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亦无常》殇色

31、31.黄泉路索魂无常（二）

　　经过一波三折的互相打断后，反而谢必安先愣住了。
　　他不是回答不上郑和颐的问题，只是……
　　“是。”范无救倒是毫不犹豫。
　　郑和颐追问：“黑白无常？”
　　半晌，他惨淡地笑了笑。
　　“想不到啊……才这时候……就有幸见到无常鬼差了。”
　　“你已是灵体，不宜留在人间。”谢必安道。
　　郑和颐却还像没醒过来一样，一字不说，表情僵硬，比床上那具空壳还吓人；过了不知道多久，他也仅仅跟偶人一般晃了晃头，惨笑依旧。
　　“咳咳。”谢必安打岔道。“也不必跟这些过不去。生命总有起落，人一辈子一辈子轮回，有时这个长些，那个短些，也是常理。若是不放下这一世的留念，那是和下一世的自己过不去了。”
　　闻言，郑和颐抬头。
　　“……下一世？”
　　他像是不信，缓缓喃喃道：“下一世……下一世。”
　　“啊哈哈！来世？哈哈！哈哈哈！”
　　谢必安吓了一跳。
　　郑和颐突然像着了魔般狂笑不止，脸上的铁青不减，精神倒是癫狂了不少，连带口出狂言，活脱脱成了个体面的疯子：
　　“为什么要管来世？我告诉你们，我就喜欢我这辈子，过得体体面面的，就给那阎王在生死簿上画了一笔，才弄得现在这幅鬼样子；要是可以，不如二位去给你们家阎王大人求求情，把那笔划了，我郑家生生世世都感谢你们……”
　　谢必安：？？？
　　“哈，疯了。”范无救冷笑道。
　　“吓疯的，他倒也不是第一个。”谢必安颇为无奈,“算了，老办法。”
　　“既已判定你死，那也不必说这么多了。跟我们走就是。”
　　郑和颐闻言色变：“为何！分明我这辈子还没过够，干了这么一番事业，怎么说没命就没命了呢！阎王大人！”
　　范无救仿佛在看笑话。“你当自己是孙悟空？”
　　郑和颐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范无救笑了笑。
　　谢必安响指一打，勾魂索便顷刻破空而来，飞下，蜷在他的指间，像条乖戾的小蛇。
　　“抱歉，郑和颐，若你不愿意，我们也只能逼你了。”
　　虽人人皆知谢必安性情温和自然，但他对公事的态度，向来是一丝不苟的。没有人不爱挑“软柿子”捏，见他好说话而向其求情的，自然不在少数。
　　然而，他偏不当这“软柿子”。
　　果然，郑和颐这便不叫不闹了。
　　估计是没辙了，他的神色由青顺向白，癫狂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呆滞。傻子似的，活生生的一个偶人。谢必安眉心一皱，至于范无救，似乎等不住了，勾魂索栖在指间，如同一条猎食的毒蛇，长颈微伸，饥渴难耐地盯着猎物。
　　“那……可否让我再看一眼人间？”
　　“嗤。”
　　范无救冷笑一声，勾魂索像是接到了指令，“哗啦”一下收紧，冲出与否，仅在一念之间。
　　谢必安的“小蛇”虽然乖戾，但看似也耐不住了。他稍稍将其握紧，道：
　　“抱歉，暂不能如你所愿。”
　　郑和颐愕然了:“这究竟是何必……”
　　他的拳握紧，继而松开。
　　谢必安将另一只手搭上勾魂索。
　　少顷，郑和颐猛然抬起头，只见其气喘如牛；脸涨得通红，眼瞪得巨大，眼中尽是鲜红的血丝，那副模样，既滑稽又恐怖：
　　“我不想走！！！”
　　他转身而逃。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破空而出，绕上郑和颐的右臂，短暂的追逐即定下了胜负。谢必安的勾魂索随后便到，与范无救的一同把郑和颐捆了个结实，像个蚕蛹一样立在地上。他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走了。”
　　“我不要！”
　　“啧，孩子一样。”范无救的眼中已有了几分愠色。
　　郑和颐喘着粗气，“我不走……”
　　谢必安道：“他的怨气有些浓了。”
　　范无救面色烦闷：“真是烦人。”
　　带有怨气的魂魄是不能进入转生轮回的，这也是鬼差勾魂的一大难点。带上黄泉路前，须清其贪念，消其怨气，这又谈何容易？
　　谢必安本已想好，勾魂时尽量不动灵力，让魂魄自行放下执念。这也是“引路人”存在的意义——为魂而引的，是漫漫长路，也是心路。
　　忘忧符，则是他们最后的退路。过于执著的魂魄，一张符，就够他心甘情愿走到奈何桥了，相当于饮下半碗孟婆汤。本不愿强迫，这张符，谢必安倒的确很少用。
　　看样子，郑和颐不会走了。
　　他见谢必安拿着一纸黄符，吓得面无人色，左摇右摆：“你……你要干什么？！”
　　谢必安垂下眼，心中泛起深深的歉意。
　　忽然，门外传来了女子的哭喊。
　　郑和颐一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