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山海敬余生》姜一尾

75、第七十一章

　　狭窄的小巷，滴着血。
　　丧石拖着条腿艰难前行，先前一番恶斗让他受伤不轻，更糟的是，录音也被毁掉了，眼下只有拼死赶去寿宴，通知三爷小心。
　　突然，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东升酒家，素坤姗姗来迟，与老爷子一番寒暄，看起来其乐融融。
　　只是三爷远道而来，他作为主人，摆足了架子才登场，这就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意味了。不一会，手下进来，俯在素坤耳边说了几句，他脸上的愁云立刻一扫而空。
　　央央收回目光，就对上洪真八卦的脸。刚刚那一声吼惊得全场回头，幸好舞狮表演及时开始，否则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这位洪小姐并不打算放过她，不仅主席不入，一屁股坐到她身旁，还在几分内问出了一连串让人面红耳赤的问题，诸如：你和商公子那个没？他技术如何？有没有翻云覆雨？他该不会在床上也像个冰块吧？
　　“不，热情似火。”
　　这个问题倒是可以一答。
　　洪真没预料她会接话，一愣，慢慢张开嘴，这次央央有经验，果断在尖叫冲出前捂住了这个女人的嘴。
　　“留点面子，阿真。”
　　洪真配合地点头，说：“你不知道，商熙有未婚妻这件事，能在圈子里引起多大的轰动，从小到大，做他女人的待遇比我柜子里的包包还惨，三天一换不说，还完全不解风情。我记得有次他换了个会撒娇的小白兔，那小白兔为了表演真善美，在饭桌上梨花带雨地说：自己不吃兔兔，兔兔好可怜，吃兔兔的都是坏蛋，最后商公子直接烦了，命厨师当着小女友的面活剐了一笼兔……”
　　“……”央央囧：“好像是他的风格。”
　　“所以说，你的出现才会让人意外。”洪真盯着她脖子上的钻石：“这东西，我见他当宝贝一样收着，谁碰一下都得翻脸，如今却送给了你，啧啧～”
　　洪真挤出夸张的泪花：“商公子深情起来也是感人肺腑啊……”
　　“你又在讲我什么坏话。”
　　身后，商熙干咳两声坐下。
　　“阿真在夸你呢！”央央连忙圆场。
　　“是吗？”商熙不敢相信，随口一问：“夸我什么？”
　　“怜香惜玉。”央央张口就来。
　　商熙用热毛巾擦擦手：“这倒是。”
　　洪真：“？？？”
　　“那个，阿熙，”央央凑到他跟前，小声说：“兔兔好可怜，我们不要吃兔兔。”
　　“……”
　　“哈哈哈哈哈哈……”洪真耿直地拍手叫好。
　　商公子岂是这样就能认输的，他勾起嘴角，贴央央耳边：“好，不吃兔兔，今晚我们吃点别的。”
　　央央的脸噌地一下熟透了。

　　很快，宾客们都相继入座了，唯独不见洪夫人。老爷子正念叨着，一群人就抬了个箱子进来，打开，里面是几尊金佛像。
　　其中一人恭敬地说道：“这是洪夫人送给三爷的贺礼，祝三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另外，洪夫人说今晚有——”
　　那人看了素坤，继续道：“有只苍蝇乱飞，她就不过来，明日再登门谢罪。”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好事者纷纷看向素坤。
　　央央扯了扯洪真衣角：“这位洪夫人也太敢说了吧……”
　　洪真深表同意：“你别说，我那死去老爹给我找的后妈里，我还就看得上她。”
　　……
　　气氛莫名诡异，素坤握紧拳头，怒火一触即发。
　　老爷子忽然笑起来：“展眉有心了，只是一只苍蝇而已，影响不了大局。”
　　说罢，一挥手示意开席。
　　众人如释重负，空气再度流通起来，商熙皱眉，嗅到一丝不同寻常，他朝主桌看去，只见素坤对暗处比了手势，随即又恢复了和气生财的模样。
　　这时，一群穿着戏服的人鱼贯而入，本来安排在宴中的京剧表演提前登场。
　　老爷子籍贯北方，平日最好这口，因此看得津津有味。大家见老爷子开怀，也跟着叫好起来，谁也没察觉到异样。
　　商熙叫过老朱，吩咐他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事，务必先保护好顾小姐。接着，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主桌，尤其是老爷子身边，怕一个疏忽就漏掉什么。
　　台上唱的是《群英会》，扮演周瑜的小生长剑一舞，对酒当歌，台下聚精会神，连央央都入了迷。突然周瑜剑光一凛直直向老爷子扑来——
　　“啪擦！”
　　整座酒楼的灯熄灭，全场陷入黑暗。
　　尖叫声，惊呼声四起，央央下意识地摸向身旁，却摸了个空。
　　阿熙？！
　　咯噔一下，央央就要起身，耳边却传来——“顾小姐别怕。”
　　是老朱？她向四周望去。

　　黑暗里，一只豺狼般的绿眼睛亮起。
　　素坤没有动，他在等待，等待有人倒地的声音，等待通向那个位置的阶梯，等待新旧更替的到来，等待……为此，他已经等待了十年。
　　从亲手杀死义兄那天起，他就已经没有了退路。十年来他苦心经营，步步算计，却白白替叶家那个女人做了嫁衣，如今他要是再不放手一搏，只怕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他算准老爷子会来槟城祭拜亡妻，便趁机提议他将寿宴摆在此地，刚好也可以和老朋友叙叙旧。老爷子不曾有疑，正中下怀。
　　一切都布置妥当，他甚至偷偷藏了瓶82年的拉菲用来庆祝。然而他唯一算漏的，就是丧石，这家伙竟然去通风报信！不过没关系，开席前，陈功派人回报，说丧石已经被灭口了。刹那间，他有些怅然，毕竟丧石15岁就跟着自己出生入死，落得如此下场，即便是背叛他也愿送上黄酒一杯。
　　让他遗憾的是那女人没有来，只是送上了贺礼，还捎来一句奚落的话。不过也没关系，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咚！”
　　倒地的声音。
　　素坤浑身颤抖着，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看来，他的人刺杀成功了，很快，就会有替死鬼被抓住承认罪行。至于理由，人都死了，还重要么？
　　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即将胜利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义兄，那个男人将他从阴暗地道里拉出来，对他说，就算全世界都不信你，我洪武信你。
　　真是……愚蠢。
　　“哎哟！”
　　是老爷子的□□。
　　他再也忍不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猖狂刺耳。
　　啪。
　　灯亮了。
　　老爷子安然无恙地坐在那里。
　　不可能！
　　素坤嘴角一僵，笑声卡住喉咙。
　　商熙一脚将戏子踢开，扶着桌沿，脸色苍白。
　　竟然失败了？
　　素坤肩膀抖动，眼底的戾气游走，没关系，都没关系，他还有后招，整个酒楼已经被他的人包围了，谁也别想走！大不了……鱼死网破！
　　“砰！”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扔进大厅，滚了几圈，滚到他脚下。
　　陈功？！
　　素坤难以置信地抬头。
　　门外，洪夫人的声音响起——“三爷，展眉来迟了。”
　　老爷子微微一笑。
　　身旁的商熙终于松了力气，倒下。
　　“商先生！”
　　“阿熙！”
　　央央挣脱阻拦冲到少年跟前，只见他捂住小腹的手一滑，匕首刺入了七分，鲜血染红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