。
　　“的确啊，苏小草确实长得不错，功夫也好。看上去也是个能生养的，这么说起来喜欢她好像我也不会亏……”
　　顾夙羽立刻抬起头看了过来，抿着唇半天也憋不出来一句话，眼巴巴的瞅着上官君城，愣是让他看出了一种家里以前养来玩儿的那只狗狗的错觉。傻小子欲言又止，最后握着酒壶憋出来一句好商好量的话。
　　“你能不能别喜欢阿倾啊？”
　　上官君城抬了抬眉毛，用手抹去唇边的酒渍，示意顾夙羽继续说下去，没曾想对方竟然闭了嘴一言不发的把视线移开，还伸出手去接雪花，把上官君城准备的一肚子话给完完全全打回到肚子里。
　　两个人坐在长廊上你一口我一口一句话都不说，气氛显得实在是不算融洽，偏偏顾夙羽跟王八吃秤砣一样铁了心不率先打破僵局，上官君城在心底叹了口气，心道这年头小孩儿也不好哄，伸手去拍了拍顾夙羽的后脑勺，压低了嗓子故作深沉的开始教育别人。
　　“年轻人，你要知道这世间万物，感情这种事情最是强求不来。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会去爱一个人、恨一个人的。”他往顾夙羽的方向移了移，直到肩膀抵着肩膀，又撞了撞，把手里的小酒壶碰了一下握在一脸懵顾夙羽手上的那一瓶，轻笑了一声，给自己又灌了一口，咂咂嘴把后半截话说完，“你喜欢的别人也喜欢，那证明你眼光好知不知道？你不能想着怎么让别人不喜欢，而是要考虑怎么让你自己成为被喜欢的那一个。”
　　顾夙羽握着小酒壶往上官君城的肩膀上蹭了蹭，眼亮闪闪的问：“怎么做啊？”
　　“嗯……怎么做啊——”上官君城拖长了调子垂眸想了想，偏过头去递给顾夙羽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说起来容易着，做起来难哦。不过在此之前——”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单手在地上捏了个小雪团出来，话音未落就塞进了顾夙羽裸露的后颈衣裳里，冰的对方一个激灵，慌里慌张的站起来抖，上官君城看他哆哆嗦嗦的样子捂着肚子笑，自己也没个正型直接躺倒在长阶上，随手再抓起一把雪朝着顾夙羽扔过去，扔的他抬起手来挡，慌乱的不行。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