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初来乍道 ...

  •   “想干?”妇人问。

      “想想。”钱影儿可劲儿点头。

      “能干么?”妇人满脸怀疑,这细胳膊细腿的,能提能扛?

      钱影儿怕人不信,撸起袖子秀了秀没多大存在感的肌肉,笃定地说:“能!”

      其他人窃窃私语。

      “这闺女,想钱想疯了。”

      “这么多活,三人干差不多,1000就接。”

      “他吗的资本主义,吸那么多血,留着钱自己买棺材板吧。”

      1000?钱影儿瞪大眼,就干点家务活一天能挣1000?想她平时在家大事小事都她干,半毛钱没有,偶尔还被扣零花钱。

      妇人用帕子抹了抹汗,心虚地催促:“走吧走吧,700,上车。”娄先生给的1000家政费,找这闺女她还能省下300私房钱,但看她那身板,实在不靠谱,“先说好,干得不好我不给钱的。”

      “放心放心。”钱影儿将未吃完的盒饭仔细收进包里放好,有点儿忐忑地望着钻进车后座吹空调的妇人。

      “杵着干嘛?上车啊。”妇人以为她要坐地起价,声调都扬起三分,“闺女啊,700不少了,你一个人,就干一天。”

      钱影儿更不好意思了,老实巴交地挠挠头:“那个,我初来乍道,工具啥都没有,我得先准备准备,你给我地址,我一会儿上你们家。”

      妇人觉得这闺女实诚,心下添了几分愧疚和好感,更多的却是怕她跑掉:“家里啥都有,你跟我走就是了。”

      没有成本,钱影儿当然高兴疯了,来到目的地时,她才发现自己有多天真。

      3层洋房加地下室,300多平米,2个烟机,2盏吊灯,其他卧室、壁灯、餐灯若干,还有钢琴一架……

      但为了钱,忍了。

      洗刷刷洗刷刷,洗刷刷洗刷刷。

      干家务对她来说不是难事,从前在家的时候,她每天除开学业外,还得负责买菜、烧饭、收拾家里、洗衣服……记忆中自打姐姐离开家后,家里的生活起居都是她在照料,父母是什么都不干的,他们只会干自己喜欢干的事,比如说吸点儿白面,邀上一屋子的人在赌桌上嗨到天亮,直到腰包空空如也。

      ……

      洗完所有灯时,钱影儿已经腰都直不起来了。

      妇人做了扬州炒饭,招呼她一起吃。

      “林嫂,二楼有一间房我打不开,您帮我开开?”钱影儿扒拉了两口,二楼所有房间都打扫过了,只有左手边向阳那一间,从阳台上看过去,窗台已落了灰,家具上罩着白布,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林嫂闻言一惊,头摇得像拨浪鼓:“那房间你可别想着进去,那是我家先生大儿子的房间,他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

      “好。”钱影儿笑笑,抓紧时间吃饭,有些人确实挺注重隐私的,不打扫就算了,她还省事。

      结钱的时候,林嫂从里到外把家里该打扫的地方检查了一遍,赞赏之色溢于言表,这孩子不似时下的年轻人那般浮躁,肯干又实诚,便有意招揽。

      “想不到你这闺女瞧着年纪轻轻,干起活儿来这么利索,要不你给我留个电话吧,以后有活儿我还找你。”林嫂说。

      “呃,我没手机,”钱影儿有点儿尴尬地说,“您要是找我的话,去今天的人力市场就可以,九月前,我每天早上都会在那儿。”

      ……

      又是月上枝头,影影绰绰,钱影儿收工后就近找了家网吧包夜,晃了晃累得宛若脱节的身体,捂着兜里的挣的700块钱,心满意足地睡去。

      日子总是在逐渐变好的,不是吗?

