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亦无常》殇色

28、28.奈何一桥沙华残

　　七日的休假，差不多也该到头了。
　　自从那天经过阎罗殿后，范无救的脸色一直不怎么好，谢必安几次想与他搭话，都被那脸色吓退了。
　　他清楚范无救不会跟他闹真的，很有可能不过是赌气，找不到台阶下罢了。只要找个法子让他笑一笑，事情自然就解决了；问题在于怎么逗笑他？
　　谢必安想，摘朵花给他吧。人看到花这类的东西，心情总会好些。
　　可这苍茫阴界，哪来的花？
　　奈何桥，无数魂魄投胎的必经之地。它的尽头，便是一望无际的彼岸花海。
　　按理说这片花海，本是无主的；但既然在奈何桥边上，就算是孟婆的了。摘了别人的花，总要向她道一声才是。谢必安想着，走着，不一会儿便到了。
　　抬望眼，入眼的便是理想中那片毫无杂色的红。眼神再稍稍往旁边一瞟，就能看见奈何桥了。分明是一座鬼桥，都被自忘川河底部腾腾而升的雾气给笼得看不清了；上面却熙熙攘攘，不多说，全是准备转生的魂魄。所有魂魄均往桥尾挤去，谢必安却是从桥尾往桥头走，逆流而行，的确显得突兀；但这也没办法，要找孟婆，只有一条路。
　　桥中央有一位华衣女子，面前一口铜锅，等待的魂魄们早已列成长队。那女子便耐心地一碗碗盛舀着锅里的汤水，递给队首的魂魄，再递给第二位魂魄，而后是第三位，一位位地向后推。谢必安总觉得自己此行给她添了麻烦，但又不得不找到她，无可奈何下，他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孟前辈。”
　　“是必安啊。我这里有点忙，人太多了，”孟婆手里的活停不下来，忙得头也不抬道，“长话短说吧。”
　　谢必安：“在下可否折枝彼岸花？”
　　孟婆舀汤的动作突然停了。
　　然后，她静静地将下一碗汤舀入碗内。
　　她道：“想开点，你是阴官，现在可投不了胎。”
　　谢必安：……
　　“抱歉，不是那个意思。”他忙开口解释道，“只是……想送人看的罢了。”
　　孟婆舀汤的动作又停了。
　　“给人送花送什么不好，送彼岸花干什么呢。”她像教育幼童似的叩了叩谢必安，“人间那些花花草草多漂亮，我说你呀，要送人的，诚意得有啊。”
　　猝不及防被数落了一番，谢必安总有些不悦。当然，彼岸花，既然说“彼岸”，那便有“不得相见”的含义，送人的确会有些……
　　即使如此，他却问道：
　　“孟前辈，你可知道，彼岸花的花语？”
　　“……悲伤的回忆。”孟婆迟疑地答道，手中的活倒还不停。
　　“不止这个。”这问的确有些突然，于是谢必安便自行补充起来：
　　“相互思念，圣洁和美丽，等等，都是一种花的花语。这便是彼岸花。”
　　他正说得头头是道，想，关于彼岸花，自己懂的倒不比孟婆少；谁知一旁孟婆的眼神却越听越火热，火热得不正常了。等他道完了，她又将上身刻意朝他凑近了些，笑颜渐绽，朱唇轻贴他的耳畔，极缓慢地、细小地，吐出几个字眼：
　　“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谢必安：“……？”
　　一阵浓郁的芳香自孟婆身上传来，如此芬芳，闻着像是各种花卉的大杂烩，是名贵的香料，想必是在鬼城胭脂坊买的；好闻是好闻，只是熏久了，谢必安不觉头晕目眩，道：
　　“孟前辈，麻烦你稍稍过去些。”
　　孟婆看透红尘般地笑了笑，将上身挪了回去。
　　谢必安明知自己并没有强调某些很……的话，却仍然逃不过给孟婆捉住、遐想和添油加醋，这真是令人万般无奈。
　　为了不给误解，他算是下了些工夫：“孟前辈，理解错了吧。”
　　“哈哈，知道。”孟婆笑道，“其实啊，这种事情没必要害羞的啊。人总会有七情六欲吧？”
　　谢必安：“不是……”
　　孟婆却反而谈来劲了，眉飞色舞道：
　　“送花儿是吧，别担心，用不着害臊的，大方点，哪能这样扭扭捏捏呢！要实在不行，我帮你出主意；要说这些事，论谁都有第一次，何必担心呢；也别那么小气，要折的话多折点，扎成一束，小姑娘都可喜欢了，好在这花也折不完……”
　　“额，感谢前辈热心，”谢必安没法听了，只好先恭维恭维，再矢口否认：
　　“只是前辈怎能确定，那就是个姑娘呢？”
　　孟婆愣了。“啊？”
　　谢必安忽然意识到，这话说得极其不对劲，忙改口：“不，我指的是，送花，也不一定送给心上人。”
　　孟婆再笑道：“那，可否让我了解，这花是赠给谁的呢？”
　　谢必安答：“……范无救。”
　　孟婆又不舀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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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孟婆：到底让不让姐好好舀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