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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茶与鱼3 ...

  •   送酒的人哈哈大笑:“你又不是鱼,怎么会变成酒糟鱼?”
      抬酒的一人说道:“酒糟鱼还是要用鄱阳湖的鲫鱼做最好吃,半斤左右大为佳。”
      陆姝急又急不得,气又气不得,只能咬着牙齿说道:“小心被鱼刺卡住喉咙!”
      送酒的人对陆姝说:“陆姑娘,你说得还真对。酒糟鱼用的是低度酒,这次送来的酒跟上次的不一样,这次是素酒,确实可以用来做酒糟鱼。你要是喜欢吃酒糟鱼的话,去鱼市买一条来也是可以做的。”
      “行了行了行了。你们把就放这里,代我给你们将军说个谢谢。小女子何德何能,劳烦将军如此挂念!”陆姝巴不得立即赶走他们三人。
      送酒的人说道:“还别说,我们将军从来没有对谁好过,你看他样子就知道这人没什么人情味儿……咳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将军铁面无私,铁石心肠……咳咳咳咳……我的意思是将军心肠很好,只是没见他对什么人好过。总之,我从来没见他给人送过酒。”
      陆姝一愣。
      那人接着说道:“更没见过还送两次的!可见将军确实挂念你。”
      陆姝脸上一热。
      送走那三人之后,陆姝坐立不安,感觉魂魄好像不在身体里了一样,做什么都心不在焉。她想温一壶酒,将自己喝得迷糊一点,却前所未有地将酒直接倒在了温水里,想起来弄错了,又错将温水倒进了酒壶里。
      弄来弄去,她失去了喝酒的兴致,往窗边一坐,看着外面的阳光发呆。
      观月悄悄靠到她的身边,幽幽说道:“魂儿丢了吧?”
      陆姝斜了观月一眼,问道:“谁的魂儿丢了?”
      “你呀。”观月说道。
      “我好歹有六百年修为,怎么会把魂儿丢了?”
      “我听人常说一个词,说的就是你现在的状态。”
      “什么词?”
      “魂不守舍。俗话说就是魂儿丢了。”
      “你才魂不守舍,天天盯着吴刚姑娘。”陆姝心虚地反驳道。
      观月笑了笑,走到刚送来的酒罐旁,将鼻子凑上去嗅了嗅,点点头,说道:“嗯……不错不错,我听人说,这种低度的素酒不但可以做酒糟鱼,还可以用来钓鱼。掺了这种酒的鱼饵尤其能诱惑鱼儿上钩。我看哪,那位将军不像你想的那样呆,他聪明得很,一次两次给你送酒,是要放长线钓大鱼呢!”
      陆姝上前一把揪住观月的耳朵:“放长线?钓大鱼?我有这么笨吗?我要是没有这点定力,六百年前就被人钓走千百回了!你这猫崽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是不是皮子痒了?”
      观月连连求饶。
      陆姝感觉手指肚有些刺痛,急忙松开观月的耳朵。她翻过手掌,看了看刺痛的地方,居然有被针扎了的痕迹。
      陆姝朝观月的耳朵看去,看到什么东西在阳光下闪亮了一下。
      “你耳朵上有什么东西?”陆姝又揪住观月的耳朵。
      观月挣扎躲开,不好意思地笑道:“耳钉。”
      陆姝皱眉道:“你戴耳钉干什么?”
      观月道:“还不是为了帮你打探消息?我看西域来的商人不论男女都有耳钉耳环,他们跟皇宫里的人有生意来往,我想从他们嘴里套点话,就变成他们的样子,还弄了一个耳钉。你可不能笑话我。再说了,我听人说,我这种猫是波斯猫,祖先也是西域的,我这叫认祖归宗。”
      他一手护住被揪过的耳朵,防着陆姝强行将那耳钉扯下来。
      陆姝愣住了,半晌没说话。
      观月凑上来,问道:“你你你怎么啦?是不是耳环让我露出破绽了?我忘记摘下来了,下次一定记得。”
      陆姝还是不说话。
      “我知道这是我的不对,我觉得这个耳钉还挺好看的,就没摘下来。我错了。你……你别这样啊。”观月以为陆姝在生他的气。
      陆姝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观月道:“刚才送酒的人,你看到他手指上的玛瑙戒指没有?”
