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娇女》秦否否

57、第五十七章

　　在场三人除了南骆笙，都是一愣。

　　饶是秦梨落心性算是坚定的，但是第一次见圣上发怒，而且毫不保留，心底不由的一颤。

　　这么大动作？圣上是不是有点过于激动了？

　　在场的南相父女比较懵，不过南骆笙明白的很。在后宫这种情况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尤其是此时圣上的这个状态，完全就与被南忆达到的效果如出一辙。

　　“父皇！”南骆笙连忙站在殿中，长长一拜。他心里几乎和明镜似的，父皇怒可以，但是不能再继续了。再继续下去，就该想着摔东西了。

　　完全就是惯例，说事、吵架、发飙、砸东西，已经是一种定式了。

　　被南骆笙一喊，崇武皇也沉下心来，他总不能真拿东西砸了秦梨落。不过此时看着秦梨落，崇武皇有些头疼，关了一个，又来一个。

　　“丫头，为什么一定要圣旨。”

　　秦梨落装作十分乖巧的说道：“其实梨落不是并不是贪图圣旨的荣耀，而是要以圣上的威严加以震慑。毕竟梨落还不为人熟知，如果没有圣上的圣旨震慑，恐怕梨落十分艰难。”

　　话都已经说到这里，秦梨落也就不在乎给圣上说两句好话，何况如今也算是自己求到了圣上。

　　一旁的南骆笙此时一改之前的想法，越看越觉得秦梨落与南忆，这两个人的路数真是绝配，完全有了之前不一样的改观。

　　南骆笙也连忙开解道：“父皇，秦小姐所言也有道理。执事厅也好，典狱司也好，都是京都官员，如果贸然听从一个小姑娘的调遣，的确会有人不服。”

　　崇武皇脸色还是阴沉，灯光烛火，他的脸沉的像是等下永远照不亮的地方。圣上永远有圣上的考量，崇武皇的确急切的想知道张家老宅一案如何，但是秦梨落这种要求也可以称的上过分。驱使朝廷命官，这是干涉朝政。罢免朝廷官职，这是圣上才有的权利。

　　南相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此时就等圣上的一声决断，得则胜，失则败。南相清楚的很，如果一旦失败，梨落这孩子恐怕就难了，到时候周氏回来，梨落就会被瞬间打成原形。

　　良久，崇武皇那沉沉的声音终于响起，“依你所言。”

　　“呼！”

　　秦梨落忽然有种卸下了千斤重担的感觉，浑身都是轻飘飘的，像是能飞起来。一旁的南骆笙与南相身子也明显一缓，微微露出笑颜。

　　“不过，孤也不会白白给你这等特权。”崇武皇冷冷的道。

　　秦梨落心里倏然一紧，“不知圣上有什么要求？”

　　“既然你结过了此案，也就是接过了孤与南忆的赌约。如破此案，孤必会重重封赏于你。如果不破，你与南忆便达成婚约。”

　　“谨遵圣上。”

　　听到崇武皇这么说，秦梨落放下心了。整件案子她心中有数，其实就差最后一步，一旦最后一步得到证实，幕后是谁便无处遁形。而且，秦梨落这几日，已经隐隐想到了答案。

　　归府的马车上，秦梨落闭目养神，泠鸢则乖巧的坐在一边。

　　圣上究竟为何会将婚约之事，也算进来呢？秦梨落一时有些想不明白，难道是圣上并不知道此案已经快到结束？

　　“泠鸢，你说圣上的消息会不灵通么？”

　　泠鸢摆了摆手，“不会，圣上可是起军称帝，况且又是南唐开国之帝，怎么会不重视消息。除非是有人可以隐瞒，毕竟圣上人在深宫，如果有人铁了心隐瞒，圣上说不定真的就不清楚了。”

　　秦梨落望着马车外，若有所思。

　　刻意隐瞒？谁会刻意隐瞒案情的进展呢？难道是南忆？可是南忆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势力，可以干扰圣上视听。

