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山海敬余生》姜一尾

118、第一百零九章

　　婚礼请柬，央央坚持采用传统的纸质，说这样更有诚意。商熙也由得她，找了一个空闲的周末，两人便窝在书房写起请柬来。
　　央央对着长长的宾客名单，一笔一画，写得极为认真。商熙探过头去看——
　　“字倒是比画强多了。”
　　“那当然！”央央骄傲：“这手行楷可是师从的辛伯伯！”
　　商熙笑，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日照西斜，热气渐渐退去。他抽出其中一张请柬，对央央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一出门，两人就遇上了蹭饭的关河洲和洪真，一听去处，洪真两眼放光，嚷着要跟去缅怀青春岁月。
　　于是，四人浩浩荡荡来到了槟城中学。
　　这是一所建于1917年的学校，距今快有百年历史，曾出过不少知名校友，教学质量极高，尤其是理科，在大马一骑绝尘。是以商熙放弃了国际学校转而入读这里，也因此结识了洪真和关河洲。
　　今日是周末，校园里空荡荡的。洪真不知从哪儿变出几件校服，四人套上，乍一看，青春无敌嘛。他们一边闲逛着，一边聊起学生时代的八卦。走廊上，洪真比划着夸张的手势说得兴起。
　　“你不知道，那时班里的座位实行轮换制，一旦轮到商公子坐窗边，下了课，整条走廊就全挤满了女生，我上个厕所都还得跋山涉水，绝不夸张！”
　　央央深信不疑，商公子的魅力她在渔村就见识过了，简直比人民币还受欢迎。哦，不对，他本人就是台行走的印钞机。
　　她问：“那阿熙被这么多人盯着不会觉得影响学习吗？”
　　商公子还未开口，洪真就替他先作答——“他下课就把耳机一戴，云淡风轻地在那儿看书，连头都不抬一下，女人啊，对于商公子，是远不如物理有趣。”
　　末了，拍拍好友肩：“除了你。”
　　央央自动脑补出一个超级学霸的光辉形象。
　　关河洲冷哼：“我敢说，围观的女生里有一半是来看我的。”
　　央央表示认同，若论颜值，关师兄也是妥妥的美男一枚，不同于商熙的禁欲系，他走的是风流路线。
　　洪真呛他：“算了吧！你一脚踏八只船的美名都传遍了学校，女生见你就跟见病毒似的，躲都来不及。”
　　关河洲插着手：“切～本质上还是因为我帅。”
　　洪真扔了个白眼：“我还记得你有次劈腿被女朋友发现，人家高年级的哥哥找来算账，约你放学后在篮球场决战，诺，就是那儿。”
　　央央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穿过白色校舍，有一大片翠绿草坪，草坪后，就是篮球场。
　　“然后咧？”央央问：“比赛输了还是赢了？”
　　洪真趴在栏杆上，笑道：“对方可是校篮球队主力，身强体壮的，我们的关少怂得不行，只好叫上商公子和阿明，来了场3v3。”
　　“阿明是谁？”央央转头，她从没听商熙提起过这位朋友。
　　洪真眼神一黯，忽然沉默。
　　商熙环住她：“阿明是我们国中时期的同学。”
　　央央本想问宾客名单里为何没有阿明，却见三人神色有异。
　　很快，洪真恢复笑容，接着八卦：“那场比赛可谓全校轰动，来观战的学生把操场都围满了，当时战况激烈，比分咬得很死，最后，是商公子赶在终场哨响前用两个三分完成绝杀，一战成名！”
　　关河洲不服：“说得我好像没功劳一样，明明我得分最多，偏偏MVP给了他。”
　　洪真不屑：“你得分那是靠阿明抢篮板和传球，有本事1v1单挑别人呀？”
　　关少气急：“死女人，你再说一遍！”
　　洪真鬼脸：“我偏不！”
　　两人顺势在走廊里追逐打闹起来。
　　央央的目光落到远处，篮筐下，依稀可见几人奔跑的身影。
　　她说：“没能参与阿熙的青春有点遗憾呢……”
　　商熙拢开央央的发，其实他又何尝不遗憾呢。当年在渔村，他常看到穿校服的少女和辛起他们说说笑笑，谈论着连续剧和明星，偶尔也为考试发愁，还胆敢翘课去吃冰。他就想，如果他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该多好。
　　所以他说：“下辈子我会早一点找到你。”

