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山海敬余生》姜一尾

119、第一百一十章

　　这场求婚，商熙筹备了有半年之久，光是制作那段全息影像就耗费了不少力气，他还亲自上阵画分镜，又对礼堂进行了一番大改造，才最终打造出如梦似幻的宇宙，把央央感动得稀里哗啦，接连几天，她都温柔得像只小猫。
　　商公子表示非常满意。
　　接下来，日子敲定，请柬寄出，伴娘伴郎团有了，而婚礼地点则选在天空棕榈酒店，爱比钻石更永恒，寓意良缘永缔，是好兆头。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一件完美婚纱。
　　这日，洪真带央央来到了位于新关仔角的一家婚纱店，独立两层，炭黑色墙身，水磨石地台，乌青艺术装置，落地磨砂玻璃，无一不昭示着优雅与摩登。
　　听闻这家店的老板是知名华裔设计师，旗下婚纱必须提前半年预定，连试穿也需预约，条件如此苛刻，却让不少名人趋之若鹜。
　　然而当洪真打去电话说明情况时，距离婚期只剩两个月，设计师Camille仍一口答应了下来，不是因为商家面子大，也不是因为洪真的关系，而是——
　　“我很欣赏你母亲。”
　　VIP接洽室里，Camille如是说道。她和方茵都毕业于圣马丁，两人虽无缘得见，但她曾在学校无数次听人提起这位前辈，她看过方茵的作品集，充满了天赋才华和生命力，她这才明白导师们扼腕痛惜的心情。
　　她说：“Flora的创作给了我不少灵感，其中有一件婚纱便是以她的手稿为原型设计的，前几天，我在网络上看到了关于顾小姐的介绍，就想，如果你来找我，我会很乐意效劳。”
　　说完，助手将那件婚纱拿了过来。
　　是简洁的古典设计，色彩纯净，线条优雅，褶皱极富古希腊风情，尾部采用轻纱提花，营造出浪漫高贵的气息。
　　央央第一眼就爱上了。她称赞犹如盛开的空谷玫瑰，清澄透彻。
　　见新娘满意，Camille便带她去试穿婚纱。洪真无聊地坐在沙发上翻看杂志。
　　忽然有人闯了进来。
　　“哟，我刚就听说你也在这里，怎么，终于嫁出去了？”
　　洪真抬头，面前站了个趾高气昂的女人，她认识，是以前的死对头，姓梁。
　　“啪”地合上杂志，洪真笑眯眯：“对啊，你马上就要改口称呼我为商太太了。”
　　梁小姐一脸轻蔑：“你少在这儿骗人，我看过新闻，新娘姓顾，跟你有什么关系？”
　　洪真哼了声，刷手机，权当她是空气。
　　不过梁小姐来了劲，讽刺道：“我看那新娘子也不怎么样嘛，长得顶多算清纯，商熙的品味是越来越差了。而且我还听说，前阵子她在叶家院子里站了一上午，老太太也不见她，啧啧，真是可怜，像她那种灰姑娘嫁入豪门，指不定后面还有多少罪受呢……”
　　话说这份上若再不反驳就不是洪真了。
　　她起身，皮笑肉不笑：“灰姑娘？我劝你在开口前先把资料查清楚了，台北方家和江宁顾家是什么来头，轮得到你在这儿议论！”
　　梁小姐一愕，摸不准她话里的真假。
　　这时，甜美的声音传来——“洪真，来帮我看看如何？”
　　两人转身，只见央央从试衣间款款走出，轻纱及地，仙气十足，宛如希腊女神。梁小姐顿时没了气势。
　　洪真惊叹道：“这也太美了吧！美到让我想起一幅名画，对，就是那幅！波提切利的《春》！”
　　“会吗？”央央有些不自信，站到镜子前。
　　Camille走了过来，笑道：“这件婚纱比我想象的还要适合顾小姐，要是Flora前辈能看到，一定很开心。”
　　提及母亲，央央挂着浅浅的笑：“我想她会看到的。”
　　Camille整理好头纱，回头招呼梁小姐，梁小姐刚从震惊中回神，热络地与她攀谈起来。
　　央央拉着好友，小声问：“这位小姐是？”
　　洪真回答：“她是商公子的某任前女友，我们都叫她，想你姐。”
　　央央恍然，难怪看她的眼神中透着敌意，又问：“为什么这样叫她？”
　　洪真不屑地道：“那会她跟商公子谈恋爱，每天都要问上几十遍你想我了吗？还不厌其烦地半夜打电话去问，跟冤魂索命似的，搞得商公子是一见她就绕道走，你说惨不惨？”
　　央央想象了下商熙被人追着狼狈逃走的情形，不禁笑出声。
　　“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说曹操曹操到，商公子怡然地推门而入，愣住。
　　同时愣住的还有梁小姐。
　　半晌，她巴巴地开口：“商…商熙，好久不见，你有没有想——”
　　男人径直走过，完全没注意到有人在跟自己说话。此刻他眼里，只有镜子前那道冰肌玉骨的身影。
　　央央对上商熙炙热的目光，红着脸问：“好不好看？”
　　“很美。”
　　商熙暗哑着嗓，手放在她腰间。
　　央央浑然不觉危险到来，悄悄靠近男人，低声道：“这件婚纱好贵哦……”
　　气息呢喃。
　　商熙骂了句该死，直接吻住了她。
　　最后，梁小姐只想手撕了所有娱乐杂志，是谁说新娘子出身微寒？明明一个大家闺秀。又是谁说商公子无情？她瞧着简直热情似火。
　　八卦不可信啊！