　　当晚秦梨落并没有去执事厅与典狱司，一是想让他们有所准备，二是不想让典狱司的人难看。都是朝中的重臣，如今却要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管着，换作是谁想必都觉得难受。不过，她还是让秦绍言帮忙，将一张卷轴送到了典狱司。

　　当然，那并不是圣旨。

　　月色下，海棠苑宁静如一潭静水。

　　今日的账本早早已经算过，秦梨落早早睡下，这一夜，算是秦梨落这些日子以来，睡的最沉的一次。

　　第二日一早醒来，洗漱一切妥当，秦梨落便带着刚刚回来的泠鸢前往典狱司。泠鸢一早是她安排去了西市的执事厅，令宋清一切准备妥当。

　　而青竹，因为实在胆小又有点笨笨，只得留在海棠苑。本来秦梨落是想让青竹跟着，但她发现青竹似乎更喜欢平静，也就只能作罢了。留在自己苑中，想必也是对青竹最好的选择。

　　典狱司是在城北，城北便离着皇城不远了。而那里多是府衙，要比城西甚至是城东冷清的多。除了零星的官员与专供府衙的卖家，便见不到什么人。而典狱司的门前更加冷清，还带着一种冷森森的感觉。

　　典狱司门前几乎便如同静街一般，没有一个人影。微风吹过，典狱司高耸的黑砖墙发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光泽。典狱司飞檐正门两旁是两尊硕大的狴犴石相像，迎风而立。

　　秦梨落刚刚下了马车，便能感受到典狱司的肃杀之气。

　　“怪不得典狱司的人很少与朝中大臣来往，这等地方出来的人，性情恐怕都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泠鸢一听，紧张的问道：“小姐，您是说他们会为难？”

　　“为难？”秦梨落冷哼了一声，“我一定要圣上下圣旨的原因，就是为了防着他们。如今我代表的是圣上的意思，他们敢忤逆圣上么？”

　　泠鸢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

　　进典狱司可以说一路畅通无阻，典狱司内的官员虽然眼神都很不对，但是的确没有人敢上前。秦梨落终于到了典狱司的迎客厅。

　　如今主事典狱司的梁故已经等候多时。此时的梁故看起来很是疲倦，只有二十岁的年纪主持典狱司所有事情，昨日还通宵看了一晚的卷轴，他的精力到底还是有限的。

　　落座之后没多久，秦梨落直入正题，“梁大人，昨日我已经将张家老宅一案所有都用卷轴写给你，你觉得如何？”

　　梁故笑了笑，“精彩，虽然很不想承认，不过能在张家老宅这种看起来如无头悬案中找到蛛丝马迹，我不得不承认，秦大小姐有着刑狱的天赋。”

　　这倒真是令秦梨落有些吃惊，看起来这个年轻的梁大人，并没有像其他典狱司同仁一般自视甚高。

　　梁故又道：“其实案情到了如此，就差如何去揭开面纱了，想必秦大小姐已经有了答案。既然有了，不如说说，下官也好调动典狱司人手。”

　　“梁大人的确是个爽快人。”秦梨落微微笑道，“我要搜查一个地方，机巧阁。而梁大人要做的，就是包围机巧阁，如果一旦机巧阁有所端倪，请梁大人帮忙，封锁京都城门。”

　　“机巧阁？”梁故墨眉微微凝住，面色稍稍有些难看。

　　秦梨落察觉出了他的异样，“怎么了？”

　　“秦大小姐有所不知，圣上创立南唐以来，其实是财力不足的，但是京都富户居多，所以收过不少资助。而机巧阁算是京都相当有名望的富户。如果……”

　　秦梨落直接拦住了他的话，“如果机巧阁是其中之一，一旦查实是打圣上的脸面，如果一旦查出并不是此案的罪魁祸首，圣上那里不好交代。”

　　梁故被直接揭穿，脸色变的有些不太自然。被一个及笄没多久的孩子说，换作任何男子都难以接受。

　　“秦大小姐，您是接了圣旨的人，如果您执意去查，下官只能去办。但是下官还是劝您慎重，毕竟这也关系到日后典狱司在圣上面前的看法。”

