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姝》七色花瓣

2、拒之门外

　　啪！

　　她似被一个耳光狠狠打倒在地。

　　‘不过是个残花败柳，堂堂……为什么娶你？是不是你去勾引’

　　“……青楼妓子不就讨男人欢心？这贱婢在男人面前必**荡至极”

　　尖酸刻薄的话如刀箭钻入耳中。

　　她思绪浑浑噩噩涣散。眼前恍惚又是一片红，喜帕盖在头上很沉，挡住视线，她不知自己身处何处。隐约有脚步声靠近。她努力想抬手扯掉喜帕，却没有力气……

　　‘你不该嫁进来’

　　有声音对她说。可她却听不真切，如在梦中，她想记住这个声音，想看清是谁，这人已经离开。

　　恍惚又有人至。

　　那人说了什么，她已听不清楚。只有无边绝望恐惧袭来，双手被死死绑在床头，身上喜服尽碎，只剩一片令人绝望疯狂的凉意和触碰……

　　“小小姐！小小姐你快醒醒！”

　　苏云姝被桑儿从恶梦中摇醒来。睁开湿漉漉的眼睛，惊惶色未消，呜咽扑到桑儿怀里紧紧抱住。

　　太可怕了！

　　她紧紧抓住自己衣领心绪混乱。

　　“小小姐，别害怕，咱们到了！”桑儿心疼的安慰，连哄带劝。

　　苏云姝缓过来后，擦掉眼泪，倾身去掀帘子。只见娘亲哥哥已经下了马车，停到一座府邸前与一些人说话。

　　顾府大门前。

　　雪都还没扫干净。

　　年仅11岁的顾菁菁，站在台阶上又蹦又跳的指着苏氏等人气势汹汹问：“你们是什么人！停在我家门前做什么！快点走开！不然我要让我爹爹抓你们去见官！”

　　其母柳氏则站在旁边神色倨傲，对女儿毫无礼貌的话也不阻拦，落在苏氏身上的目光透着不善。

　　这般架势，尽管让人瞧得不舒服，但冯姑姑还是上前说明了情况。

　　冯姑姑比梅姑年长一些，是苏府的老人，为人和善也能干。在边城时，是除了管家之外的第二管事。

　　“什么边城来的，本夫人怎么不知道？”

　　柳氏拿腔捏调的说话。尽管已经猜到眼前这群人的来历，但心底就是不痛快，区区一介商贾之女，也敢仗着几臭钱到顾家来摆谱！

　　士农工商。

　　最是商贾身份低下。

　　顾家在京城为官。比起这些边城地方来的小商贾，说是云泥之别也不为过，也不知道老太太怎么想的，怎么会同意让这个女人进门！

　　冯姑姑直觉不妙。她们此行迢迢入京，姑爷不可能没交待府中的人，于是便又再确认了一遍：“此地可是翰林院顾大人府上？”

　　顾老太爷任职翰林院侍讲学士，从五品。

　　“自然是，堂堂顾府，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地方。”柳氏一脸的高傲，拿眼角瞧人，把话说得说得阴阳怪气，针对很明显。

　　顾菁菁立刻有样学样，尖着嗓音道：“对！我家爹爹当官，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话还没说完，眼睛就直勾勾的盯着从马车上下来的苏云姝胸前的长命锁。金光闪闪的花纹，精致漂亮的样式，让她眼中浮现不加掩饰的忌妒，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抢过来戴上。

　　大约是顾菁菁的目光太过于明显敌意，桑儿下意识护着自家小小姐。

　　苏云姝也将手里的东西往后藏。

　　是一张地契。

　　先前经过一处街巷时，她突然生了心思让苏氏买下来的。到底还是小孩，感觉到自己的东西被窥视，下意识防备掩藏，只是很显然各自关心的东西明显不一样。

　　桑儿：“小小姐别怕。”

　　“既然如此，我们就没找错地方。”苏氏开了口，“夫人为何不知我不清楚，但府中必有其它人知道……顾明之呢？叫他出来便知。”是礼貌而不疾不徐的声线。

　　她不清楚柳氏的身份而耐着性子，但心底多少有些在意了；在意满心期待见到的人竟迟迟未现。

　　“放肆！”柳氏怒斥，“你怎敢直呼老爷名讳！”连她都要尊称一声老爷，眼前商户女竟然敢直呼其名，简直是太放肆了！没个规矩，果然是边城野地来的商户女！

　　苏氏脸色微变。

　　“顾明之是我夫君，想怎么称呼，便怎么称呼，不知夫人是谁，因何这般说话？”说话时伸手扶住粘过来抱腿的小女儿。自那日后的小女儿似变得特别爱粘人。

　　顾云晏则忍不住问：“娘，我爹呢？”说着目光往府内好奇的打量。

　　顾姝姝立刻张开手臂拦，像只蹦哒的猴子：“看什么看！不准看！这是我家，我要让爹爹把你们都抓起来去见官！”虽然穿得漂亮，可言行举止没半分小姐该有的样子，五官尖瘦，面相有些刻薄。

