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的修罗场里长了绿茶》千笛

4、阿锦

　　**
　　天枢宫内。

　　有一仙袍少年悬在宫内月桂树枝上，手里有串葡萄，他边吃边玩，问站在殿内庭院中央观摩众星的一人：
　　“天道可有异象？”

　　“未曾。”那人银发黑衫，言语简单明了。

　　“这便好了”，少年吞下一颗葡萄，溢出的酸甜汁水被舌尖舔尽：“被发现司命你私自干扰凡事之前，赶紧回去吧，咱们这阶段降雷劫可吃不消。”

　　“不急”，被唤作司命的人又说：“你那‘凡事’已然来了。”

　　“叶鸢竟然来着这样快？”桂树上少年大吃一惊，“我给烨荣留了一块封魔石，如果叶鸢真见了，那我这挑拨离间算是成功！”

　　他大笑着翻身下树，转瞬已变换了模样。

　　墨发如玉，亭亭玉立，再见时身量拔高变幻一位成年女子模样，这女子模样正是先前哭着下山奔回天枢宫的晴雪，不止模样，连神态也变了。

　　“我倒不觉得你这样做有用。”银发黑袍人只淡淡瞥了一眼，四方庭院已经来了人站在门口：“老祖宗，玄明宗烨荣携徒已到宫外，是为为其弟子批命一事。”

　　他回道：“让阿樱招待，我还有两句话与你们大师姐讲。”

　　“是，这就回宫主。”

　　人走了，黑袍男子才缓缓而言：“早些年我就说凰仙君的劫不会如此顺利，之前一战，你的凡事之人为烨荣挡剑身死，君作何感想？”

　　变作晴雪的少年人其实并不是晴雪，他本名唤作澄锦，是上古时期凰鸟成仙，在上界悠闲自在的散仙。他向来倜傥风流，有上界逍遥之名，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仙不计其数。

　　也许是天道也看不下去这一代花花少爷仙途坦荡，终于降下劫难。他的好友司命星君——也就是眼前这位前不久他叫下来帮忙的这位——告诉他凡尘中恐有一情劫。

　　这情劫便是叶鸢。可就如同他好友所言，他用尽那些在上界追姑娘的手段，无论真心还是时间自认都比以前只多不少，可最后叶鸢还是选择为另一个男人而死。

　　那一刻，澄锦心中是嫉妒，但嫉妒过后便是愤怒，怒他竟不如那个男子！

　　不仅如此，好友还告诉他叶鸢身边红线无数，皆是天道所派，每一个若是日后升了上界都该是上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向来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的小凤凰哪里受得了这委屈。

　　“我很喜欢她将我不放在心上的想法”，晴雪模样的人露出一个真晴雪这辈子都不会露出的笑容，如霜糖般甜腻，也如毒药般狠戾：“可总有一天，鸢姐姐会哭着求我疼爱她，呵~”

　　旧友并不在意，他从很久以前就习惯了，只是提点到：“她曾有过批命判词，你可曾知道？”

　　“知道！”他仍旧信心百倍，以至于有些漫不经心：“‘无情无根’嘛，修无情道的不都这样？我见过许多，可你知道他们最后都如何了？那些无情无根之人不是真的无情，只不过在那自说自话罢了，无论人妖魔，只要生出心智便有了情根——”

　　他走出两步，直视好友隐藏在镜片后的双眼：“只要开个头，等待他们的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一如未来的鸢姐姐！”

　　但其实不是的，小凤凰的旧友心中思量。他是司人间命理的神仙，自然能看得出那个姑娘的真正情况，可这一次他忽然不想跟澄锦说明了了。

　　司命星君笑笑：“也不一定。”

　　化作晴雪的澄锦扯开嘴角，没听出背后的意思：“世间万物无不为我倾倒，司命你就好好看着，错我不会犯第二遍。”

　　望着旧友离开的背影，银发黑袍的男人也渐渐身影消散，双眼重新回归夜空。

　　有自信总归是好事，可天说你这一回必遭劫难，那就是劫难。

　　天命难违就是如此。

　　他这一生看过太多了。

　　澄锦从飞升之日起，就不再信命了。对于叶鸢，他仍将其视为自己的掌中之物。拜别老友，他便去找了老友的的弟子‘阿樱’，也就是现在天枢宫宫主，樱如修。

　　面上说，晴雪毕竟是宫主的大弟子。

　　澄锦的目的本就在于完全消去叶鸢对于烨荣的情，无论是同门之情还是其他的，一旦两人之间有第三者插足，那么摧毁就会变得轻而易举。

　　对澄锦来说，这种游戏就是过家家的程度。

　　他去的时候，先是看见她的背影。偌大个空间里只有白衣少年单独坐在那，瘦瘦不大点，头发用青绿发带竖起，好像在研究自己面前的茶杯。

　　难道叶鸢找了个男身夺舍？

　　钢铁直男澄锦难以接受自己的情劫对象变成了男人，不过等他绕到前面去，才发现自己的担心变得多余。

　　从骨架面相来看，妥妥的是个还没发育的姑娘。

　　他还可以是直的，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你就是烨荣哥哥的小弟子，叶戈？”

