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山海敬余生》姜一尾

17、第十四章

　　次日比赛，芭蕉剧社的发挥近乎完美，可惜他们遇上了更完美的省城中学，以一票之差落败，众人大感惋惜，央央却鼓励大家这是好的开始。
　　散场时候，省城中学的代表上前来和央央握手，他介绍自己叫“颜卿”，北京人，这次是专程到省城帮朋友排剧的，如今他已被电影学院录取，还打听央央一年后想考哪里，当听到“江宁”的回答后，颜卿明显有些失落。他表示这次如果没有精良的舞美和专业指导，省城中学很可能会输给芭蕉剧社。接着他又对余露华大加赞赏，说是期待有天她能主演自己的电影。
　　最后，颜卿和顾央央击掌为誓，等来日踏上更好的平台，再一决高下。
　　尽管输掉了比赛，却赢得对手的尊重。
　　剧场熄灯那刻，央央回望舞台对自己说，查理的奇妙旅程，开始了。

　　层层浪花拍打着沙滩，沙滩上是摇曳的椰树。椰树边支起红白阳棚，阳棚下阵阵炊烟，少年们唱着歌烤着串，火光在每个人脸上跳动。
　　芭蕉剧社的庆功宴，搞得是有声有色。用辛起的话说，去不成江宁不打紧，关键是长了见识，还得到了认可，这一波不亏，得大肆庆祝。
　　商熙难得与辛起想法一致，才有了今晚的海边烧烤趴。席间，也不知是谁问了句：“大家都准备好海神祭的面具了么？”
　　原本顾着抢肉的众人都被这个话题吸引，开始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辛起看了眼对座的余露华，她在认真地剥虾，并没有要参与话题的意思。他眼珠一转，故意大声地问边上的谢莹：“小莹，你那晚带什么面具，悄悄告诉我，辛爷保准不会失误。”
　　剥虾的人头也没抬，倒是央央，着急地朝辛起使眼色。
　　“我…我还没想好。”谢莹怯怯地低下头。
　　辛起一把揽过害羞少女的肩：“我看就戴赵飞燕，身轻如燕，衬你！”
　　听到夸奖，谢莹的脸更红了，小声答了句：“好。”
　　“我看你是打算把全村女孩的面具都摘下吧。”余露华擦了擦手，突然接话。
　　辛起猛地被奚落，面子上挂不住，脱口而出：“反正摘谁也不会摘你的。”
　　余露华冷笑：“那你也得有本事摘得下。”
　　“你——”辛起语塞。
　　“好了，我们渔村第一美女的面具，岂是说摘就摘的。”央央笑着圆场，又拍拍好友的肩：“当然，我相信辛起自有妙计，对吧。”
　　辛起闷闷哼了一声，算是回答，央央朝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一旁的商熙将贝壳里的肉剥到央央盘里，低声说了句：“就你聪明。”
　　央央歪着头，甜甜一笑：“偶尔做回月老，说不定还能给自己牵条红线。”
　　商熹敲了下她额头：“痴人说梦。”
　　正在分食的胖子徐将两人互动尽收眼底，打趣地问道：“央央，你这是准备毕业后也去美国留学吧？”
　　话音一落，众人都齐刷刷地看过来。
　　“哪有！”央央红着脸反驳：“我打算考江宁的戏剧学院。”
　　商熙俯在她耳边 “我倒觉得这建议不错。”
　　“看来，咱们渔村要出个大编剧了。”余露华揶揄道。
　　“你呢？”胖子徐转头，有些期待地看向她：“余同学准备考哪里呢？”
　　海风轻抚少女的脸庞，余露华眼底浮起笑意：“电影学院。”
　　“电影…学院？那是在哪儿？”胖子徐在脑中快速搜索。
　　“北京。”辛起替她回答。
　　“北京？”胖子徐愣住：“那……离这儿好远。”
　　“露华，你没问题的！”央央大方肯定，又问辛起：“你呢？打算做什么？”
　　“当然是成为一名伟大的游戏制作人。到时候，全世界的年轻人都在玩我开发的游戏！”辛起说得豪气万丈：“我早就想好了，非q大电子系不读！”
　　“你上次不是才说要考z大么？哎哟——”胖子徐吃痛地叫出来。
　　辛起收回脚，叫你拆台。q大在北京，有电影学院的北京，毫无疑问是首选。
　　接下来大家纷纷说起自己的梦想，有想当医生的、老师的、大老板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轮到胖子徐时，他腼腆一笑：“我没啥大理想，就想做个钓大鱼的渔民，守着彩虹村！”
　　“砰——”辛起拉开啤酒罐：“为我们平凡又伟大的理想干杯！”
　　啤酒泡泡沸腾在红日里，远处的鹿娘山若隐若现。
　　众人起身，举杯。
　　余露华：“敬远方。”
　　胖子徐：“敬故乡。”
　　谢莹：“敬晚霞。”
　　辛起：“敬鹿娘山。”
　　央央：“敬太平洋。”
　　商熙：“……”
　　大伙儿都等着。
　　月光沥在他肩头，闭上眼，黑暗的山谷被撕开一道缝隙，商熙缓缓举杯。
　　“敬余生。”