      “看……看到啦。”观月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到那个人的戒指。“戒指上的玛瑙一圈黑一圈白,像羊的眼珠子一样。怎么啦?”
      陆姝看着那人刚刚进来的院口,说道:“他有一个破绽!”
      “破……绽?”观月不懂她指的是什么。
      “上次面圣后送我回来的公公,他的手指上戴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玛瑙戒指。”陆姝缓缓说道。
      观月一愣,随即说道:“皇城不比我们那地方,这里有钱的人多得是,戴玛瑙戒指的也不少见。你多心了吧?”
      陆姝摇摇头,说道:“戴玛瑙戒指不稀奇,但他们两人的玛瑙纹路一模一样,戒指上的雕文也完全一致。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也没有完全相同的玛瑙。”
      “你的意思是……”观月这才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
      “他们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人!”陆姝十分肯定地说道。
      “怎么可能?他们一个是将军的人,一个是皇上的人。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什么真相?”
      “将军就是皇上,皇上就是将军。”

      “啊?”观月被陆姝的话吓了一跳。
      “我明白了。皇上让我蒙住眼睛见他,是怕我看出端倪来!”
      “话是这么说,可是送酒的人和送你回来的人长得不一样啊。”
      “你忘记远黛被皇上变脸了吗?皇上能让远黛她们四人的脸变得一模一样,就能让其他人变得跟以前不同。”陆姝说道。
      “远黛是变了,可是她消失了一年左右的时间才变模样。而送酒的人和送你回来的人前后相差不过几天。”
      陆姝断然道:“一个变得慢,一个变得快而已。”
      观月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想了想,说道:“也有可能送你回来的人把他的玛瑙戒指送给了送酒的人,对不对?皇上和将军关系好,他们的下人也不会太差,是不是?”
      “这……”陆姝没有想到这一点。
      “哎呀,什么时候能回无名山啊!再不回去你就要疯掉了!”观月忧心忡忡。
      我是疯了吗?我怎么会有这样疯狂的猜想?她也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我需要喝点酒静一静。”陆姝说道。
      她收回心神,给自己温了半壶酒,像口渴的人喝水一样喝了个精光,然后躺在床上,等待酒劲起来,好迷迷糊糊睡上一觉。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她还清醒得很,连往常那种朦朦胧胧的醉意都没有。
      “我喝这么急,应该会醉过去的呀?是我喝的日子不对,还是躺的姿势不对?”她在床上眨巴眨巴眼睛,说道。
      观月懒懒地瞥了她一眼,说道:“你平时喝酒的时候都优哉游哉,看花看雪看山水,首先就有了醉意,酒不醉人人自醉。如今你醉意都没有,喝了酒也不一定醉。”
      “那呆子不会送的是假酒吧?”她坐了起来。
      “你真是疯了。之前喝了那么多没事,这次就成假酒了?”观月白了她一眼。
      可惜人们没有“死猫眼”的说法,不然她定要呛他一顿。
      因为观月这一眼神,她忽然想起那呆子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就说她“死鱼眼”。回想那天相遇的情形,呆子似乎并不认识她,也不认识无名山。不然他不会叫她做“小姑娘”,不会给无名山取名。
      如果那呆子就是皇上,看到跟远黛那四位姑娘长得一模一样的她,必定非常惊讶,甚至喊出“远黛”或者另外三位姑娘的名字。
      她此时的思路比喝酒之前还要清晰。
      她站了起来,走到门前。一阵风吹在了脸上。
      不对!如果呆子就是皇上,且是有备而来,他完全可以假装不认识她,假装不知道那座山叫做无名山!从而造成她以为呆子不认识她的假象!
