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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爱与恨2 ...

  •   陆姝想起那晚在破庙里和尚说的莫名其妙的话来。他说她铁石心肠,说什么他之所以出家,就是为了不遇见命中注定的人,免得忘记。他还说他出家是为了命中注定的人。
      那些话不正是“由爱故生恨”而来的吗?陆姝心中一惊。
      倘若他才是命中注定的那个人,那么,将军是不是命中注定的人?难道以前把将军认作是命中注定的人是错误的?倘若将军不是命中注定的人,那以前为何会与皇上在画中相遇?
      陆姝脑袋里乱如麻。
      这时,她听到一阵清越的声音,如同寺庙撞钟。
      “陆姑娘!陆姑娘!”
      她听到有人喊她。
      她从梦中醒来,天色竟然已经黑了。缸被敲得嘣嘣响,让她在梦境里听成撞钟的声音了。喊她的人不是别人,居然是观月!她能听出观月的声音。
      她惊喜不已,没想到观月找到这里来了。
      她想从里面顶开缸盖,可是手刚刚碰到缸盖就犹豫了。
      陆六断离开的时候说过,叫她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
      于是,她放下了手,决定先探探虚实,对着缸盖的裂缝问道:“谁呀?吵得让人不能安生!”
      “缸里真有人啊!是陆姑娘吗?”
      “你是谁啊?”陆姝问道。
      “我是谁你还听不出来?”
      “你到缸盖上面来让我看看。”陆姝有些拿不准。
      喵呜……
      它叫了一声,然后跳到了缸盖上。
      果然是一只猫。猫尾巴高高翘起,仿佛是一条立起来吐着信子的蛇,让人恐惧。
      “你找谁呀?”陆姝看出破绽了。
      观月的尾巴是狐狸的尾巴,像扫把一样。观月在别人面前可能会掩饰身份,但是在她面前反而会亮明身份。
      “找你呀,我看你这么晚还没有回来,在皇城里到处找你,找得好辛苦。”那只猫说道。尾巴末端一会儿翘起,一会儿垂下,仿佛一条警觉的蛇,随时可能飞身而出,咬她一口。
      缸盖的裂缝很大,它的尾巴是可以伸进来的,但是它没有。陆姝猜想它应该是忌惮些什么,或者是有些顾虑。
      “找我?你不是找陆姑娘吗?”陆姝往下躺了躺,尽量离它远一些。虽然她知道此时的自己就如瓮中之鳖,根本没有地方可逃。
      “你不是陆姑娘?”它居高临下问道。
      这破绽就更明显了。观月不会不认得她,不会这么问她。陆姝心想,这只猫必定是和尚派出来找她的。和尚必定发动了许多妖怪挨街挨巷寻找她。
      这只猫变成观月的样子,自然是为了降低她的戒备心,可是它不知道观月有条狐狸尾巴。
      “我当然不是!”陆姝说道。
      “那你怎么躲在这口缸里?”它问道。
      陆姝道:“我是耍猴戏顶缸的。白天用它来讨点吃饭的钱,晚上用它来当睡觉的床。”每一座城里都有一群不知来历的耍猴戏的人,有吞剑的,有吐火的,也有顶缸的。他们居无定所,风餐露宿。
      “那你怎么知道陆姑娘的?”它又问道。
      陆姝道:“哎,说起来还要怨这个陆姑娘!要不是她导致今天白天街上大乱,将我与其他同伴冲散了,我何至于独自睡在这里?”
      “你若不是陆姑娘,为什么看到我说话竟然不害怕?常人见我说话,没有不吓得屁滚尿流的!”它厉声说道。
      陆姝一惊。这只猫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但她很快想到了对付的办法。
      “我们耍猴戏的,到处流浪,有钱的时候住客栈,没钱的时候睡鬼神庙,睡野林荒郊,什么怪事没有见过?鬼哭狼嚎都司空见惯。”陆姝镇定地说道。
      见那猫不走,她又说道:“何况三苗先生跟我说过,皇城里的猫都平易近人,但比人高贵,从不欺负人,还说猫不能学人喝茶,因为学了人喝茶,就会变得跟人一样讨厌……”
      那只猫惊奇道:“这话三苗先生确实说过。你跟三苗先生相识?”
