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动心》尤红树

23、顺气

　　真是个活祖宗！赵宴池挂了电话，又看了看罗正霄手机发过来的定位，心中暗骂。
　　又纠结了几分钟，赵宴池还是换好了出门的衣服，悄悄去看星星，小孩子早就无忧无虑地沉沉睡去。

　　星星的面容与罗正霄有三四分相似，天真无邪的小孩子脸庞白白嫩嫩的，闭着眼睛的睡颜简直甜美得像个小天使。望着他的小天使，赵宴池还是决定去把那个恶魔般的活祖宗领回来。

　　夜不算深，城市主干道上还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赵宴池偶然间看见车窗外面行色匆匆的人群或者疾驰而去的车辆，看见城市里辉煌的灯火，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这繁华都市，这万家灯火，似乎都与他无关。这一刻，赵宴池竟觉得无比孤独。

　　不一会儿，赵宴池就到了南江边上的酒吧街。南江两岸这一段的夜景可以说是市内最美的，一边是霓虹闪烁的酒吧街，一边是高耸入云的星级酒店、高端餐厅。正因为如此，这个时间段路面上反而没什么人。

　　到了目的地，赵宴池远远地就看见江边石凳上蜷缩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将车停好，走近看时果然是罗正霄，正耷拉着脑袋歪歪扭扭地坐在石凳上，好像随时都要倒下的样子。

　　“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你的朋友呢？”赵宴池看得心内焦躁，过去把他扶稳。
　　“喝……干了……”罗正霄笑得跟个傻子一样，还满嘴胡话。

　　赵宴池瞧瞧左近确实没有旁人，且罗正霄也确实醉得厉害，叹了一口：“走吧，回家。”
　　“不……不回家……我……我没有家……赵宴池不要我了……”罗正霄彷佛根本没认出来人是谁，一听回家就紧紧抱着赵宴池的腰不肯走。

　　“……”赵宴池脸上一阵纠结，不再跟这个醉鬼沟通，直接把人给拽起来，塞进了副驾驶，扣好安全带把人拉走。

　　这里离家不算远，二十多分钟的车程，旁边的人一直哼哼唧唧的，赵宴池起初还担心他不舒服，后来见也没什么事就任他哼唧，多的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他。

　　好容易把车开回去，上楼又是个难题——赵宴池家是老房子，并没有电梯，如何把一个醉鬼拖上楼确乎是一个大问题。

　　“罗正霄，你醒醒，能听得到吗？还能不能站稳？”赵宴池把人从车里拽出来，刚想撒手就见人往地上出溜，只得赶紧拽起来一把搂着咯吱窝叫他大半重量都落在自己的身上。

　　“赵宴池，我要……”昏黄的路灯下，罗正霄笑得傻乎乎的，浑身像是没骨头一样挂在赵宴池身上，说些无厘头的醉话。

　　“好了，别闹，跟我走。”没多少功夫，赵宴池已经被折腾得出了一身汗，他把人揽住慢慢往前走，觉得很是吃力。

　　“我不跟你走……我要……要赵宴池。”罗正霄忽然用力推了他一下，差点将两个人都带得摔倒，好在赵宴池晃了晃稳住了。

　　赵宴池真想把这个醉鬼丢下不管，深呼吸之后才继续没什么耐心地哄人：“好好走，再闹我可真不管你了。”

　　罗正霄消停了片刻，两个人终于跌跌撞撞走到了楼梯口。这回罗正霄说什么都不愿意往前走了，一直闹着这里不是他家，他被赵宴池赶出来了，不论赵宴池怎么哄，翻来覆去的就是那几句话。

　　楼梯口的感应灯亮了又黑黑了又亮，拖延良久，罗正霄还是拖着赵宴池不愿意上楼。
　　“你好好看看，看看我是谁？”赵宴池被磨的没脾气，只好抬着他下巴拍了拍他的脸叫他清醒一些。

　　“赵、赵宴池……”罗正霄望着他眼神似乎有了片刻的清明。
　　“还没醉死。那你跟不跟我回家？”赵宴池又拍了拍他的脸，希望他能更清醒一点。

　　“你不是赵宴池……赵宴池要把我赶出去，才不会管我……”罗正霄眼神又开始混沌了。
　　“他不赶你走。”赵宴池真是恨不得打爆他的狗头，不过还是得耐着性子先把人给弄上楼。

　　“我不信……赵宴池才不会像你这样……他都不跟我说话……他就是不喜欢我，就是嫌我烦……”罗正霄一边赖在人家身上，一边控诉着主人的不良行径。

　　“你到底走不走？不走你就自己在这里待着吧！”赵宴池真的火了，心想：你还有自知之明，知道你惹人烦！

　　“不走……我要等、等赵宴池……嗝儿……”罗正霄不为所动，只管把人给拖住叫他脱不了身。
　　“那你怎么才肯走？”赵宴池觉得这位活祖宗现在是借酒装疯，可是也拿不准是真疯还是假疯，只觉得在楼梯口拉拉扯扯丢人。

　　“我要你亲亲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赶我走了……赵宴池——”罗正霄与他分开一点距离，又有几分清明地看着他。

　　“好，以后不赶你走。”趁着感应灯熄灭的瞬间，赵宴池红着脸蜻蜓点水般亲了他一下。

　　仿佛被施了什么魔法，这回罗正霄不再闹腾，由赵宴池扶着乖乖上楼。

　　回到家把人往沙发上一扔，赵宴池先去看星星，见星星睡得好好的，这才去看那个醉鬼。
　　见他歪在沙发上还是神志不清的样子，赵宴池就去厨房给他泡了一杯蜂蜜柠檬水——整整放了一个柠檬的那种！