　　说白了，梁故并不想陪着秦梨落的猜测去办案，他更重视前程。

　　话音落尽，两人都不再说话。

　　良久。

　　“如果梨落执意去做呢！”

　　梁故依然未语，只是脸色更加不好。

　　秦梨落笑了笑，“梁大人，既然看过了梨落送来的卷轴，可有异议？如果觉得有所纰漏，梨落当堂作罢！”

　　梁故咬了咬牙，很不情愿的说道：“无异议。”

　　“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三思而行。”秦梨落拿起桌旁的茶，轻轻的抿了一口，“你可以看作是一场赌博，但是梁大人要知道，案子未结之前，任何决定都是一场赌博，只要赌对就是一次丰厚的。”

　　秦梨落不再理他，径直起身，她记得在机巧阁的对面有一家不小的茶楼，在那里等消息最合适不过。

　　正午时分，骄阳少见的浓烈。伴着微凉寒风，明明叶色尚青，却显得格外萧索。

　　西市，走马长街。

　　自京都西市执事厅与典狱司，浩浩荡荡两行队伍，神情严肃，而典狱司众人更加有序，甚至身上还带着一种杀伐之气。

　　本是热闹的走马长街，顷刻间一片安静。整条长街之上，行人都被赶到了街口。

　　机巧阁的门前，聚满了官差。

　　隔着街对面，秦梨落懒散的坐在栏杆旁，倚栏望着机巧阁。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这是解开面纱的一刻，只可惜南忆不在。她不知道为何会如此惋惜，就像是一种遗憾。

　　梁故当先进了机巧阁，看也不看周围，直接挥手让典狱司手下又将机巧阁内围了起来。他有个很好的优点，就是一旦事情做了，就一定要做的漂亮。

　　梁故这一手将机巧阁里的工匠吓的够呛，不少人都慌忙的躲到了角落里。他们都清楚的很，能引来典狱司的人肯定是出了大事。

　　“梁大人，你……”刚刚从机巧阁屋内走出来的总管大吃一惊，有些呆呆的望着梁故。

　　总管是认识梁故的，毕竟机巧阁是京都建造第一的存在，而总管也往来皆是达官贵人。

　　“杨总管，今日是得罪了！”梁故冷笑了一声，“主家可在？”

　　杨总管更慌了，如果是平时他倒是能平复下来，只是今日实在是太过于突然，毫无征兆。“你找主家做什么？”

　　梁故目光一寒，“本官问你在否，你只需要说在或不在。”他的就像是盯着一个蚂蚁一样，看着杨总管。而这一切都源于秦梨落的那张卷轴。

　　早在案子发生时，梁故便已经有所调查，只不过行进十分艰难。而那晚看过了卷轴之后，他越来越觉得秦梨落的正确。而近日他敢对机巧阁总管寒脸，也是因为他已经认定，张家老宅一案，必是机巧阁所为。

　　茶楼之上，泠鸢望着机巧阁，十分不解的道：“小姐，您是怎么认定就是机巧阁所谓呢？”

　　秦梨落品着茶，微微的笑了笑，“其实很简单。”

　　“简单？”泠鸢不解的眼睛眨个不停。

　　秦梨落道：“那时我们已经断定，凶器是一把劈刀或是一把柴刀。其实西市是严格管理刀具的，而劈肉剁骨的劈刀也是管制之一，所以西市的肉铺才会事先将肉的剁好再进行售卖。哪怕是一些富贵人家，想有一把劈刀也是难事。”

　　“难道就因为这个？可如果真的有些富家，想要有劈刀也是可行的啊”

　　秦梨落叹了口气，这丫头怎么这个时候还不灵光了，“劈刀不是美玉，有谁肯花大力气将劈刀带进西市？如果被查到，可是重罪。这是圣上为了保西市权贵们，想出来的方法。”

　　“既然管制刀具，为什么柴刀就不被管制啊？”

　　“柴刀一家不会超过一把，毕竟只是个劈柴的工具，但是有一点，柴刀是无锋的，也就是钝刀。而钝刀，怎么杀人？”