      陆姝道:“对呀。”她听三苗先生说过,皇城的猫都是他罩着的,心想,皇城里的猫也该知道三苗先生,尤其是像它这种有些修为的猫。于是她有意提起三苗先生。
      她记得三苗先生是镇海王那边的,并且三苗先生说过镇海王与皇家寺庙势不两立。而这只猫是皇家寺庙的。但对于猫来说,人归人,猫归猫。
      “我们都是他护着的。你既然跟他相识,便也是我的朋友。再说了,他最喜欢吃鱼了,你若是陆姑娘,早就被他吃了。”那只猫说道。

      陆姝听了它的话,也在心里问自己,三苗先生为什么不吃掉我呢?那天他可是叼着鱼刺来的!
      她想不出缘由。这皇城里有太多她看不穿的事情。
      好在眼下这只猫的疑虑被打消了。
      它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你的清梦了。我去别的地方找找。”
      说完,它往黑暗里一跳,悄无声息地走了。
      陆姝不敢睡觉了,仔细听巷道里的声音,怕又有什么东西找来。
      过了不久,她听到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缸盖直接被揭开了,陆六断对着缸里轻声道:“走!”
      陆姝从缸里爬了出来。
      陆六断看了一眼缸盖,问道:“刚才是不是有谁来找过你?”
      陆姝点头。
      陆六断道:“幸亏我留了一个印记在上面。”
      陆姝往靠着缸放着的缸盖看去,上面果然有三条中间断了的线发着淡淡的荧光。那是八卦中的坤卦,坤卦因为三条线中间断开成六条短线,故而有“乾三连,坤六断”之说。陆姝这才明白,陆六断的名字是这么来的。
      这坤卦应该是陆六断盖上缸盖之后离开之前划上的。
      陆六断领着她又抹黑走了一段路,来到一个院门前。门上一把长条锁,锁是青色的。
      陆六断没推门,门就开了。
      陆姝定眼一看,原来穿在门环上的不是锁,而是一只有手掌那么长的螳螂。螳螂刚才是缩着的,此时伸展前后腿,将门推开了。
      陆六断见她好奇地盯着门环上的螳螂,叹息道:“它的修为也就到这里了,只能当一把看门的锁。”
      “不是所有的修炼者都能大成。”陆姝也为之叹息。
      她们进门之后,门又关上了。
      陆姝回头一看,看到一张没有眼睛鼻子嘴巴的脸,吓得她差点叫出声来。正是那个人将门关上的。
      “它……”陆姝指着那个怪物问陆六断。
      “它叫铺首,原来是门上衔着门环的门兽,是有鼻子有眼睛的,只因年代久了,被人的手摸得光滑了,失去了原来的模样,脸就变成了这样。不用害怕,它看不见你,也听不见你。它是守门的,所以每次螳螂将门打开,它就随即将门关上。”陆六断解释道。
      陆姝按住胸口,吁了一口气。
      “你知道皮囊师始祖是如何处理他那个叛逆徒弟的吗?他以皮囊之术抹去了徒弟的眼鼻耳嘴,让他进入了无生无死,无善无恶,无过去未来之境地,无过去未来,也就无现在当下。”
      “无现在当下?也就是说,这个人会消失?”陆姝问道。
      “正是。”陆六断一边继续往里走,一边说道,“这个铺首照道理说也不应该存在,可是它却存在,所以被他留了下来,想看看有什么破解方法能让皮囊师始祖的叛逆徒弟脱离无生无死,无善无恶,无过去未来之境地。”
      陆姝浑身一颤,她知道陆六断说的“他”就是那和尚。
      “他要让那个人回来?”陆姝问道。
      陆六断道:“是。毕竟皮囊术经过了一次封禁风波,有些禁忌之术失传了。他想通过那个人恢复那些已经失传的禁术。”

      “他要失传的禁术干什么?”陆姝问道。
      陆六断回头看了铺首一眼,然后对陆姝说道:“这和尚也就能给人易容而已。而那位被皮囊师始祖封禁的人,可以轻易将你捏成一个鱼丸。”陆六断的手指做出揉捏的动作。
      陆姝打了一个寒战。
      “在那个人的手指下,什么皮肉,什么骨头,不过都是揉软了拍熟了的泥巴而已。到那时候,如果和尚得了这禁术,除非皮囊师始祖复活,没人能阻挡他做任何事情。”陆六断说道。
      “那不是跟女娲娘娘一样了?”