      吃了一口大肉的甜头后,发传单这种小菜已经不能满足钱影儿被撑大的胃口,但昨天那种大手笔的东家不是时常都有的,可遇不可求,在这个基础上,她想了个办法,好好规划自己的时间,尽可能的多干一份工作,质量不行,数量来凑。

      这天她接到了去工地打零工的活儿,顶着烈日,戴着头盔,汗如水龙头一般浸湿衣衫,钱影儿咬着牙将两摞砖扔到指定位置。

      凭心而论,这活儿比她干过的活儿都累,不止力气还要技巧,若不是凭着一股意念死撑着,她真干不了,摘下帆布手套,钱影儿看着手上一串血泡,将眼泪憋回肚子里。

      去找包工头领薪水时,她是最后一个,包工头抱怨连连:“现在这些散工太差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效率那么低,我手底下要都是你这样的,这工程做完得逾期赔多少钱?别人都200,你160吧,别说包头欺负你,换别人起码扣一半。”

      钱影儿低着头接过工钱,忙不迭地点头。

      她这人是个一条路走到底的死性子,在哪跌倒,一定得在那地儿爬起来。

      二十多天下来,她已逐渐适应工地的工作强度,偶尔也能和工友开几句玩笑。

      手上的血泡磨破又起,一直血肉模糊,疼吧疼吧,也就习惯了。

      她端着盒饭小口小口地吃着,对面的民工嫂子问她:“姑娘,中午又没吃午饭吧?你每天只吃那么一点,有力气干活儿吗?”

      这不是她第一次这样问了。

      如往常一样,钱影儿眯着月牙儿似的眼,说:“没事,我人瘦吃的少,耐饿。”

      将委屈悉数吞进肚子里。

      她抬眼望着血红的夕阳,手里扒拉着饭盒里同样被照得红通通的饭菜,一群人围坐一圈吭哧吭哧的边吃边聊,偶尔唠上几个黄段子。

      钱影儿掺和不进去,她和几个女的扎一堆,她们都是成了家的人了,多半聊的话题除了柴米油盐就是老公孩子,这些她都不插不上嘴,只得默不作声地计算着她这段时间挣了多少银子。

      “咦,你看那上边是不是有个人啊?”

      “哪儿呢哪儿呢?影子吧……”

      “傻啊你,影子能吊外面去?卧槽……是赵老三!!”

      砰——

      只听重物落地声,清脆的骨骼碎裂声灌入耳膜,脑袋往下,直直掉在人群正中央。

      脑浆四溅,血水横流。

      所有人霎时乱了套。

      钱影儿抖着手瞪着手里的盒饭,红梭梭的饭菜筛糠一样往下掉,红白相间的脑花裹在米饭里,她打了个哆嗦,憋住不断往上冒的恐惧与恶心。

      离她最近的一个女的,突然大叫一声扔掉盒饭,连滚带爬地扑到尸体上哭得撕心裂肺,她背上挂着的婴孩似乎感受到母亲的悲怆,咧着嘴嚎啕大哭。

      钱影儿缩在人群后默默拭泪,那团不成人形的尸体依旧在那躺着,滚落一旁的眼珠子只被一丁点组织纤维牵拉着,此时此刻,脆弱的已逝生命肆意地嘲笑着他们低贱而又卑微的命运。

      救护车担架抬着尸体从她身边过去,空气中隐隐残留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她闭上眼,心中叫嚣着的,是对生命的哀鸣。

      钱影儿感到恍惚,上一世的自己死后,是不是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

      出了事故,工程被迫停工,几百号民工暂时失业了。

      钱影儿当然也没能逃过这命运,万幸的是,她攒的钱离目标不远了。

      日子就这么在忙碌与汗水中天天溜走,临近报到前三天,钱影儿终于攒够了学费,她抱着书包,躲在公园背后的灌木丛后,压着嗓子呜呜地哭。

      父亲、母亲、姐姐,还有哪些曾经嘲笑过她的人,她终于走上了改变命运的第一步,命运你不是喜欢造化弄人吗?

