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山海敬余生》姜一尾

52、第四十八章

　　水雾凝结，央央摘下手套，指尖在车窗上来回划动，一个“熙”字映入眼帘，她害羞地擦去字迹，却猛然发现景色不对劲。
　　“师傅，去日料店不该走梧桐路么？”
　　“堵车，换了条路走。”司机压低帽檐，眼睛里透着凶光。
　　“可那条路一向不堵车啊？”央央不自觉地握紧手机。
　　“小姐，我比你更清楚路况。”司机的话阴沉沉的。
　　这时，收音机里插播了一条新闻——“本台报道，今天下午17时，一名陌生男子在持刀抢劫后逃跑，据目击者称，该男子约四十岁左右，戴着鸭舌帽，广大市民如有发现，请及时向警方提供线索……”
　　央央默默看了眼司机，不会这么巧吧？她拿起手机，想要给老臧发信息求救，结果……不是吧，竟然没电了！
　　“那个…师傅，我突然有事不去了，麻烦您停路边。”央央试探道。
　　“那怎么行！”司机一口反驳：“到了目的地我再放你下车！”
　　“钱我照付，你把我放这就行。”
　　“不行！”司机拔高音量：“这里车多，下车危险。”
　　然而一个急转，车子就拐进了小巷。
　　央央心头一紧，看来这司机是劫犯没跑了。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拼一把，她以迅雷之势摇下车窗，大喊——“救命啊！”
　　“吱——”
　　急刹，车子终于停下。
　　司机从驾驶座出来径直走向后座，央央背脊发凉，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
　　司机逼近，一把拉开车门——
　　“顾小姐，到了。”
　　欸？
　　央央抬头，只见司机脱掉帽子和口罩，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老朱？”

　　“在来的路上”餐厅门口，立了块今日歇业的告示牌。
　　老朱比了个请字，央央迟疑地走进去，原来计程车是开回学校的，怪自己太紧张才没认出这条路。餐厅里，经理早就候在一旁，将她引上二楼，门被推开，里面坐着一个人。
　　少年转身，那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正是商熙无疑。
　　“过来。”
　　见少女傻傻愣在那儿，商熙朝她招招手，笑起来。央央懵懵地走过去，却被少年宠溺地揽过，坐在了他腿上。
　　央央终于发觉不是在做梦，她环住少年脖子，低语：“怎么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不是生日惊喜么。”
　　商熙望着她，目光温柔如水。
　　央央低下头，想了想，又抬起头，飞快地亲吻了少年脸颊。
　　“不够。”
　　“啊？”
　　“我飞了十二个小时，一个吻不够。”
　　央央闭上眼，红着脸再次靠近少年，就在她的唇落下那刻——
　　“咚咚。”
　　敲门声响起，经理推着蛋糕登场，央央匆匆坐回少年身旁，
　　商熙黑着脸：“张经理怕是有提前退休的打算了吧。”
　　经理一个激灵，哭丧着脸：“没有啊，商先生，您千万别听信谗言。”
　　商熙哼了一声，不说话。
　　央央赶紧解围：“好漂亮的蛋糕，张经理有心了。”
　　“没有没有，这都是商先生给顾小姐准备的，不仅如此，整个餐厅都是按照顾小姐的喜好布置的。”经理忙不迭地拍起马屁。
　　“咦？这么说来，那个传说中的老板不会就是阿熙你吧？”
　　央央侧过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不是我。”商熙看向少女：“老板是你，”
　　“啊？”
　　“三年前，商先生以顾小姐的名义买下了这间店，并一直经营至今。”一旁的经理解释道。
　　央央呆呆说不出话，商熙朝经理点头示意：“拿过来吧。”
　　经理赶紧递上一份文件。
　　商熙将文件和笔放到少女手中：“签了这份文件，你就是名正言顺的老板了。”
　　央央回过神，急忙将文件推回去：“阿熙，我不能要——”
　　“听话，这是生日礼物。”
　　“可是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怎么能收下。”央央坚持道。
　　“顾小姐，这是商先生的一片心意，他担心您一个人在江宁无依无靠，所以特地买下这家店，希望您不愿回家的时候，还有一处解忧之地。”张经理劝起人来也是头头是道。
　　“阿熙，”央央扯扯他衣角，撒娇：“我怎么会是无依无靠呢，有你在，我哪里还有烦忧。”
　　商熙被她说得心一软，放柔了目光道：“你若实在觉得为难，那就当我投资入股，你把餐厅经营好了，我也可以拿到更多的分红。”
　　听起来好像不错，只是……央央皱眉，自己完全没有经验，可以么？
　　“未来的商太太不懂经营怎么行。”
　　商熙的话打消她的犹豫，央央拿起笔刷刷签下大名，豪情壮志地说：“放心，我顾央央绝不给你丢脸！”
　　商熙舒展了眉眼，摸着她的头笑道：“这才乖。”

　　长长街道里，小店溢出暖和的光芒，将熙熙攘攘的影子拉长。
　　玻璃窗外是雾霭的冬夜，央央收回目光，只觉此刻少年就在身侧，温暖无比。他们有太久不曾这样坐下来，静静地吃一顿饭，没有旁人打扰，没有危险阻拦，只有她和他，哪怕粗茶淡饭也是甘之如饴。
　　“想什么呢？”
　　商熙停下筷子，问道。
　　“我在想呀，会不会有一天，我们也同寻常夫妻一样，你忙碌了一天回家，我已经做好了饭菜等着你。饭桌上，你和我说起工作中的小成就，我和你分享街坊们的小趣事。晚饭后我们一起去逛黄昏市场，我在跟老板杀价，你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接过了我手中的战利品。回到家，你就窝在书房看书，偶尔也会打游戏，我比较懒，喜欢躺在沙发上吃着冰淇淋煲剧，每次看到感动的地方，我都会刷刷掉眼泪，这时，你总会嫌弃地递过纸巾，吐槽电视剧都是假的。时钟走向十二点，你打了个哈欠，拖着我进入了梦乡，梦里面，我们头发变白了，牙也掉光了，却小心搀扶着彼此走向山那边的落日……”
　　明黄的灯光照在少女脸上婉转悠长。
　　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动人的情话，少年愣在当场，良久，他缓缓开口：“很快，央央，很快，我们的梦想就会实现。”
　　是我们的梦想。
　　少女描述的每一个画面，都撩动着他的心，他跟着她的话进入了那个美妙的场景里，沉醉在细碎的日常中，那一刻，指引他在雪山前行的灯塔终于幻化成具体的模样。
　　回美国后，他一面提前修完了课程，一面着手建立自己的势力，短短三年，就将叶氏兄妹狙击得狼狈不堪。可这还不够，他必须要加快步伐，因为，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些画面，一一实现。
　　窗外静谧的夜空里，繁星闪烁。

　　虚焦的城市倒映在车窗上，央央低头，看着正靠在自己肩上沉沉睡去的少年，泛起一阵酸楚，他一定是太累了，也不知几夜没有合过眼，却还是匆匆赶了来，带着满身疲惫和风霜，只为看她一眼，再要匆匆离去。
　　前方，老朱开着车驶向机场。身后，餐厅的招牌在黑夜中亮起

　　在来的路上，
　　风在来的路上，
　　吹散了乌云；
　　彩虹在来的路上
　　架起了长桥；
　　相遇在来的路上，
　　拨响了钟铃；
　　爱情在来的路上，
　　唤醒了月亮；
　　黑夜在来的路上，
　　奏响了别曲；
　　星辰在来的路上，
　　照亮了思念；
　　山海在来的路上，
　　拉长了距离；
　　可你，在来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