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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第九十九章 ...

  •   《恋曲1949》获奖的当晚,众人正在蔚蓝海滨开着派对庆祝,笙歌鼎沸之际,颜白的一通电话就让顾央央从天堂跌入了地狱。
      她匆匆登上回江宁的飞机。忐忑了一路,当她马不停蹄地赶到白楼时,等待她的,是不堪入目的一幕。
      在陆时节那句“是你没有认出我”后,陆家大门就永远地对顾央央合上了。
      她敲了一整夜的门,回应她的,只有无尽的沉默。窗户上灯亮着,映出了一道影子,混沌模糊,与火光中的面具渐渐重合。
      第二日,颜白陪同央央一起回京,顾展怀的案子将在北京开庭。下了飞机,两人就被媒体疯狂堵截,这时,有位小记者却如一股清流问出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朱雀,一只会笑的朱雀。”

      回答完毕,顾央央转身欲走,却被小记者叫住——“有个人告诉我,他最开心的时光也是在一座叫昆仑的岛上。”
      央央一怔,脚下不再停留。机场外,颜卿的车已经等在了那里。
      “告诉商熙了吗?”
      车子行驶在路上,颜卿瞥向后视镜中愁云惨淡的好友问道。
      闻言,央央愁容更深了:“我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是忙音。”
      本来约好在佛罗伦萨碰头的他们,此刻都失了约,商熙更是自打完祝贺电话后就音讯全无,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放心。”颜卿安慰道:“商公子一向稳妥,估计是被要事耽误了,相信很快就会联系你。”
      央央点头,忧虑依旧还在。
      “这次是陆大少过分了!”一旁的颜白咬牙:“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救的他!如果没有顾二,陆家早八辈子完蛋了!”
      他忿忿不平,那个男人不仅一点旧情都不念,还把做说客的自己赶了出去,当真无情无义。
      颜卿握紧方向盘:“先别急,我去同他谈一谈,或许能说服他放弃出庭。”
      “没用的。”央央摇头:“他是铁了心。那日他来找我,让我陪他去做了一些事,又说了一些话,我早该觉出不对劲的,那根本不是过生日,而是道别,他在向我道别,也在向自己道别……”
      央央捂住脸,那一别,把曾经美好留在原地,此后每一步,都是决裂。
      颜卿也不免伤感,尽管他看出好友心中有魔障,但没想竟引爆得这般快,陆时节在递交证据的前一秒,还在饭桌上和顾展怀把酒言欢,一口一个“老丈人”,转眼,他就亲手将这位老丈人置于死地。
      颜白五官皱成一团:“顾二,你骂我吧!我不该给你出那些馊主意,我没想到陆少这么混蛋!是我害了你……”
      “不怪你。”央央道:“那是当时唯一能救他的办法,即使知道会有今天,我想我仍然无法袖手旁观。”
      杀人需要理由,但救人是一种本能。
      一阵沉默。
      颜卿忽然问:“待会见到谢阿姨,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除了陆时节,这场风波的另一个幕后推手,正是谢美荷。当年谢老被规后,没多久便客死异乡,悲痛不已的她彻底搬出顾家,与丈夫开始了长达四年的分居,夫妻感情早就名存实亡。如今,她不惜鱼死网破也要出庭让顾展怀永无翻身,可见恨意之强烈,不是轻易能够说动的。
      “我也没把握。”央央望着窗外:“但总要试一试。”
      谢美荷答应了同她见面,这就代表,一切尚有挽回的余地。