　　叶鸢本在研究茶杯，可随着一阵幽然冷香袭来，她案前便趴了个人。

　　迟疑点头，对方却热情地继续说：“我是你师父的朋友，叫晴雪~”

　　“姐姐好？”她迟疑。

　　澄锦本来没想笑，但到了人跟前，看见她一本正经研究茶杯的老学究样，便没忍住。

　　“你师父还要好一会儿，我带你去宫里转转吧？”

　　叶鸢可没听说烨荣还有跟天枢宫相熟的人。天枢宫是个相当冷傲的势力，排外是出了名的，但由于天枢宫演算占卜的领域一直独占鳌头，倒也没人敢惹。

　　而且晴雪，不就是那个美人榜第二？

　　好美人也算人之常情，叶鸢下意识打量眼前这人的脸，然后慢慢往下，看见跟自己相比完全不是一个型号的胸部，叶鸢垂下眼：

　　“真大啊……”

　　“嗯？你说什么？”对方好像没听清。

　　叶鸢连忙摇头：“没什么……可以随便转？我听说天枢宫戒备森严？”

　　“哦，你是想说排外吧！”澄锦故意拆穿她，以前他便听过叶鸢对天枢宫的评价。

　　他看着她极为手忙脚乱的样儿收起戏弄的心思，重头戏还在外面：“天枢宫素来有最高地之称，如果爬上宫顶，那里可是一番绝景，有俯瞰天下，心胸开阔之感。怎么样，感兴趣吗？”

　　他不经意间动了下手臂，撑着下巴，露出颈间与烨荣一模一样的白玉吊坠。

　　马上，叶鸢的视线便往下移了两分。

　　她想跟系统调侃美女，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系统就没出过声。

　　“好啊。”

　　白袍少年端正而坐，发带逶迤，脊背如尺，面带浅笑。澄锦看着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澄锦用晴雪的脸，带着叶鸢爬上了天枢宫的宫顶。这里向来都是宫主樱如修的地方，天枢宫主观星，自然有辽阔的观景台。

　　诚如说的那样，从高处观景别有一番滋味，如果天气在暖和点就好了。

　　她自己仅仅捏着暖玉，反观衣衫单薄的‘晴雪’，人家一点都没表示。

　　寒风阵阵，叶鸢趴着栏杆百无聊赖地看着远方，从这里一直到山脚，如果视力足够好，山脚下蜿蜒的玉带河，成群的牛马羊，成片的草原都能看清。

　　可她才练气一，比不了比不了！

　　澄锦不知看了多少这样的景儿，到没那么感兴趣，只站在她身后一步，静静地看叶鸢。

　　他想起她给烨荣挡剑的事来。

　　修无情道者，以杀证道。

　　但叶鸢却为烨荣挡剑，她珍惜那个人，爱护那个人。这珍惜跟爱护便是‘情’的开头，所以他才会跟司命说叶鸢这个人并非真正‘无情无根’之人。

　　叶鸢感觉到来自烨荣朋友的视线：“晴雪姐姐看我作甚？”

　　一开始她没回头，但没听见对方说话，她还以为有什么事便扭过身去看晴雪，四目相对，叶鸢便感觉自己的手脚有什么被束缚住。

　　“叶鸢，你都死在魔域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要出现在烨荣面前？”

　　澄锦按照剧本声情并茂地念台词，手上用了个禁锢的法术。

　　“他在天枢宫外跪了三天三夜求我师父找你的下落，你知道他那个时候多痛苦吗，他最痛苦的时候是我在他身边，现在他终于把你放下，你却又回来——叶鸢，为什么还要回来？”

　　天枢宫，她就不该来。这里面的人只要够本事，那个不能把她上下身家全看出来？叶鸢默默想，哪怕路上直接跳船，也比现在强。

　　“烨荣那么爱你，如果你来了，我就会失去他……”

　　他爱我？叶鸢想想自己只有练气二的修为上限，呵，男人~

　　“要不，鸢姐姐……”澄锦演技大爆发，又或者说仅仅这句话是他真想说：

　　“你再死一次吧，这样我就能独占了！”

　　不，她不想死，谢谢。

　　叶鸢身下一空，失去重力的瞬间，她脑子里想的是，原来修为低这么麻烦。

　　我区区一个工具人，竟然还有杀身之祸，啧啧啧。

　　这姑娘的疯劲儿让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说起来也是看见晴雪撑着脸的动作，她才勉强调动了自己在魔域的记忆。

　　她是从魔域认识那个人的，他也喜欢那么撑着桌子。

　　“阿锦”

　　模糊的两个字节夹杂在风里，澄锦的心便错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