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的修罗场里长了绿茶》千笛

2、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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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西斜，云翳光线变得晦涩，昼夜分明的黄昏线将她的身子分成两截，叶鸢眸中最后一丝晚阳消失，她不过才走到崇明峰一半。

　　不过本来也爬不到峰顶，崇明峰山坡陡峭，峭壁居多，烨荣叫她一个没学过御气之术的人爬上峰顶，没个把时辰可难说。

　　叶鸢在此处止步，偏离了正路按着记忆中往自己熟悉的地方走去。

　　这里有个泉眼，泉水汩汩汇聚成小溪，溪水旁生者一片竹林，其中有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如果按着小路走进去，便能发现一间坐落于深处的小屋。

　　自打生出心魔后，师父便让她在此处清秀，因而她对这里的境况掌握比别处高出许多。山林野兽，野菜浆果，今晚不想要露宿山野的话，她曾住过的小屋便是最好的歇脚处。

　　一般修士都有自己的洞府，硬要说的话，这小屋就是叶鸢的洞府。

　　如今距她身亡已过去十年，也不知小屋的境况如何。

　　穿过竹林，脚下感觉到人工砌的青石板，再往前，叶鸢忽然嗅到空气中熟悉的气味。

　　是炷灯燃烧的蜡油味。
　　也就是说，有人在。

　　有人在使用自己的洞府，就像家里闯入了外来者，叶鸢甚至没先去考虑她已经不是叶鸢本人，就已经想要将人赶走。

　　但走进门内，看清小院中央榻上躺着的人时，叶鸢已然没了脾气。

　　小院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荒废，反而被人打理地井井有条，几乎给叶鸢一种错觉——她昨日还在这儿。可事实已经过去了十年，现在仔细想想崇明峰上能干这事儿的只有一个人罢了。

　　烨荣自小跟在她身边，这小院的存在他也知道。

　　当年因为喜欢吹凉风，便特意搬了张藤编榻放在葡萄藤下当床使，后来烨荣知道她这样睡觉也学着她非要再放一张榻。不得已，叶鸢后来托人做了双人软榻才能放得下他们俩。

　　烨荣修为长得最快的那段时间，也就是那一年暑气最重的时节，他总到这来蹭床谁。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洞府里的寒玉太凉人、太小，不如崇明峰的山风吹着舒服，还要埋怨她只会自己一个人享受。

　　少年的音容笑貌恍惚还在昨日，现在只他自己侧卧在两张榻的正中，蜷成一团，矮桌上一盏烛火明明灭灭。

　　叶鸢轻手轻脚走到榻旁，暖黄的光夹杂着黑色的影子照在青年的侧脸，这半张脸冷汗涔涔，睫毛颤抖，眉间满是不安。

　　烨荣做了噩梦。
　　他学着师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然是修士，能做到辟谷不眠，但他仍旧活得跟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么什么区别。

　　只是最近，自打他师姐死了，烨荣就再也没睡过一个好觉。平日里蹲在各种文献书海里，连祖宗的观星占卜之术他也学得七七八八，可只要闭上眼，梦中便全是魔域中师姐身死的场景。

　　但是今天，梦中师姐的脸变成了叶戈的脸。

　　咳血的少年一点一点掰开他的手指，最后落入不知通往何处的深渊，他拼命朝深渊中想去握住对方的手，但今天也如往日一样，他什么都没抓住。

　　从梦中惊醒的烨荣也在现实中做出了同样的动作，梦中的空无一物，真实世界却叫他抓住了一个柔软又冰凉的手。

　　仅仅相握的几秒，烨荣已判断出这只手来于一个姑娘，一个还未长大的姑娘。

　　神魂回归现实，卧在榻上的青年如同被烫伤般松了手，沙哑的嗓音吐出两个字：

　　“叶戈？”

　　叶鸢吓了一跳，被人忽然抓着手，她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烂掉。

　　“烨荣……师叔。”

　　“你来了……”

　　孤零零的油灯尽职尽责，晦暗的光让这个刚从噩梦惊醒的人并不明媚，他没束发，只用根茶色的绳绑着，起身时挥了下金茶色的衣袖，好像闪过一片星海。

　　瞬间惊艳，顷刻又黯然无光。

　　“你来的意思是要拜入我门下了吧？”青年好像还有点缓不过来，他捂着头坐在双人榻的里侧，而叶鸢斜着坐在软榻的边沿。

　　“是，可是我并不知烨荣师叔为何要收我，仅仅是因为我出现在在您的卦象上了吗？”