      或许,给无名山取名为无名山的行为,并不是因为他呆,而是故意为之!
      想来想去,她觉得两种可能性都存在。
      如果将这些想法直接说给观月听,观月肯定还是以为她疯了。于是,她决定换一种方式跟他说。
      “观月,我问你一个问题。”
      “只要不是关于将军是不是皇上的,我就回答。”观月说道。
      “不是。”
      “好,你说。”
      “我问你,一个读书人离开父母家乡,来到皇城赶考,等到放了榜。你说这读书人是金榜题名还是名落孙山?”
      “这当然是榜上有名字就金榜题名了,榜上没名字,就名落孙山。你怎么问这样的问题?”
      陆姝继续问道:“好,我们不看他到底有没有考上,在他看了榜之后,写了一封家书,送信的快马披星戴月往他家乡赶。你说他父母和家乡人得知的是他金榜题名还是名落孙山?”
      “当然是看了家书才知道。跟上个问题一样。”观月说道。
      “我再问你另一个问题。如果一个姑娘对心上人表明了心思,你说她的心上人会不会也爱上那个姑娘?”
      “你这都是什么无聊的问题?当然要看这个心上人是不是有同样的心思啊!”
      陆姝道:“你的回答基本正确,又全部错误。”
      观月挠脸道:“什么叫基本正确又全部错误?”
      陆姝道:“读书人答完卷,不知道里面文字是否符合考官喜好,考官爱之,自然取用,考官厌之,自然不取。在考官那里,榜单上的名字已经落定。在读书人这边,一切都是未知,考官落笔写下了他的名字,他不知道,考官划去了他的名字,他也不知道。即使放了榜,他没看榜之前,一切也是未知。只在看到榜的那一刻,对他来说,才是真的尘埃落定。虽然金榜早在数天前就尘埃落定。”
      “这是自然。”
      陆姝又道:“读书人看完金榜,寄了家书。而他父母尚未得信。在他家里人这边,一切都是未知,读书人写了佳音,他们不知道,读书人写了噩耗,他们也不知道。即使送信的快马已经在路上,他们没有收到之前,一切也是未知。只在读到信的那一刻,对他们来说,才是真的尘埃落定。虽然信上早在半月前就落笔成书。”
      “这也没错。”
      陆姝说道:“所以,世上很多事情并不是发生了就算是发生了,对考官来说发生了的,对读书人尚未发生;对读书人来说发生了的,对他家人尚未发生。是不是?很多事情是知道了才算是发生了。对不对?”
      观月想了想,点头道:“说得好像有道理。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我想告诉你,将军和皇上那里发生了的事情,无论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对我们来说都是尚未发生。但是,如果有一件事情让你知道他们确实是同一个人,无论你怎样怀疑,它就是发生了。”
      观月无奈道:“就知道你还是会说到这个上面来。好吧,我相信你没有疯,后面我会打听将军和皇上之间的联系。”
      终于说服了观月,陆姝如愿以偿。
      观月侧了一下脑袋,问道:“但姑娘跟心上人是什么意思?”
      陆姝走了几步,说道:“其实我要说的是同样的道理。一位姑娘有了心上人,可是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喜欢她,若是喜欢,自然高兴;若是不喜欢,自然悲伤。在她没有得到回应之前,一切都是未知。而在对方的心里,有没有她的位置是早已确定的事。对这位姑娘来说,尘埃落定是听到对方回答之后的事情,虽然结局早已确定。她不知道,她的矜持、羞涩、彷徨、害怕、担忧对于结局没有任何意义。”
      观月盯着陆姝说道:“心上人是不是喜欢她,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这位姑娘已经开始害怕,开始担忧了。酒糟做饵钓鱼,果然是见效要快得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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