      “你说得对。当年他那双手就被叫做‘女娲之手’。有人被他弄成了牛马之类的样子,走路的时候只能手脚并用。”
      “我们好不容易修炼成人,居然还有人被弄成了牛马?”陆姝毛骨悚然。
      “他曾说过,有一天习得禁术,他要将天下人都变成牛马之类的牲畜,让他们去耕地拉磨,脚上打铁钉,天天挨鞭子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让他们在牧场奔跑,然后被妖怪狩猎。将他们关在笼中,被妖怪逗弄呵斥。”
      陆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们刚刚进屋,外面就响起了一阵阵的雷声,紧接着,雨就下了起来。敲得屋顶的瓦叮叮咚咚响,仿佛演奏乐器。很多地方开始漏雨。
      “你这房子好久没有修葺了吧?”陆姝问道。
      陆六断笑道:“让它漏呗!我最喜欢雨了。要不是为了避人耳目隐藏身份,我都会把屋顶掀掉,让雨水全部进来,那才畅快!”
      想想也是,作为一条鱼,怎么会讨厌水?为了人的身份,她都习惯避开雨水了。见陆六断任由雨水打湿,她也不避开了。
      陆六断坐了下来,脱掉了鞋子,光着脚,用脚去接漏下来的雨水。
      陆六断见她坐着不动,笑道:“你试试!”
      陆姝也脱掉了鞋子,用脚去接雨水。
      当雨水淋到脚面的时候,她感觉清凉又舒畅,无比惬意。刚才的痛苦、紧张、恐惧等情绪仿佛被雨水洗了去。
      可是她想起和尚在茶馆里说的那句话,忍不住问陆六断:“那个跟我一起来皇城的教书先生,你知道吗?”
      陆六断点头道:“当然知道。你不就是为了他才来的吗?”
      “他明天要被杀头,你知道吗?”
      “知道。不过现在……”陆六断瞥了她一眼,“每个被砍头的人,都要经过皇上朱批的。现在皇上被刺杀了,他的头暂时是砍不了了。”
      “哦。”陆姝松了一口气。
      陆六断踢了一下脚,雨水飞溅了出去。
      “皇上都死了,你还在担心区区一个教书先生……”陆六断忍不住为皇上鸣不平。
      陆姝眉头一皱,自问道:“对呀,我为什么这个时候还担心他?”
      陆姝记得,在她准备去衙门为章卷申辩的时候,无名山的老奶奶说过,第二天她会遇到命中注定的人。那天不仅将军在,章卷也在。如今将军被刺,莫非章卷才是那个命中注定的人?不然,世事通透且慈祥的老奶奶应该会说,她会遇到命中注定的人,然后错过。
      她知道,这种想法也有诸多站不住脚的地方,她抱着被刺杀的将军的时候,明明那么痛苦,那么舍不得。如果将军不是那个命中注定的人,这种情绪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
      难道……将军和教书先生都是命中注定的人?
      她的脑袋里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不不不,不可能的,不可能命中注定有两个人。
      她否定了这种想法。
      她回想起将军临终前说那天雪地里的脚印是他留下的,希望获得原谅。
      可是她清楚记得,雪地里只有一个人的脚印,不可能将军和章卷都去过她的庭院。
      于是,又一个猜想让她吓了自己一跳。
      难道……难道……将军就是教书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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