　　“咳咳！”
　　一声不合时宜的咳嗽响起。接着——
　　“同学，请注意场合，这里是学校，不是嬉戏的地方！”
　　众人呆住。
　　声音继续——“都给转头，让我看下是哪个年级的学生！”
　　众人转头。
　　轮到声音的主人呆住。
　　商熙最先反应，叫道：“李老师。”
　　只见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位约莫五十岁的男人，长方脸，一身朴素的白衬衫，黑边眼镜下透着清明的神色，让人亲近。
　　李老师扶着镜框，一一打量过去：“商熙、关河洲……还有洪真！”
　　“耶！”洪真兴奋地嚷道：“老师还记得我们欸！”
　　关河洲吐槽：“你天天迟到被抓现行，想不记得都难。”
　　洪真踩了他一脚，脸上笑嘻嘻。
　　李老师是三人国中时的班主任，一向以严格著称，虽不苟言笑，却有一颗爱护学生的真心。那时洪真常不来上早课，又屡教不听，李老师干脆每天天不亮骑十几公里山路上升旗山，堵在洪家门口载她去上学。久而久之，洪真也不好意思了，只好认命地早起。所以，尽管班里一群纨绔子弟，但都对李老师很是服气。
　　李老师常说，不管大家校外是什么身份，拿督女儿也好，首富儿子也罢，只要在学校便只有一个身份，就是他的学生。
　　而众多学生中，李老师最欣赏的还是商熙。他教物理，商熙是难得一见的物理奇才，在各种竞赛中拿奖拿到手软，堪称得意门生。此刻他看着商熙，感叹爱徒最终还是选择了金融专业。
　　“天文界是错失了一名优秀的科学家啊……”李老师颇为遗憾。
　　洪真说：“但也多了一位厉害的商业巨擘！”
　　李老师微笑：“也对，人生难得圆满。”
　　接着，他看向一旁的央央，问：“这位是？”
　　商熙将央央拉上前，认真介绍：“她是我的未婚妻，顾央央。”
　　说完，递上了请柬，他早知李老师有周末留校的习惯，这才带着央央来拜谒。
　　央央甜甜一笑：“李老师好。”
　　男人温和地点头，眼前的姑娘落落大方，浑身洋溢着安宁的光芒，那双眼晴却很灵动，藏着不显山露水的聪慧，眉宇干净，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孩子。
　　李老师笑起来：“以前我就想啊，将来是哪家姑娘把这个骄傲的小子征服了，如今看来，顾小姐兰心蕙质，与商熙正好登对。”
　　央央腼腆，小声道：“您过誉了。”
　　商熙俯到她耳边：“我觉得没有。”
　　由于许久不见，商熙和关河洲都与李老师有很多话聊，作为学渣的洪真便拉着央央退出了“知识的海洋”，前往校史馆。
　　在校史馆的荣誉墙上，赫然陈列着十几座写有商熙名字的奖杯。
　　央央讶异：“这全是阿熙拿的奖吗？”
　　“当然！”洪真眨眨眼：“如果不是商公子后来被接回吉隆坡，还能更多呢！”
　　央央叹为观止，啧啧有些人生来就是带着使命光环的。
　　洪真戳戳她：“欸，我给你看个有趣的！”
　　她咚咚跑到前台拿了一份资料回来，是学校的宣导手册。洪真翻到其中一页，停在一张照片上说：“快看！”
　　照片里，一群头发五颜六色的男生站成一排，个个苦瓜脸，似乎在挨训。
　　央央敏锐地嗅到一丝诡异，定睛一看，果然，她指着居中那位染了一头蓝毛的少年，颤颤巍巍，问：“这不会是……阿熙吧？”
　　洪真狡黠道：“你说呢？”
　　央央捂住心脏，灵魂在颤抖！在呐喊！为什么她的翩翩美少年竟然会变成中二杀马特！
　　洪真偷笑，说出缘由：“李老师为人正直，有次为保护学生得罪了地痞流氓，对方叫嚣着要来拆他房子，班里的男生纷纷暴动，誓要替老师守住家，又觉得校服不够有排场，还是关少提议，说要比流氓更像流氓，商公子一拍板，那就这么干！所以才变成了照片上那样。”
　　央央哑然，原来阿熙也有如此热血青春的岁月。
　　“后来咧？”她问。
　　洪真陷入回忆：“当晚那群流氓围住老师家门口时，路灯突然熄灭，一片漆黑中，红的、绿的、黄的、青的、紫的……地狱的火焰窜出，男生们喊着口号，手拿棍子冲来，就好像百鬼夜行，让人终生难忘……”
　　央央想象着那副场景，不免神往。
　　洪真却说：“双方火拼到一半，警察就来了，直接把所有人都抓回了警局，局长一看，不得了，商公子也在，只好硬着头皮通知商家，气得叶老太太是连夜从吉隆坡赶来赎人，据说商公子被罚跪了整整一个月的祠堂。而学校为了以示警惕，特别拍下这张照片，给学弟学妹们做反面教材。”
　　央央乐了，又仔细瞻仰了一遍照片，发现商熙旁边还有位美少年，走的是硬汉风——“这是谁？”
　　洪真答：“他就是阿明。”
　　央央“啊”了一声，不好再问。
　　洪真却咧嘴一笑：“他是我当时的男朋友！怎么样？帅吧！”
　　央央点头。
　　“可惜英年早逝。”洪真淡淡开口：“前一秒还说着长大要娶我呢，转眼就被人砍死在街头，八刀，刀刀致命，连遗言都没有，就去了。”
　　“洪真……”央央的话哽在喉咙。
　　好友转过头，笑道：“不说这些丧气话了，走，带你去参观别的！”

　　两人一路从校舍来到了小礼堂。
　　礼堂中央是舞台，四面环着阶梯座椅，顶部是挑高的圆弧，有点像欧洲教堂。
　　这时，洪真接了个电话出去，只剩央央一人。
　　毫无预兆的，灯熄了。
　　无数光点依次亮起，犹如一颗颗繁星。
　　央央愣在当场，尚不知反应，耳边就响起一首圣洁的歌曲。
　　圆弧顶早已变成幕布，投影着浩瀚的宇宙，苍穹璀璨，星河流动，逼真的身临其境。忽然，一个黑洞出现，光、物质、声音、时间……都被它吞噬了。
　　黑暗中，有人缓缓走来。
　　然后单膝跪地。
　　商熙打开丝绒锦盒，刹那间，闪耀的钻石点亮夜空。
　　烟花“嘭”的炸开了黑洞
　　这一刻，央央听见少年在问——
　　“嫁给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