　　“磨锋利一些，就能杀人啊！”泠鸢想了想，还觉得有可行之处，说道，“杀完人，再去扔掉。”

　　秦梨落眯着眼说道：“西市扔刀？西市本就人人对刀敏感，谁敢扔刀？而且西市是京都的不夜之地，谁敢保证不会被人看到？”

　　机巧阁内，管事异常紧张，额头已经微微见汗。不过依然没有让过半步，牢牢站在院子中央。

　　“怎么？总管是要阻我典狱司不成？”梁故冷笑了一声，平日里见这个总管永远是游刃有余的圆滑，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不灵光起来，“你可知螳臂挡车的道理？”

　　话音方落，机巧阁内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紧接着一位穿着珠光宝气般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样貌并不出奇，但是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一种逼人的贵气，尤其是他身上的金黄衫，格外夺目。

　　“来了！”

　　秦梨落轻轻的叫了一声。

　　“那个就是机巧阁的阁主？人们说的方先生？”泠鸢揉了揉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有些失望的道：“怎么看也不觉得这个人多么厉害！”

　　“厉害？”秦梨落长长的叹了一声，“厉害得很呢！前朝余孽能在京都立足，而且能这么明目张胆，怎么会不厉害呢？”

　　直到这个时候，箭已离开弓弦的瞬息之间，她才真的狠下心认为机巧阁的背后就是前朝。如果放在平常，她想都不敢去想。因为机巧阁实在是太耀眼了，而一个必须要隐藏起来的前朝余孽，竟然会真的将自己放在众目睽睽中。

　　一旁的泠鸢有点担忧，“小姐真的确定吗？”

　　秦梨落此时已经闭上了眼睛，此时此刻她无比的坚信，结局就是她所想的那般。

　　“等着吧！等梁大人来，等京都封城清理余孽。”

　　机巧阁里，梁故只是看了方先生几眼，几乎连应有的客套都自行免了，“方先生，我典狱司奉命搜查，你现在就在这里不要动了！”

　　说着，梁故挥了挥手，左右两旁官差会意，直接就要往机巧阁的房屋里冲。

　　“站住！”方先生一声爆喝，脸色十分不好，今日变故实在是太大了，令他也没控制住自己，“梁大人，虽然典狱司位高权重，但是无缘无故搜查草民宅子恐怕说不过去，更何况我机巧阁与京都各府邸……”

　　“别废话了！本官领的是圣上的圣旨，整个南唐圣上需要看谁的面子么？”梁故不再理睬方先生，转身生气说道：“你们还不去搜。”

　　这边宋清带着众人前去搜查，而梁故转身走进了院中的亭子坐下歇息。不一会儿的功夫，宋清果然拿着三件金色衣衫走了出来，呈到了梁故的面前。

　　一直脸色不好的方先生见拿着衣衫的宋清，冷哼一声，讥诮道：“梁大人兴师动众，就是为了三件衣裳？早告诉草民不久好了，草民可以做个上百套给你。”

　　“上百套？”梁故见到桌上的衣衫心情终于缓和，面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神情，紧紧盯着方先生，“就是上千套，也不是那一套？”

　　“哪套？”

　　“自然是深夜里，城外大湖的那套！”

　　方先生身形一震，虽然定力十足但还是露出了一丝惊讶，连忙定了定心神说道：“梁大人这话什么意思？”

　　梁故自然已经瞧在眼里，从怀里掏出一条金穗，放在一件金黄色的长衫上，“方先生，这番可知道了本官的意思？”

　　此时的方先生已经彻底明了，因为他知道那件衣服就是捞尸那日所穿，但他没有想到梁故竟然凭借一个金穗找到他。

　　正是这事，早已准备好的官差，直接便将方先生按在地上，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锁链。

　　茶楼之上，云淡风轻，似乎一点都没有被对街的事情所打扰。

　　秦梨落依旧闭目养神似的，因为她已经猜出了结果，而有结果的事情她一向不会再费神费力。

　　良久，泠鸢缓缓的舒了口气，轻声道：“小姐，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