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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   方朔携着吴小七,还有小七那只刚刚收养的断了翼的小八,连着讨了三年的饭。三年来,方朔和吴小七,从未有过吃饱的经历。在路途中,不知道受到多少冷嘲热讽和白眼。而那只受了伤的小鹰,竟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在这三年当中,他们走过光州、固州、汝州、颍州诸州。而当他们路过颍州时,颍州的韩山童、刘福通终于起义了。这个行之枯木的朝代似乎也终于迎来了它最后的一个夜暮。

      其实,颍州的韩山童、刘福通,他们的家世背景和方朔、吴小七等人也差不多,往上数数,他们各自的祖宗十八代,也都是穷了一辈子的贫民。谁也没有比谁好多少。只不过,这几人觉悟比较高,实在是再也吃不得苦了,故而起兵反了。

      与此时,同样觉悟比较高的,还有蕲州的徐寿辉、方国珍等人。也许是想着“不反,我也得死,反我也得死的”信念,这些人反也就反了。各地的起义军,杀将帅,夺郡县,全国各处拥兵据地,乱成一锅粥。

      在这个紧要关头,这几个有想法的人,都突然搬出了自己的上一辈,要么,说自己是哪个朝代的后人,要么,就说自己哪个皇室的亲戚。在这时,方朔和吴小七还不去投军,似乎都说不过去了。可惜的是,方朔还是没去投义军。

      那是因为,方朔累得病倒了。在身体是否健壮这一点上,吴小七似乎更胜方朔一筹。

      方朔和吴小七讨了三年的饭,在第三年,方朔却生了一场大病。就好像变戏法似的,方朔他又躺在一间破烂的小茅草屋里,在他的脑海中,仿佛是白马驹过隙似的,重新回放着曾经经历过的画面。他的父亲,他的母亲,还有他的兄弟......曾经一起生活过的画面,可他的家人到底长什么模样,三年了,太久了,他却有些不记得了。

      但是他却还记得母亲对他说的一句话,“此子能成大丈夫耶。”曾经,他对自己是信心满满,可真的能吗?三年下来,他又有些不相信了。

      本来,他可以靠着科举这条路一步步地往上走,可在这个朝代,南人被列为最低等的人呢,伤了一个下等南人的性命,只需要一匹驴便可以补偿。现如今,他又躺在这间阴冷潮湿的茅草屋里,身边只有一个陪伴了他三年多的小伙伴-----吴小七。

      “方朔,你还能走吗?”吴小七用她的手背贴着方朔的额头道。吴小七隐隐地不安起来,这烫人的温度,表明方朔他发了一场高烧。“如果你还能走,再走几天,我们就能回到普度寺了。我会求住持给你治病的。”吴小七眼神真挚,望着方朔那幽深的眼睛道。

      方朔无力地摇了摇头,也许,他要交代在这儿了。没有食物、也没有医药,他很有可能很难熬过去了。

      他想,这是上天对他另外一种锤炼吗?

      “你可不要死啊。”吴小七望着方朔那张充满了病容的脸,忍不住地哭出了声。这是陪了她三年的伙伴,她望着方朔清癯的脸,清瘦的下颌,他的身形像一只高傲的天鹅,因为出生的落魄,所以只能囹圄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间。

      方朔见他哭得很伤心,便觉聒噪,,似乎是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骄傲地背过身去,气若游丝道,“不要哭了。同行三年,你若是对我有情义,那就让我清净些吧。”

      吴小七愣了愣,心下还是难过,但听他这么一说,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茅屋外荒草遍地,无人寻经,秋蝉阵阵,吴小七心头更生凉意,当晚,闔衣睡在方朔身边,并未出声惊扰他。第二日起来,吴小七外出觅食,竟意外地,让她化缘化回来半个硬馒头,小七生火烤了馒头,一口口喂予方朔。

      第三日,方朔的病仍旧未好,甚至病情愈发严重了。吴小七没有办法,这天照常外出觅食,却一无所获。小七在外,时刻担心方朔病情,匆匆赶回,却见茅草屋内有两个穿着紫色仙服的高人。

      而此时的方朔仿若大病痊愈,虽是一袭旧衣,却在阳光下散发出夺目的光芒,他本气质不凡,此时更是耀眼,和此间破败不堪的茅草屋显得尤为格格不入,致使小七的的目光全都注视在他身上。

      “该不是要羽化而登仙了吧。”吴小七诧异道。

      吴小七讷讷地站在原地,只听那两位紫衣仙人用唇语对方朔说了些什么,那方朔亦满面春风,热情回应,根本不像平时她所认识的冷冰冰的模样。须臾,那两位紫衣道人便挥袖而去。

      “你病好了?”待那两着紫衣的仙人走后,吴小七才去询问。在她看来,方朔能够不药而愈,这根本是天方夜谭。

      可是,方朔病好后,似乎并不想对吴小七过多地解释那两位着紫衣人的来历,只敷衍道说,“只是路过的罢了。”

      “那他们为何能够救你?”吴小七仍是不解,这两人和方朔非亲非故,为何要出手救他?