　　“你是想问这个啊……当然不是了，主要是我并未继承师父的衣钵，为了不让崇明峰绝后只能找个徒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烨荣再抬眼时片刻的失态已然消失不见。

　　那盏孤零零的小灯的灯火被烨荣熄灭，只凭着月光照亮，他拿吃食跟一壶茶招待叶鸢。

　　“不过还有一个原因”，他话痨的性质也慢慢显露出来：“你跟我师姐很像。”

　　“哪里像？”

　　“欸？”这好像是个难题，他不确定：“长得像？”

　　“对了，白天的时候我看你并没修为，都来了两月仍没成功引气入体吗？”烨荣歪着头，将小茶杯摆好倒茶，“这可奇怪，明明是火系天灵根，修行理应比别人更加顺畅才对——当初给你测灵根时有没有别的异样啊？”

　　叶鸢摇头：“没有。”

　　“那你是叶家的孩子？”

　　叶鸢迟疑半刻，点点头。

　　叶家，原先是四大修真世家之首，后来不知为何慢慢没落，到现在能说出‘叶家’的人少而又少。

　　叶鸢是叶家的旁支，几百年前，也就是叶鸢小时候还是如日中天，后来叶鸢拜入玄明宗不知不觉叶家就没落了。

　　不过现在的四大世家跟她幼年时候的世家均已不同，就像更朝换代，这本就碍不着叶鸢什么，即便那是她自己的家族。

　　从烨荣问她灵根时，她就隐隐觉得他在试探她跟叶鸢的关系。叶鸢本时木灵根，夺舍后却成了火灵根，自然没关系。可是先前他还说她长得跟谁眼熟，要是她说叶戈也是叶家人，那一个家族的人长的像也就没什么。

　　“这样啊，你跟我师姐是一家人”

　　烨荣忽然说，他嘴里磕着瓜子，“就怪不得长得像。”

　　“我听过叶鸢师叔的事，大家都说她死在了魔域。”叶鸢接下去。

　　“你说的没错。”

　　“但这次的美人榜榜首仍旧是也鸢师叔，那是不是能说明她没有死呢？”

　　其实叶鸢在很认真地想要试探他，但烨荣听了，便笑了，就好像听了个笑话。

　　他笑着笑着又将这些收敛起来，思考半晌，最后挠着脑袋在最后选定了这样的说辞：

　　“其实这些都无所谓啊。”

　　“为什么呀？”

　　“以后你就知道了，以后等你也有一个能为对方豁出性命的人，就知道了。”

　　就像很多大人去糊弄小孩一样，他选择了模棱两可的说法。

　　叶鸢蛮怕到头来阻碍她的绊脚石会是自己，到时候她会觉得很难办。但烨荣不愿意跟现在这个小屁孩儿的自己说，她也能理解。

　　毕竟换了叶鸢自己，她也不屑于跟像她自己这样的孩子去解释一段感情的诞生与磨灭。

　　两人默契地没有在谈关于‘师姐’的故事，他们后来又敲定许多关于日后的学习方案。

　　烨荣说修仙路途上基础也是很重要的一环，等她上完门外弟子的课，再让她搬来崇明峰。叶鸢也觉得很重要，当年她的仙途顺畅到就算不知道基础也能入呼吸一般提升修为，现如今换了身体，换了灵根，想要从头修炼也绝不可能做到以前。

　　她的目的本就是提升修为，倒不会舍本逐末。点头应下后，烨荣捏了个法决，把叶鸢送了回去，而叶鸢刚走，便有另一个客人来访。

　　如果叶鸢在这，她就会认出来这人便是晴雪仙子。

　　“我听说你收徒了”，晴雪的目光扫过桌子上的狼藉：“掌门说你们约在今日，看来我来晚了，不曾与那孩子打过照面。”

　　烨荣点点头，并未理解晴雪来这里的目的，他尚且抱有温和友好的交流态度：“过两日我去你们天枢宫一趟，让宫主帮我为她测测日后适合的道，到时候不就能见带了？”

　　“呵……”晴雪冷笑一声，讽刺道：“你要测便测，只有一点烨荣，你莫要忘了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烨荣闻言终于知晓来人的恶意，他面目冷硬下来。那漫天的月光骤然散去光辉，失去了幻境加持露出真姿，其实黑夜就是暗淡无光，即便群星闪耀即便月辉皎洁。

　　他好像学会了很多人类的坏毛病。

　　例如自欺欺人。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现在只有你了，如果你死了，这便永远是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