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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九章 ...

  •   林双木僵在原地。

      缩回去的手被死死地捉住。

      “不想要直接说,躲什么。”

      头一回听到那么冰冷的语气,林双木骤然有种幻听的错觉。

      林双木自己都发觉到,在陈施的友好协作之下,自己正在不断地依赖他,不断地向他靠近。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危险的信号。

      他像圈养小宠物一样不断地换取自己的信任,让自己习惯他的接触,他的靠近,他的存在。

      他能图什么?他有什么可以交换的?

      答案不言而喻。

      那个丫头对陈施的点评没有错,这人有时候真的有点不讲道理的可怕,他都热情到就差往自己头上挂个专属牌号了,换别人,不躲成吗。

      林双木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发现自从认识了陈施,他叹气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你的照片洗出来了,也涂了一层荧光剂,挂在中间,关着灯看特别漂亮。我没开灯,等你像平常一样发短信说开门。”陈施平静地坐下来,
      目光望着窗外,两人的身形都融在黑暗中。“你这几天没来,我家屋子都是黑的。”

      “以前每次回家,也是这样,黑漆漆的一片,什么声音也没有,我跟自己说,我回来了,然后看着一墙上亮着光的照片。”

      林双木闭上眼,告诉自己不要听,不要动心。

      陈施不慌不忙地俯下身子,静静地看着他的反应,他在他耳边轻轻地开口,“没人在的屋子真的好冷啊。”

      像孤单的船只漂在无垠的海面,浮浮沉沉。

      “如果开灯的权利交给你,你敢要吗?”

      “不敢。”林双木老实回答,手却始终没有动过一次。

      陈施浅笑,捏着他的虎口,牙有些痒。

      “那就睡吧。”他最后忍住了,先打破了沉默,拉着那人的手,“开灯之前,陪你多待一会儿。”

      沉默包裹着两人。

      可林双木却更加睡不安稳了。握着他的那双手,太紧太烫。

      那一句话不停地在脑海里盘旋。

      徒有贼心,想入非非。

      林双木有些烦躁,因为陈施的手指不老实地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地敲,小王八蛋尽干这种坏事,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他那毫无波澜的心都不知被他撩拨了多少次。

      还睡吧,真想让自己睡,会这么不安生吗。

      分明就是逼着自己先开口。

      林双木投降了:“你演出排练得怎么样了?”

      “还行。”陈施埋头画着小圈,有一下没一下地刺挠。

      林双木感觉整只手的鸡皮疙瘩全竖起了,这谁顶得住啊。他语气不稳:“今、今天是说第一节改自习吗,你怎么来这么早。”

      “不知道,”陈施在骨节上点了点,往下若有似无地抚着凸起的青筋。“大概是想弹琴了吧。”

      谈情说爱,概莫能外。

      “走。”脸红耳热的林双木倏地站起身,拉起陈施,“去练琴。”

      这个提议没有被拒绝,但很快,林双木就为自己把陈施当大壮对待的行为后悔了。

      立仁学校的音乐楼,每个人都可以拥有单独的琴房。每间琴房空间不大,只够放得下一台钢琴,一把琴凳,至多再站上四五个人。

      最坑的是一般拿学生证登记的学生们,往往都是去繁就简地跟阿姨来一句:“阿姨,给我开个房。”

      大清早翘课带着立仁第一来开房。

      呵呵。

      搞笑得林双木都想给自己脑瓜子蹦一枪。

      局促的空间里,他紧挨着陈施旁边坐着,如针刺骨,越发觉得自己思路清奇,愚不可及。

      陈施在琴键上试着音,“我小时候,天天被我妈逼着学琴,你别看我妈看起来斯文,每次我练琴都是举着衣架在背后笑着打节拍,敢错一个,二话不说就先打上去。然后再心疼地摸着我的手,哄着小乖乖继续,下次不可以再错了哦。打的狠了是她,心疼哄人的也是她。我的琴谱基本上都是泪泡皱的,次次都这样,到后来,我都不想哭了,习惯挨打,哭也没有。”

      提到过去,就好像开了话茬,他平静地踩了下踏板,余音延长了一阵,“我奶奶有一次发现了,看不下去,勒令我妈下岗。我爸就新招了一个,不光人长得也淑女大方,性格也好。”

      陈施拉过林双木的手,“手把手教学,一边弹一边唱,给我打拍子。那段时间学的特别的快乐,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这门乐器。”

      “每一个音,都是灵魂的载体,我那个老师说过。”

