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姝》七色花瓣

11、皇家围场

　　城中积雪化尽。

　　城外山林却依然是一片银装素裹。枝繁叶茂的常青植被，覆盖着积雪，沉甸甸的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

　　时有冰块、积雪簌簌剥落下来。

　　“咯吱~”

　　踩在脚下的雪，发出软绵的声响。

　　苏云姝走得有些累了，微微停下歇息、轻喘着，口中呼出白气。她披着一件漂亮的红狐裘，带着帽子，围着雪白绒毛领子，几乎将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连发鬓都看不到，只露出半张小脸，额头微泛着细汗，脸蛋红扑扑的、说不出乖巧可爱。

　　隔着茫茫白雾。

　　眼前山色更显清冷。

　　司徒元贤见她停下来，跟着停下道：“要不要我背你？”

　　这里是京城十数里的一处山林。

　　以往司徒元蕙常央着哥哥陪自己来，这次理所当然将顾家兄妹带来了。

　　司徒元贤本不同意。

　　却拗不过心血来潮的妹妹和玩心大发的顾云晏，就这么跟着出来了。

　　一进山顾云晏和司徒元蕙就没了影，只剩苏云姝得司徒元贤在慢慢走。两人一个穿得有点多、加上短手短脚走不快；一个自小就缺少锻炼、体质不好跟不上，便搭了伴儿。

　　“我还能走，谢谢小王爷。”

　　苏云姝笑得乖巧懂事，拒绝了司徒元贤的好意。因为他看起来比她更累、更喘，清俊的脸庞有些发红。

　　司徒元贤自个确实也累得不轻，听了便不再坚持，和苏云姝休息了一会儿，才又继续慢慢往前面走。

　　约摸半个时辰后。

　　四人终于在一处挺高的山崖下汇合。

　　“咱们一会从这里上去，”司徒元蕙指着山崖一处隐蔽的斜坡道，“上面是皇家狩猎场，猎物可多了！”

　　山崖高约数丈，不是一块整体，而是两面山崖左右合拢围堵而成，中间形成一条陡峭狭窄的石缝隙。

　　狭窄逼厌到也只有小孩能通过。

　　苏云姝不由得问：“皇家狩猎场我们能去吗？”

　　“悄悄的不就行了嘛。”司徒元蕙一脸‘你笨啊’的表情。继而又道：“别担心，一般只有秋围的时候侍卫才多，这个时节几乎碰不到……”

　　四周垂着一些不知名的枯老树藤。

　　苏云姝走近岩石底下，有些昏暗，抬头往上看去，隐隐能看到一抹云际天光。积雪和冰块覆盖在崖壁表面，司徒元蕙走过来用刀背往上一敲，很快露出浅浅的台阶痕迹。

　　“是我让人凿的，怎么样？厉害吧！”

　　苏云姝似觉稀奇，“小郡主真厉害。”

　　顾云晏跟过来瞧，跃跃欲试想往上爬了。

　　“哥哥小心些……”

　　顾云晏习过武，甚至还会些轻功。

　　苏云姝虽然轻巧练废了，不过身手灵活。

　　司徒元蕙常来，熟能生巧自不必说。

　　四人最弱的一个，反倒是司徒元贤。

　　他最后一个上去。

　　也休息得最久……

　　司徒元贤还在休息时，山崖下突有异声传来，似有人在说着话靠近崖底，略显低沉、透着不善与凶狠。

　　四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屏息凝气。

　　顾云晏胆子大，悄悄探身往下面看……

　　一群猎户打扮的人停在山崖底下。其中一个人正抬头到处警惕张望……

　　四目一对，顾云晏惊，后者凶光毕露，“老大，上面有几个小崽子！”

　　有人道：“……难怪有这些脚印！”

　　又有人道，“赶紧上去处理掉，别让他们走漏了风声，打草惊蛇！”

　　话音未落。

　　便倏有风声而上。

　　一名个子瘦小的男子从山壁窜来。

　　顾云晏反应极快，拉弓上箭对准男子就射。山壁陡峭，没有遮挡物，也不好闪避，男子打算硬受一箭。

　　本以为一个小孩子没什么力量、也没什么准头，未想箭声破空，带着凌厉风声直射他脑门而来！

　　竟是有几分力道。

　　要是射在身上还能硬抗下来，可如今对着他脑门儿，却不得不躲开。但山壁覆盖积雪冰块，本就极滑难攀，心生闪躲，重心一偏，整个人就惊呼着不受控制的往下方摔去。

　　顾云晏一箭得手，斗志高涨，探身往下看。司徒元贤则很焦急，让妹妹赶紧带苏云姝跑，往皇家别苑的方向去报信，尽管不清楚这些是什么人，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只要惊动巡逻的守卫他们便能脱险了！