      身处七十几层楼高的餐厅,如同端坐九重天,俯身看去,车辆行人皆如蚂蚁渺小,只需轻轻一捏,就会粉身碎骨,像极了顾展怀此时的命运。
      央央转头,放下了水杯。四年不见,对面的女人依旧保养得当,唯独那双眼中多了些疲乏,好似一朵花在盛开到极致后,不可避免地颓败。
      “谢阿姨,就算您不考虑自己,至少也要为心安打算,若爸爸真出了事,别人会怎么看她?她的前途也会受到连累。”
      父母之怨,总不忍累及子女。这是顾央央能想到的最好理由。
      谢美荷不说话,只看着她,可目光又不像是在看她。良久,女人轻声问:“这些年,我待你如何?”
      央央一愣,收拢了情绪:“尽职尽责,多有照顾。”
      女人一笑,又问:“那你可曾恨过我?”
      这个问题,央央也问过自己。答案是恨过,但很短暂。随着方茵入土那刻消散,遇到顾展怀酒馆痛哭时殆尽。爱与恨之间,本就有千百种情绪。
      然而不等她回答,谢美荷就先开了口:“我却真实地恨过你母亲。”
      央央动了动唇,九年来,女人第一次提起了方茵,坦荡地,平静地。
      “阿茵很美,人又聪明,活泼大方,学校里没人不爱她,就连素以严苛著称的导师都对她赞赏有加,那时她就像玫瑰花一样,灿烂极了,可她偏偏愿意和我做朋友,我呢,戴着个厚厚的眼镜,脸上还有雀斑,少言寡语的,成绩也不上不下,属于放进人群,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那种。所以,她肯和我一起,我是受宠若惊又小小自豪的。但她太耀眼了,耀眼到让身边的我黯淡无光,慢慢的,自豪就变成了深深自卑。我替许多男人转送过情书,他们中也曾有我悄悄爱慕的对象。于是,我就想啊,哪怕信里有一封是给我的,哪怕我只赢她一次,一次就好……”
      “你已经赢了不是么?”央央淡淡地说:“1987年,她在江宁看完了你整场婚礼,她告诉我,你那时耀眼极了。”
      女人微微错愕:“原来那天我没看错,真的是她……”
      央央闭眼,睫毛上沾了水光:“她说,那场婚礼把她衬得黯淡无光,所以,是你赢到了最后。”
      女人释怀地笑了:“你觉得是我抢走了阿茵的幸福,对不对?”
      “能被抢走的,就不叫幸福。我只是遗憾——”央央看她:“你们曾是那么要好的朋友。”
      谁说友情不比爱情更珍贵?方茵生前耿耿于怀的,或许也有这份青春里走散的纯真情谊。
      于谢美荷而言,又何尝不是呢。她低低一声叹息,再抬头时,眼眶却是红了。
      她说:“我和阿茵之间,其实没有先来后到,在她跳上顾展怀那辆车之前,我和你爸爸已经在关仔角相遇了。槟城的那段日子,顾展怀一面陪她夜夜笙歌,一面又牵着我月下散步,他用同一段情话,骗着两个傻傻的女人……”
      这一席话,终于将尘封的故事完整。央央忽然笑了,忽然又流出了眼泪,她反反复复地在心里说道,方茵,你真傻。
      “顾展怀贪恋谢家的权势,又被阿茵的光芒吸引,左右为难,最后,是欲望战胜了他的情感,可笑我竟以为是自己赢了……”
      说到这,谢美荷眼底的光凝聚:“谢家垮台后,我才明白过来,我和方茵都是输家,赢的只有顾展怀,若问他爱过我们吗,我想也爱过,可远不及爱他自己,他是个彻头彻尾自私的男人……”
      女人的话里恨意渐浓,听得央央唏嘘难受。
      她问:“既如此,您又何必为了他把自己的后半生也搭进去呢?”
      顾展怀经手的那些事,作为妻子的谢美荷也未见得清白,对簿公堂,只可能两败俱伤。
      女人却松了力气,轻轻开口:“因为我比阿茵更傻,我还爱他。”
      恨之入骨地送他下地狱,然后又情真意切地与他陪葬,这是她在爱恨之间,做出的两难抉择。
      这一刻,央央觉得方茵还能再爱,还能再穿上婚纱,也是一种幸运。
      前尘已了,言尽于此。
      谢美荷起身,背影是难以名状的哀伤——“只可惜阿茵看不到他的下场。那会我们在学校多好啊,还说要做一辈子的姐妹,一起嫁人,一起创立时装品牌……到头来,却为着一个男人白白浪费了光阴,那可是……人生最宝贵的几十年啊,真是……不值得。”
      央央眼眶一湿,仿佛听见了母亲在跟她说话。一对朋友,相同的遗憾,情之一字,懂了便是肝肠寸断。
      她擦干眼泪,女人的背影早已消失,这里的悲伤却不愿散去。

      “美荷,以后我们谁先结婚,另一个人就要做她的伴娘,好不好?”
      “好,如果我先结婚就把捧花送给你。”
      “那就说定了!”
      “嗯!”

      阿茵,我的那场婚礼,没有捧花,没有伴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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