      “以物易物罢了。他们说我今日不该命绝于此,赐我神药,日后待我成事,自会向我取报酬。”此时的方朔依旧是那个高傲的,不肯多说一句话的方朔。他高傲的头颅扬得高高的,吴小七有些后悔,当初就不该为了他,哭得那么伤心的,好像自己没了他,就不行似的。现在又被如此被他这样轻看,同行三年,对方朔来说,自己并没有变得有多么重要。

      “最近黄河一带,流传着这样一首歌谣。”方朔忽然开口道,他神色忧愁,因为病刚好,脸上还带着倦容,不复吴小七刚才所看到的那样熠熠生辉,不过依旧是清风朗月,与旁边的世俗杂物仿若是两个天地。“大元朝,重徭役,天下南北少安息;黄河水,白日曛,唯有举旗一麾清邪佞。现在各地群雄虎视眈眈,我估计,濠州也快了。”

      “濠州?那普度寺怎么办?”吴小七仍旧是抱着待灾荒好转,寺庙内的日子会好过些的想法。到那时,吴小七便重新回寺庙内,依旧是过着她晨钟暮鼓,闲敲木鱼的日子。尽管那寺庙内的和尚都待她不是甚好,一有错失,便行戒法,但也好过像过去三年那样。

      “各地雄兵俱起,大元朝朝不保夕,濠州必定失守。”

      “那我们还回去吗?”吴小七很是担心,现在四处起兵,各处反贼在抓壮丁,充实军力。如果稍有不测,被捉去当兵,那就不是饿死的事情,而是上战场的事情。而上战场,便会战死。吴小七,从未想过当兵反元,她只想和方朔一起,回濠州普度寺当一个安分守己的小和尚。

      “回。”方朔目光灼灼,他现在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如果说在三年前,他对天下大事毫无看法,那么,现在,他已经有了打算。既然旧的王朝已经大势已去,那么为什么不去建造一个崭新的、具有生机的王朝呢?“我们先回濠州,我那里还有旧友。我有位朋友,人很聪明,想来已经投靠一方具有势力的大将。待我回去,访一趟,看他到底是怎么说。”

      “你也要反对大元?”吴小七惊异地睁大双眼问道,她现在只有方朔一个人亲人,如果方朔也举张反元,那么她呢?她也要跟着方朔吗?

      “不。”方朔低头沉吟道,他现在自己没有任何一兵一卒,打着反元的旗号,对他来说,是极其危险的。所谓单丝不成线,孤树不成林。一旦走上这条路,那么也就意味着和天下大多数作对,未来是否能够成功,他自己也无法预料。“现在只能,摸着石头过河。”方朔冷静答道。

      春二月,方朔和吴小七重新踏上了回濠州的归程。行至六安这个地方,路上遇见一个老翁。那老翁身形佝偻,眉毛胡须皆花白,仿佛已经年过百岁。那老翁背后背着一书箧,负重难行。吴小七性格良善,出于好心,就上前关心道,“老人家,我来帮你吧。”谁知,那老人并不领吴小七的好意,只是上上下下,围着吴小七转了个圈道,最后才道,“子曰,唯君子与小人难养也。吾不用你个小女子帮忙。”

      吴小七听了老翁这么一说,害怕自己是女儿身的事实败露,羞涩地看了方朔这一眼,见他正好整以暇地靠在大树下乘凉,似乎是没有听到,这才安心。小七满是怒气地瞪了那老翁一眼,见他这么编排自己,心中好气,可又无奈于自己做贼心虚,低声斥责道,“好你个老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个女子。我好心好意帮你,你却说我是女子和小人,我看你这老头,才是小人。”

      “吾不跟汝这女子说话。”老翁话音刚落,便起身朝方朔所在的大树走去,对着那方朔道,“年轻人,汝姓什么叫什么?”

      方朔见这老翁年迈,仿若是有株大椿树似的智慧,自然对他尊敬。“老翁有礼,父亲姓方,因为是初一生的,父母取名为朔。”

      “哦。原来是叫方朔。”那老翁言笑晏晏,摸了摸方朔的筋骨,复又满意地点了点头,“我看你骨相非凡,有贵人相,日后自有成就。老夫善于推演星象,试欲为汝卜上一卦。”

      方朔告之其生年月日,老翁席地而坐,拿出书箧内的卜卦,为其演算。片刻,老翁笑而不语,只道,“汝日后大有所为,不知可否与老夫学习几日,星历卦象于汝有助。”说着,又补充道,“且吾不收你束脩之礼。”

      方朔自然是感激不尽,唤来小七,对她道,“这老先生精通星历卦象,要收我为徒。你可愿意一同学习?”

      吴小七刚才本想帮这老翁的忙,没想到却被他说教,心里早对他不喜,自然是不愿意跟他学习。况这老翁已经看出她是个女子的身份,小七深怕他当着方朔的面说出,旋即叫道,“不要不要,我最烦看书。你学吧,我等你几日。”

      方朔以为小七真是厌烦看书,便也不再撺掇她拜老翁为师。于是便道,“也好,再等我几日,过几天,我们再一起回濠州普度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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