　　但前提是……

　　他们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山崖底下已有更多人在往上冲来，武功显然都不弱，飞檐走壁而上；司徒元贤身上没有武器、也不会武功，挽袖搬起地上的石头往下砸，对准一个个如飞鸟而上的人影砸。

　　“跟着我！”

　　司徒元蕙慌忙拉着苏云姝就跑，遇上这种事情不可能不害怕，但没有失了理智，知道要找人来帮忙。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脚下雪花成泥。

　　苏云姝被司徒元蕙拉着踉跄往前跑，“小郡主，还有多远……”

　　“一直往前跑就到了！”

　　后方，顾云晏还在在继续用箭射。

　　然而，终究是两个孩子，势单力薄，对上一群凶狠的恶徒全无胜算。

　　就在危急之时！突见一道剑光、一只酒壶分别从山崖下方破空而来！

　　剑光灿若白雪，酒壶快如雷霆分别击中恶徒！被击中的恶徒又相继撞上他人，一时间山壁上人影纷纷跌落，伴随惨叫与闷哼重重砸落地。就算能勉强稳住、未受涉及的恶徒，也很快与一名白衣少年交上手！

　　千流。

　　那壶酒也很快落到一名灰衣人手上。

　　带着灰纱斗笠，看不清楚面容，出手也很快，壶酒被他当作武器，击中谁都如受拳脚重击般吐血。不过片刻间便将一群恶徒干净利落解决，横七竖八倒在山崖下半死不活，灰衣人不多作停留的离开了。

　　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千流身影轻如鸿燕掠上崖，白衣飘飘说不出的俊秀清冷、仙气出尘。

　　“还是不够专注。”

　　顾云晏本正要收箭，闻言手往上一抬，拉满弓，对着千流就是一箭。

　　“咻！”

　　箭瞬间从千流发梢擦过。千流没躲，眼皮也没动一下，“……这次勉强。”几缕黑亮的发丝被带得飞扬。

　　顾云晏原本也不是真打算要射他。但听着这句对方不用躲都不会射中的‘这次勉强’，和上一句明明射中那么多恶徒却被评‘不够专注’，觉得这话是被颠倒过来说了吗？

　　“这算是勉强？”

　　“少爷目标应非是我。”清清冷冷的声线，就像夜雪一样没有温度。

　　既然目标并非是他，射中除他之外之物都是目标，都可称之为勉强。

　　顾云晏缓缓举箭对准千流，毫无犹豫，“咻”一声，箭尖刹那咫尺！

　　千流的动作很快。

　　快到让人看不清楚他怎么做的，箭就已经被他用手指捏住了，而箭尖停在他眉心前，“……尚可。”

　　想想才决定这样说。

　　因为要真躲箭根本挨不了他的身。

　　顾云晏也清楚这一点，一时间觉得有些没劲，收了弓箭问：“你一直跟着我们？对了，方才那人是谁？”树林里的司徒元蕙和苏云姝已经停下，一个心底微微松了口气，一个连忙悄悄将眼泪擦干走回去。

　　千流：“嗯。不认识。”

　　司徒元贤这时道：“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吧。”这些人出现在皇家狩猎场所，绝不会是什么好事，为免节外生枝该尽快离开才是。

　　甚至他觉得该回去了。

　　司徒元蕙却不愿意，觉得危险已过。特别是在听到顾云晏说，有个拿酒壶砸人的人出现打完又离开后，更不怕了，开始四下寻起猎物来。

　　顾云晏身边有了个千流也差不多，转眼将恶徒之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看到一只野兔。

　　两人兴奋不已的叫嚷追上去了。

　　司徒元贤叫不住妹妹，担忧却也无可奈何。

　　苏云姝让千流跟上去：“我跟小王爷在一起，只往皇家别院方向走，不会有什么危险，你跟着哥哥和小郡主，到时顺着来找我们就行了。”

　　如此，千流离去。林中草木覆盖着冰雪，沾到身上不久便融化了，司徒元贤牵着苏云姝的手，尽量往平坦、宽敞的地方走，一路上没怎么主动与苏云姝说话，因他性情本就内向少言，不过对苏云姝的问题倒是有问必答，从皇家围猎场说到往年秋围、再说到司徒皇族几位皇子……

　　*

　　白茫茫的雪林。

　　突起异声，一片草木树枝晃动或倒或断，巨响声中，似底下有一群什么动物奔腾而过，积雪簌簌纷飞。

　　“驾！”

　　“驾！”

　　林间马蹄踏雪白泥飞溅，枝头晃动，积雪籁籁，所过之处形成通道。

　　少年一身金色甲胄策马肆意穿林而过！成了雪林中一抹绚烂的颜色！

　　在后方。

　　还有一群鲜衣怒马的少年郎，紧紧跟随，喧闹的笑声惊起山中鸟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