　　“来，喝水。”赵宴池把水杯放茶几上，不见人动弹，又把杯子端起来凑到罗正霄嘴边。
　　喝了一口，罗正霄就开始皱眉，赵宴池心里暗爽，水杯依然稳稳当当停在他嘴边，直到把一整杯酸死人的柠檬蜂蜜水全都灌给他。

　　没一会儿，赵宴池从厨房出来，发觉他的醉酒已经醒了一些，心道这酸柠檬真管用。
　　“还难受吗？”看见罗正霄轻轻摇了摇头，赵宴池有了点笑意，“那你就在沙发上将就将就吧，我去给你拿个被子来。”

　　“不准走。”看来罗正霄是真的清醒了，闻言立刻长臂一伸，将站在面前的人牢牢禁锢住，脸埋在人家腹部不撒手。

　　“一身的酒气，熏死人！”赵宴池于心不忍，觉得自己今天的消息似乎发的有点过了，还是将人拉起来塞进了卫生间。

　　挤好牙膏把牙刷递给他，罗正霄就能稳稳当当开始刷牙，赵宴池见他确实清醒了一些，这才出去，丢他一个人洗漱。

　　过了好一会儿，罗正霄才从卫生间出来。他看见赵宴池还没睡，正站在窗边望着窗外，便走过去跟他一起看。
　　赵宴池家的房子老旧，楼层不高，窗外边除了对面楼驳杂的灯光，实在是没什么好风景。

　　“你——”赵宴池转过身来才说了一个字，话就被罗正霄打断：“我洗了澡，身上干干净净的一点味道都没有，你不要赶我去睡沙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他确实刚洗了澡，头发还湿漉漉的滴着水，眼睛里是干干净净的纯粹与清明，这样的罗正霄望过来，赵宴池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被击碎，实在是没有办法拒绝他。于是，他只好任由罗正霄拉着，两个人再次躺进了一个被窝。

　　关了灯，房间里一下子暗下来。黑暗中，罗正霄紧紧握着赵宴池的手，挨他很近。
　　过了一会儿，方才忘记拉严实的窗帘外面透进来一点淡淡的光，渐渐地，罗正霄可以看清楚身旁赵宴池的脸，可以看到他的眼睛、鼻子、耳朵，以及嘴巴。

　　罗正霄侧着身，抓过赵宴池的手放在自己背上，将人拉得侧过来与他面对面，然后吻住了他。

　　这一回，赵宴池似乎已经忘记了身在何处，只在最开始的时候轻微挣扎了一下，后来，就好像完全没了理智，甚至开始越来越热烈地回应。

　　良久，两个人才分开。罗正霄将自己挤进赵宴池怀抱之中，微微仰起头意犹未尽地轻轻挨着人家的下巴。

　　“你——”赵宴池不知道此情此景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你今天下午说了那么不好听的话，你要道歉！”罗正霄凶巴巴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赵宴池恨自己的借口太过拙劣，也恨自己意志力太不坚定，可是却不好意思开头道歉。

　　“我什么我？你今天真是气死我了！还说什么把我当弟弟！难道你刚才亲我的时候心里想的不是我，是你弟弟？”罗正霄继续恶声恶气地控诉，“说一句你喜欢我，真的就那么难吗？”

　　赵宴池被人紧紧搂着，听着这些看似凶狠实则又满是委屈的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能说点什么。

　　“赵宴池，我喜欢你，想要跟你在一起。”罗正霄又去亲他，直到喘不过气来才把人放开，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也喜欢我，你不说就算了，反正我知道！哼！”

　　是啊，我喜欢你。赵宴池默默地心里念道：我要不喜欢你，星星能长这么大？我要不喜欢你，你能这样死皮赖脸住进我家？算了算了，就当是前世的冤孽吧……

　　“赵宴池，我警告你！你不要仗着我喜欢你，就为所欲为，说些伤人心的话！下回，要是再有下回，看我怎么收拾你！”罗正霄狠狠掐了他一下，嘴巴也不闲着，开始放狠话，“你再敢故意气我，我就把你关起来，叫你天天只能看着我，跟我做那些你不好意思的事，直到你再也离不开我！哼！”

　　“你酒还没醒？”赵宴池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忍不住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要耍酒疯就给我出去！”

　　“你还凶我！”罗正霄挨了一巴掌却把人粘的更紧了，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真的有一个弟弟？”

　　赵宴池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一茬，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他：“是的，我弟弟比我小七岁，我上初中那年他被我妈带走了，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他跟我妈一起过得好不好。所以，看到跟他年纪差不多、经历差不多的孩子，我总是会忍不住去注意，去关心。”

　　罗正霄听了这话心里又不是滋味起来，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遇到过很多像你弟弟那样经历的小孩？”

　　他以为赵宴池不会回答，可是过了没一会儿就听他说：“不，我这辈子就遇到了一个。”

　　“我不做你的弟弟！我也不是你弟弟！”罗正霄心里有点高兴，又有点堵得慌，手下就有些没了轻重。

　　“哎哟——”赵宴池被弄疼了，又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你要是我弟弟，我早打八百回了！”
　　“那你说，我是你的什么人？”他这话顺心顺耳，罗正霄挨了打反而更高兴了，涎着脸问。

　　赵宴池自然不会再搭理他，好在罗正霄只顾着欺负人，似乎也并不太在乎这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