　　一颗星星眨眼，点亮了整片夜空。
　　海浪漫上沙滩，顾央央轻轻地坐在了商熙身侧：“嘿。”
　　正在调试望远镜的少年回头，笑道：“怎么不不去跟辛起他们玩？”
　　不远处，阳棚下燃着篝火，大伙儿围了一圈玩天黑请闭眼。似乎是拿杀手牌的辛起被揪出来了，正起哄让他接受惩罚。
　　央央收回目光：“你还没说你的理想呢？”
　　商熙转动了下镜头，不紧不慢：“商家。”
　　“不，”央央摇头：“那是责任，不是你的理想。”
　　理想不该是压在肩头的噩梦，它是一颗轻盈的、天真的气泡。
　　少年将望远镜移到央央跟前，浅笑：“你看。”
　　央央凑近，镜头的深处是浩瀚星辰，有一颗星球，周身环绕着彩色光晕。
　　“好美。”她忍不住感叹。
　　“土星没有陆地，只有氢和氦组成的海洋。围绕它的风速高达每小时1118英里，能瞬间把人切成碎片。你觉得它美，不过是因为离得远，一旦靠近，你就会追悔莫及。
　　商熙淡淡叙述着，也不知说的是土星，还是商家，抑或是自己。
　　“极美的风景都长在悬崖上。”海风吹来，吹得央央脸庞隐隐发光：“我愿做个不畏风雪的登山者。”
　　商熙一怔，眼底忽然温柔肆意，他再无法克制，轻轻吻向了少女额头。
　　刹那间，漫天积雪化成一江春水，央央只觉此时此刻比梦里的昆仑还美。
　　“NASA。”良久，商熙抬头轻道：“去那里工作，是我小时候的理想。”
　　美国宇航局。央央小心捧起少年的气泡，原来，它这么美，美到让人惋惜。商家是一场艰难的持久战，稍有半点分心，便会尸骨无存。她想，少年一定挣扎过，最后却只能亲手捏碎气泡，这又何尝不是位勇敢的登山者。
　　央央把气泡收进口袋，祈祷再有还给少年那一日。

　　礁石上，钓鱼的大叔吹了个口哨。
　　许是喝了点酒，央央有些困了，眼皮不自觉地合拢。
　　“央央？”商熙开口唤她。
　　“嗯？”
　　“你当真愿意去悬崖看风景？”
　　“当真。”
　　“商家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嗯。”
　　“害怕吗？”
　　“不怕。”
　　“为什么？”
　　“有你在。”
　　少年收拢掌心，满天星光在他脸上流动。
　　“央央，跟我去美国吧。”
　　“……”
　　没等来预期的回应，倒是肩头一沉。商熙侧过脸，少女靠着他安静地睡着了，她的两颊红红的，嘴角还挂着笑容。
　　商熙替她捋了捋被吹乱的发丝：“没关系，那就等海神祭，我再说给你听。”
　　椰影绰绰，年轻男女坐在树下，身前是蔚蓝大海，身后是烟火渔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