      我就在这里,我来了。

      此时的她压根没料到,命运对她,竟是从未仁慈。

      九月初,连日的燥热搅得人无精打采,奔波在大城市的人们却从未放慢步调,他们埋头孤勇前进,生怕停下,就会被涌动的潮流扔在原地。

      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姑娘从地下商场晃出来,她站定在最热闹的步行街头,任往来的人潮与她擦肩而过。

      最终,只剩她自己。
      夜幕低垂,钱影儿从地下商场晃出来,借着精品店的玻璃橱窗打量自己。

      这是她孤身来到这个城市给自己倒腾的第一个奖励品,T恤仔裤小白鞋,地摊货,不到二百块钱。

      她很满意,档次差了点,总归是自己挣的。

      风起,树叶攒动,眼见黑云压城,她搂紧书包慌忙往住宿的地方赶,为了省钱,她选的是地处偏僻的一处民宿,环境一般,胜在干净。

      风沙迷了眼,她停步揉眼睛,余光瞥见玻璃橱窗倒影中跟着自己的身影,心头一慌,得知自己被歹徒盯上了,强自镇定地往前走去,一边寻找可以求救的人。

      人越少,心越虚,越慌不择路。

      只见路灯下一条拉长的影子缓缓与她重合,清晰的脚步声近在咫尺。

      钱影儿大惊失色,捂着包撒腿就跑,这地方离住宿的地方不远,跑过去就安全了,她不信歹徒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

      10米。

      8米。

      5米。

      “啊——救命啊!抢#¥……!”

      歹徒摸透她的心理,就在离门口几步之遥,暗处一旮旯突然冲出来一人,虎背熊腰凶神恶煞,他和追赶而来的劫匪比划了一下,动作迅速地掩住钱影儿口鼻,另一只手将她连手带身子箍了一圈儿,尾随他那人不紧不慢地将包从她身上拽下来就走。

      “唔唔唔唔唔……”钱影儿剧烈挣扎,驾着她那壮汉躲避不及生生挨了她几脚,黑着脸疼的呲牙咧嘴。

      “再叫杀了你!”

      钱影儿乖乖地噤声了,她能感觉到对方冷冰冰的小刀正架在自己脖子上,但她钱影儿是个乖乖任人抢的人么?绝对不是,动她可以,抢她钱,就是不行!

      于是壮汉就看到这小妞回身冲他甜甜一笑,弯弯的眉眼似月牙儿般,他手上一松,有点儿不好意思想去挠挠头,他活这么大年纪,还没姑娘冲自己这么笑过。

      钱影儿笑意更深,抬脚朝他命根子就是一脚。

      壮汉“嗷”地一声惨叫,刀子啪嗒一声掉地上,捂着□□在地上滚来滚去。

      “敢打姑奶奶钱的主意,问问我的脚答不答应。”钱影儿骂骂咧咧朝他身上又补上一脚,这才往跑掉的抢匪追去,“抢劫啊——他抢了我的包,就那地中海。”

      抢她包那混混显然没想到她能将自己同伙撂倒,优哉游哉地和光膀子的烧烤店老板聊天,眼见势头不对,轻车熟路往烧烤摊后的巷子拐进去。

      钱影儿希望烧烤店老板能帮忙逮住这劫匪,或者是路上有什么人能够帮帮她,绊住他,毕竟她细胳膊细腿的,单枪匹马对上一个成年男子没什么信心。

      可是没有,烧烤店老板在她路过的时候,心虚地系着围裙往回走,她每看一个摊位老板,那些人要么熟视无睹,要么退避三舍,就连路边撸串的食客,也极有默契地将桌椅往安全地带挪了挪。

      钱影儿收起逐渐变凉的思绪,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自己最可靠。

      亏得她姐姐以前为了保持身材总是拉她夜跑,这习惯保持了好几年,体力还不错。

      卯着劲儿足足追了三条街,两人渐露疲态,路过一个三岔口,纷纷杵着膝盖休息。

      “别跑!!”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