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色》不如醉月

17、第 17 章

　　进了屋，萧宁熠拿了件薄袄给她披上，楚容宛眉儿微皱，“夫君，这件是入秋的衣裳了。”

　　随后她转过头看一旁俯首的小丫鬟们，自己明明已经让她们收起来了的，怎地这会子又出现了。

　　现在再穿那不是反夏过秋倒换时令了嘛。

　　萧宁熠沉着声，“你身子现在就在过秋天。”

　　他才不管这是何时衣裳，不由分说将要跑的人捞回来，大手扣着她腰间，“宛娘听话，你身子不好，切记贪凉。”

　　她这身子怪得很，楚容宛微微挣扎，嘟囔说着：“可我又不怕冷，穿了这么多还是凉呀，而且累赘。”

　　萧宁熠亲自给她穿上，倒是颇有闲情道压着声威胁道：“兹要是敢脱了，为夫现在就给宛娘………”

　　这话撩至一半，楚容宛赶紧拢着衣襟提防着他，秋眸怒嗔毫无威慑之力，不情不愿穿好了衣裳。

　　二人一起正用晚膳，管家请丫鬟通报，他有要事告知阿郎。

　　待夫君去了书房，楚容宛无所事事，拢衣站在廊下，看着天边渐渐暗沉，院中撒下一片暮色。

　　葳玉养的黑猫儿在外玩疲倦了，此刻回来窝在她脚边，细着声喵喵几声而后睡着了。

　　楚容宛站着看天边发呆，回过神时打了个寒噤，抬臂合手凑在唇边哈气，挪了挪脚也未惊醒脚边黑猫儿，摇着尾巴细哼一声，惹得她莞尔一笑。

　　楚容宛不忍打扰它，只好站在原地不动，脚背被它捂着暖暖的。

　　忽而瞧见院口垂花门两个弓着身子进来的婢女，她朗声唤着：“翠竹！碧松！”

　　待她两走近，站在石阶下将要行礼，楚容宛便轻问道，“今日一整天未看见你俩，去哪了？”

　　二人垂头相视一眼，正踌躇答话，语芙正从屋中出来，走在姑娘旁边，看着下面两人，没好气说着：“这两个小蹄子定是躲在哪里偷懒去了吧。”

　　在云岘院办差事，那可是萧府件美差，满府里谁不羡慕。

　　里头住的姑娘不娇不扭捏，善待婢女婆子们，从未听见她打骂奴仆。

　　且姑娘心情好时，阿郎便会赏婢女们伺候用心，出手的赏钱顶一个月例了。试问，满府里谁不想到云岘院去当差。

　　听语芙这么说，这二人忙跪下，慌而接连道：

　　“姑娘莫恼，婢子知错。”

　　“姑娘莫恼，婢子知错。”

　　这三人是常嬷嬷手底下的，办事机灵，未曾犯过小错。

　　楚容宛掩嘴一笑，“我当什么事呢，这几天阿郎不在府中也该给你们放放风。起来吧，起来吧，不怪你们。”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二人垂着脑袋站起来。

　　但楚容宛还是得提醒她俩，再看看语芙，“你们三个都是常嬷嬷交给我的，以后还是注意些，别让其他小丫鬟瞧见了，说我过于纵容你们，届时我可不好说了哦。”

　　众人皆知，姑娘待婢子和善，这三人对着楚容宛屈膝下拜，齐声道：“是，姑娘。”

　　随后语芙呵着下面两人，“姑娘仁厚，放过你们了，现在还不快进去收拾被褥，若是被阿郎发现你们伺候不周，仔细挨板子！”

　　两个婢子忙应着，提着裙子正要上来。

　　“不忙。”楚容宛制止，转过身对语芙说，“阿郎方才说带了些瓜果来，你们去备一些吧，然后再送一些到乐青屋中去，那丫头不想练字又跟我闹脾气。”

　　提起乐青，楚容宛摇头无奈一笑。

　　“是，姑娘。”

　　三人领了差事便往小厨房走去。

　　语芙回头看着姑娘蹲下抱起黑猫儿往屋里去了，便压低声音问二人，“大夫人如何了？”

　　翠竹道，“常嬷嬷说，大夫人近来夜多惊梦，白日也有些神志不清了。”

　　碧松接着道，“大夫人今日晕过去前，口中还唤着阿郎的名字。”

　　听二人这么说，语芙面色凝重，但又无可奈何，“唉”一声，说：“姑娘已经起疑了，你们这两日便不去听云院了，等阿郎安排吧。”

　　二人应下，碧松还是忍不住嚼舌根子，“语芙姐姐，你说姑娘如果知道这事了，会……”

　　她话未说完，脸上便挨了一巴掌，语芙冷声道：“贱婢子，阿郎的事你也敢多舌！不想活了！”

　　廊下已然掌灯，楚容宛手捧着个甜白瓷小碗，一手接过语芙手中的宝蓝色掐丝珐琅果叉，还未下手，大公子萧喻翰便牵着葳玉进院来，二人还有说有笑的。

　　葳玉一下瞅见干娘手中的瓜果，松开萧喻翰的手跑过来，“干娘干娘！我也要吃！”