      陈施闭上眼,明快的旋律在指缝间流淌,温润柔和,百转千回。“只要你去感受,万物都是有情的。”

      在音乐面前,时间是隔绝在门外的旁人,陈施弹得用心,林双木这个听众也渐渐跟着音乐放松下来,乐声痴痴缠缠,如颗颗珠玉撒向冰面,如蓬蓬烈火点燃星空,如涛涛深海浪打山石,如出浴美人,俏得不可方物,艳得摄人心魂。

      “她在我的琴谱上写了很多鼓励的话,字比你好看多了。”陈施突然想起,扭头说。

      “哦抱歉。”林双木面无表情,你大爷的。

      “那时候每天都要在钢琴前坐上个把小时,却觉得一点都不无聊,一点都不沉闷,反而很开心,很充实。”陈施收了最后的尾音,忽然侧身贴近林双木,笑道:“和现在一样。”

      林双木心跳漏了一拍。

      他别开眼,顾左右而言他:“这是你过几天外地比赛的那首吗?”

      “不是,这首是练习曲。”

      小陈老师站起身,到林双木背后,弯着腰调整他的手型,他爸林双木的手指撑开,放在黑白键上,附耳说道:“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又来了,这古怪的气氛,这就是林双木说什么也不肯单独去陈施家的原因。

      可怜他一米八八的大个子,黄花大姑娘似的非要拖着几个女生同行。

      每次一到他们两个人独处时,他就有种坐立不安的紧张感。

      陈施站在他身后,姿势看起来特别像从背后搂着自己,似乎那人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是林双木,像后脖子被放了虫子似的,从头到脚的不自在。

      林双木可以和大壮拳馆里扭成十八禁也丝毫直得可以当旗杆升旗,可偏偏遇上了这个人,分分钟折腾成了敏感的怀春男。

      他深深地意识到自己的失策,来这个破琴房练什么狗屁练习曲,又小又挤又没人,这是什么可怕故事的开始!

      正心猿意马,陈施推着林双木的手指一个音一个音地带,清脆的乐声慢慢地结成了一个曲调,林双木也认真起来

      “现在,”陈施把手覆在林双木上面。

      “嗯?”

      “要不要关灯,感受一下?”那人坏坏地勾起嘴角。

      ……

      林双木用手肘撞他,他笑着躲开。

      “我家放不下钢琴,”不高兴林拉长脸,闷闷地回答:“学了也用不上。”

      说完就立马后悔了,果然,陈施下一句便接口道:“你要是喜欢,我卧室那台,随时欢迎。”

      奇怪,跟这人说话怎么这么费事呢。

      林双木就纳闷了,明明是正儿八经地纯聊天,他怎么听着就是那么古怪呢?

      他不理他,只是配合地敲。

      练习曲简短,林双木这个外行没耍多久,就乏味了。他有些幽怨地看着琴谱短短的两三行,觉得时间好漫长。陈施这个过来人怎么不明白他的心思,他腾出只手指着上面一个小记号,“这里要反复。”讲解完手有自然不过地放了上去,指尖有力地罩着林双木,“回到开头,循环。”

      他说话那股热气喷在林双木脖颈,导致他忍不住低下头。心猿意马了起来。

      不知为何,林双木想到了隔壁对门邻居六七岁的小男孩。

      那孩子不知是参加什么朗诵节目还是情窦初开,天天对着墙大声练习,声情并茂地念着肉麻的歪诗,偏偏正对着一墙之隔的林双木的床头。

      有时候林双木睡得早。

      躺在床上,那此起彼伏的声响就会远远地渗过来。

      “若你,若你也喜欢他,一句话都当不得真,又希望是真。”

      “你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云……哦,你看我时很远,看云时很近。”

      “你和我相逢,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嗯,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忘掉然后呢。”

      “恰是那一低头的”

      “啪”的一声像打在心上。

      隔壁屋的女主人喝了一声,“重来!”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一声珍重……”

      “恩……道一声珍重,哦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

      偏巧又背得不好,一遍一遍地循坏,一遍一遍地卡壳。

      说者无心,听者倒是心绪难平。

      鬼使神差地想到这个,心也跟着乱了节拍。

      “别急,”陈施的声息牵扯着他的端绪,“我们慢慢来。”

      一切都乱了,像线崩时纷乱的珠玉,大大小小,飘飘洒洒,隐隐漫着浅色的忧愁,如烟如丝,渺渺潇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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