　　黄昏时分，霞光笼罩。
　　央央和商熙牵着手漫步在街头。
　　比起五年前，这座小城多了一丝艺术气息，那就是分布在街巷大大小小的壁画。而其中几幅的作者，正是央央也认识的那位立陶宛画家。
　　“当年我同你分开后，每每想起在渔村的日子，就十分怀念，所以我便将他请到了槟城，小住了一段时日，才有了你看到的这些壁画……”
　　令商熙意外的是，此举竟引发高度关注，从而诞生了“乔治市镜像计划”，在政府邀请下，许多艺术家前往这里，斑驳的老墙得以焕发新生。如今，槟城壁画已成为大马的一张名片。
　　商熙深情地说：“我只盼着你能够喜欢这里。”
　　央央认真地回：“这里是你的家乡，以后也是我的家乡。”
　　商熙一怔，拥紧了她。
　　“只是——”央央担忧地开口：“别再冒险了，上次你在菲律宾出事，我至今还心有余悸……”
　　听老朱讲，商熙和欢喜是在打斗中一起掉入丛林的，两人均受了重伤，却只有商熙被救起。随后警方进行了地毯式搜索，尸体和活人都没见着。欢喜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从此下落不明。
　　商熙叹道：“那副翡翠麻将被我毁掉了，剩下的孤本在你手中，放心，不会再有人知道海上花的秘密……”
　　言外之意，是威胁已经解除。可央央还有一点不解。
　　她问：“为什么欢喜会出现在菲律宾？”
　　商熙摇头：“这也是我不解的地方。”
　　央央陷入沉思，菲律宾……又跟老太太有关……忽然，她灵光一现。
　　“我想到一件事！”
　　话一落，她就将叶葵勇闯种植园救商老先生的故事道出。
　　“老太太说，她那位仇人死在了大火里，你可以顺着这条线去查……”
　　商熙沉吟道：“照这么看，毒枭一家恐怕有漏网之鱼。”
　　央央一惊：“那岂不是还有危险——”
　　“交给我。”商熙看着她，笑道：“你现在只需全心全意地做好新娘子。其余的，都交给我。”
　　男人的话里有安抚人心的力量，央央展了眉，不再焦虑。
　　天边，新月升起，嫣红隐入黛青色的暮霭。
　　两人身旁是一幅壁画，叫《爬墙男孩》。画上的少年正踮起脚尖，伸手去够高处的墙洞，像是在回应渔村那幅《春光乍泄》。
　　当日月下漫步的情景重现，央央拉着商熙：“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从那时起就喜欢我了？”
　　商熙微微一咳：“我只记得是顾小姐觊觎商某人在先。”
　　“胡说。”央央嘀咕着：“我觊觎的可是你手中的鹿娘山地图。”
　　“是嘛……”商熙清了清嗓，开口：“一场大雨，让月亮掉进水里；一次涨潮，让螃蟹埋进土里；一饷欢愉，让心跳躲进——”
　　“啊……别念了……”央央羞得不行，急忙捂住他的嘴。
　　商熙收了话，含笑看她。
　　央央快哭了：“你怎么会知道……这首诗？”
　　商熙弯下腰，轻声在她耳边——“因为，诗是我贴在布告栏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