　　这个声音……

　　苏云姝下意识盯着顾菁菁看。与梦里的声音，有几分相似，但还年幼，让她无法分辨确认。

　　钱婆子：“我家夫人可是老爷明媒正娶的妻子，敢直呼我家老爷名讳，别说说你、就是掌嘴也该！”

　　钱婆子是柳氏身边的老人。对将要进府的苏氏，自是同仇敌忾。

　　苏氏听得怔了怔，头天没说出话。她找顾明之，对方却说是自家老爷……这到底怎么回事？她心底生出一个荒谬而可怕的想法。

　　这个想法，渐渐让她发冷，如坠冰窟。

　　“娘亲……”

　　苏云姝仰起小脸，有些担忧的看着。心底有种难以形容的复杂心绪，眼前一幕似曾相识，却又让她无感，伤心不起来，只是对梦里自己与娘亲哥哥的遭遇难以释怀。

　　……

　　就在入府被拦，苏氏要离开时。

　　顾明之终于出现了。

　　马车是从街角冲过来的，还没停稳就撩袍跳下来，显得很焦急，不过他面容清俊、带着读书人的文质彬彬，即使失态也不狼狈。

　　顾明之，顾家独子。有一个大姐，嫁到林家后，因夫亡故不被婆婆所喜，隔三差五跑回娘家住。

　　“爹！”

　　顾云晏倒是很开心。

　　顾明之蹲下抱了抱儿子，才硬着头皮对上苏氏的目光，“阿玥……”心底有些七上八下的愧疚。

　　他家中已有妻室。

　　是回到京城才知道的，但无感情，所以没在信中与苏氏提起过。

　　“姑爷怎么这才来？”冯姑姑不满问。随即将柳氏阻拦、以及自称正室之事用质疑的语气说了。

　　苏氏则没说话，等着他的解释，她仍觉得这其中可能有误会的。

　　“老爷……

　　柳氏瞬间满心妒忌与委屈齐齐上涌。这一声老爷让顾明之脸色更难看，也让苏氏脸上渐渐凝出霜寒。

　　苏氏：“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不是这样的，阿玥，你听我解释……”顾明之有些慌了。

　　苏玥等他解释。

　　他又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让苏玥入京，本想先瞒着这件事，将妻儿安顿好，让柳氏母女在府中识趣避开别现面，等到时机成熟后，再与苏玥解释这件事情。

　　没想到……

　　“好……很好。”苏玥声音有些发颤，显然怒极悲极，更气到发抖，回到马车上让人立刻起程出城。

　　顾明之很清楚妻子的性子。知道她说要回去，就是真打算回去而非惺惺作态，便不由分说挤上马车坐着，“你若不肯留，我便随你回去。”说得诚恳，也意定志坚。

　　“老爷，你不能走啊……”柳氏在马车外哀嚎，慌得教顾菁菁去留人。苏氏在马车里听得又悲又怒，压抑着道，“顾明之，你下去！”

　　顾明之往外探头道，“立刻出城！”仿佛比苏氏还要急切坚定。

　　“你——”苏氏一时说不出话。

　　顾云晏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爹娘，漂亮的眉头也紧紧皱在一起，却在对上妹妹的目光微微一怔……

　　清澈而安静柔和，如明镜照见人心。

　　她似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又似根本不在乎眼前发生了什么的迷糊，只偎在苏氏怀里拿小脑袋蹭着。

　　“娘亲娘亲娘亲……”

　　苏玥满心悲怒被这一声声娘亲浇灭，才意识到不能吓道小女儿。

　　马车最终没出城。

　　一来天寒地冻、回转边城不易；二来情份非说舍就能轻易舍弃。

　　顾明之借此劝住了苏玥，暂时在先前苏云姝要买的宅子里落脚。

　　……

　　“老太太不好了——”

　　柳氏没留住顾明之，拖着哭唧唧的女儿跑到老太太跟前一通哭诉。将顾明之被带走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顿时让本就对苏玥不满意的顾老太太怒不可遏、摔了茶杯，派人去追，要将人拦下来。

　　柳氏心底窃喜，口中继续煽风点火，“也不知道老爷这么孝顺懂理的人，怎会一句话也不说就跟着那女人走？明明才与我们相认，说要将这些年亏欠您二老的补回来，怎这商户女一来就变了样……”

　　顾家老太太：“此女断不得入顾府！”不过是看在为顾家生育儿女的份上才答应接进门来，既然是个不知分寸的东西，不配入顾家。

　　柳氏总算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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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还有一更，6点左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