　　楚容宛温和笑笑，叉了一块小的给她，“小馋猫。”

　　随即楚容宛眼神朝下，瞧见下方低着头看鞋的大公子，她将手中的白瓷碗轻轻推到葳玉怀中，惋惜状开口：“我还一口都还没吃呢，你们便来了，郡主，您拿去与大哥哥一起吃吧。”

　　葳玉仰起白嫩的小圆脸，笑得憨态可掬。

　　随后她捧着盛有瓜果的白瓷碗跑下石阶，与萧喻翰道，“大哥哥，这就是我用你说过蕃国进贡的如意果，很好吃的，你尝尝。”

　　“多谢小夫人。”萧喻翰忙拱手作揖与楚容宛道谢，他心中可搀着呢，一听小夫人这么说，巴巴的眼神顿时亮了。这些日子，也不知在云岘院蹭了多少好吃的，慢慢的他心中对这小夫人的成见淡了下来。

　　天黑，亥时末夫君还未回。楚容宛依在床栏上昏昏欲睡。

　　忽而，听得葳玉的哭声。

　　楚容宛瞬时惊醒，赤脚下榻跑出去，刚转过屏风与语芙撞在一起。

　　她还未开口询问，语芙先说了，“姑娘，宫中来人要接走小郡主！此时小郡主还在哭着找你。”

　　“宫中为何深夜来接人？”楚容宛瞥眉。

　　“听说圣上好似不……”语芙小声说话而后停住。

　　楚容宛瞳孔微睁，心中已了然，跑到院中去，果真瞧见一群陌生人，身着宫中服饰。

　　都未让人进来通报一声，而是粗鲁的将人抱走，这与抢人何异？

　　听着葳玉的哭声，楚容宛心中更急，刚要出声，便有人唤着，“阿郎来了。”

　　隔得远只看见院口涌进许多人，身上的衣裳略泛着银白光，身后语芙道，“是兵卫！”

　　怪不得，兵卫身上穿的都是盔甲。他们将宫中的人团团围住。

　　只听得冷生响起，沉得比夜还寒，“皇后命人私闯臣子内宅，是何用意。”

　　尖锐的公鸭嗓道，“皇后娘娘许久未见嫡郡主，咱家奉其懿旨，特带小郡主进宫以表娘娘思念慰籍，难道萧大人胆敢抗旨不遵！”

　　“呵。”轻蔑斥声后，随即那些兵卫纷纷亮出兵刃，往前逼近那些宫人。

　　随后，一个高大身形映入眼帘，他步履悠闲，稍稍抚平楚容宛绞起思绪。

　　萧宁熠走近，瞧见楚容宛赤足站在门口，他剑眉微拧。

　　“夫君，郡主……”楚容宛往前走两步，强忍着心中焦急，唤着他。

　　他将娇小的人拦腰抱起往屋里走去，落入宽厚温热的怀里，轻和一声：“无事的，宛娘别怕。”

　　“我不怕。”话虽这么说，她白皙纤细的指尖搅着他衣衫，眉心微凝：“难道真的要将郡主给他们么？”

　　那些人看起来着不善啊。可夫君是臣子，与葳玉郡主并无半点关系，如今太子殿下也不知去向。

　　萧宁熠与她宽慰一笑，“不会。”

　　亲自给她浴了足将人抱在榻上去，而后将她额前鬓发轻柔撩在而后，言语中轻描淡写抚慰心声，“待会儿要打雷了，宛娘待会儿把耳朵捂着，为夫不时便来陪你。”

　　夫君说完，薄唇安抚地吻了吻她眼睑。

　　“诶…”楚容宛睁眼，正要跟出去，萧宁熠挥手，随后屋中进来连串的婢女，堵住她去向。

　　楚容宛跺脚让她们闪开，婢子们又怎敢呢。抱着她腿苦苦哀求，若姑娘出去了，婢子们小命不保。

　　她心中又急又慌，可出去又帮不上忙。

　　忽而，外面闪过一道雷电，唬得楚容宛心头一跳。雨点砸在屋瓦上，噼里做响，全然掩过了外面混乱。

　　不时，阳荷女官抱着受了惊吓的葳玉进来，葳玉躲进楚容宛怀里，颤抖着小身子，带着哭腔吓得话语不全：“干娘，人…好多人…倒地上，流血了！红色…地全红了…”

　　楚容宛听葳玉说完，指尖微颤，还好她坐于榻上，不然此刻她肯定瘫软在地。

　　她奈着性轻将葳玉哄睡着，吩咐人将她安置小阁房里。

　　外头雨下的越大，似乎落打在楚容宛心中。

　　等至半夜，听见掀帘声，楚容宛忽而冲出去，看着门口的人，对上来人深邃的眼眸，她焉得红了眼眶。

　　三两步跑前去，紧紧搂着他腰背，鼻息间有淡淡血腥味，他的衣裳湿润沾了不少雨水。

　　楚容宛哭意绵绵，哽咽两声：“夫君…”

　　“唉……”怀中呜吟声不断，萧宁熠无奈叹一声，原本阴沉云翳的脸柔和下来，嘴角泛起笑意，哄着怀中微微颤栗的人：“让宛娘担心了，好了好了不哭了，伤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