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审判法则》一只冰西瓜

45、小王子（十三）

　　月朗星稀。

　　摩黛丝缇和特伦斯一人提着一只铁铲站在墓地，面前是一排排的墓碑。

　　“先从最近死亡的人开始吧。”摩黛丝缇提起一口气，把铁铲插入泥土。

　　特伦斯埋头苦干，不一会儿身边就堆起一个小土丘。摩黛丝缇东一铲子西一铲子，毫无章法，弄得尘土四起，泥沙遍地。

　　特伦斯忍了又忍，还是开了口：“你小心点，都溅到我身上了。”

　　“不好意思，第一次掘坟，没经验。”摩黛丝缇抬起脚将铁铲踩进泥里，直起腰锤了两下酸疼的脊背，“不知道小恶魔能不能把泥土吞了，应该把它带过来试试看。”

　　“快了快了，马上就挖出来了。”特伦斯手下不停，一铲接着一铲，棺材渐渐露出一角。

　　摩黛丝缇休息够了重新加入，几分钟后，整副橡木棺材被彻底挖了出来。

　　特伦斯跳下去，撬开棺材，一股腐朽的味道瞬间冒了出来，十几只苍蝇跟着冲出来。特伦斯侧着脸轻咳一声，稍微缓了缓，吸了半口气，屏住呼吸用力一推。随着沉闷的棺盖滑动声，一副烂了小半的尸骨暴露在空气中。

　　摩黛丝缇做了几个深呼吸，眉头紧皱地凑过去。白色的蛆虫在血肉中钻来钻去，棺材内部沾着蝇血。她提着煤油灯试探性地翻了翻尸体，他的脑袋不自然地歪在一边，可以看到脖子上细密的针脚。

　　“他的头是死后被缝上去的。”特伦斯重新合上棺盖，“还要看其他的吗？”

　　摩黛丝缇揉着鼻子：“看！查查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特伦斯跳上来，拍着腿上的泥土：“你倒是轻松，还不都是我干活。”

　　“哼。”摩黛丝缇冷哼一声，原本还帮忙铲两把土，现在更是什么都不干了，提着煤油灯把墓地逛出了商业街的味道。

　　“你当心点。”特伦斯出了一身的汗，还不忘提醒道，“这里不知道多少年没修整过了，小心掉进哪座空坟里。”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啪嗒”一声，摩黛丝缇一脚踩空，连呼救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来，直接消失地无影无踪。

　　特伦斯快步跑到摩黛丝缇消失的地方，那里只有一个浅浅的小洞，最多半米见底，站在里面能露出大半个身体，根本藏不住人。

　　“喂，摩黛丝缇，别开玩笑了。快点出来。”特伦斯的声音在空旷的墓地里飘出很远。

　　毫无回应。

　　“摩黛丝缇？”特伦斯有点急了，“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特伦斯叹了口气，认命般的跟着跳了下去。脚一着地就发现了不对劲，脚下无端出现一股吸力，特伦斯没有反抗，任由身体向下自由坠落。

　　眼前一黑又是一明，转眼间空间转换，到了新的地方。特伦斯从地上爬起来，他这身衣服已经脏的不能再脏了，连整理的欲望都没有。

　　“怎么才来？”摩黛丝缇就站在一边，背对着他，头也不回地打了声招呼，手里的煤油灯碎了一个角，“我还以为你一个人跑了。”

　　“这是什么地方？”特伦斯环顾四周，这里像是一个天然的地下洞穴，比教廷下的小上一大圈，地上坑坑洼洼的，一点都不平整。脚下非石非泥，透着诡异的紫光，夹杂着黑色花纹。

　　特伦斯踏出一步，刚踩在地面上就发现了不对劲，脚下的触感不像是实地，随着他的脚步发出脆响。接着地面动了起来，密密麻麻的黑色花纹在脚下游动，无数双空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特伦斯。

　　“暗夜摄魂蛛！”特伦斯一眼就认了出来，他当机立断，闪现到摩黛丝缇身边，这才发现她小腿以下密布着白色的蛛丝。这蛛丝看似纤细柔软，但极有韧性。特伦斯抽出匕首，试图挑断蛛丝，刚碰上去就被粘住了，越缠越乱。

　　脚下的暗夜摄魂蛛涌动着，八只眼睛在头上围成半圈，尖锐的口器泛着寒光。脚下翻涌，摩黛丝缇和特伦斯左摇右摆，勉强站稳。

　　几只巨大的暗夜摄魂蛛喷出蛛丝，触碰到皮肤酥酥麻麻，连动作都凝滞了。

　　“不要挣扎，没有用的。”摩黛丝缇微微仰着脑袋，她脖子以下已经被蛛丝覆盖。

　　特伦斯的视线慢慢被蛛丝覆盖，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茧。

　　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口鼻都被蛛丝牢牢地堵住，连一条细缝都没有，可是特伦斯的呼吸依旧顺畅，就好像是蛛丝在有意识地为他提供空气。

　　特伦斯觉得很温暖，舒服到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想要好好地睡上一觉。

　　“不许睡，保持清醒。”摩黛丝缇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每一个字都伴随着针刺般的疼痛感，特伦斯不情不愿地地睁开眼睛。

　　“醒醒，睡着了就真成储备粮了。”摩黛丝缇的每一个字都刺入特伦斯的脑海里，带着真实的疼痛感。

　　“我醒了。”特伦斯直到这时才真正清醒过来，“是我的错觉吗？我们好像在移动。”

　　十几只暗夜摄魂蛛吐出蛛丝拉着两只白茧在地上拖行。摩黛丝缇动了动指尖，烧融了一点蛛丝，打了个响指。肩上的纹章一阵发热，洞穴上方浮现出一只巨大的眼睛，眼珠转动了一圈，跟着暗夜摄魂蛛的步伐移动。

　　摩黛丝缇把视野分享给特伦斯，他们两个人果然在朝着洞穴深处移动。暗夜摄魂蛛把两人拖到一处凹陷，慢慢地退了回去。

　　他们身下堆着许多半透明的石头，不过手掌大小，在微光下泛着盈盈的玉色。搭配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的白骨，有一种诡谲奇异的美感。

　　“这是暗夜摄魂蛛的卵？”特伦斯眯了眯眼睛。他明白摩黛丝缇的意思了，他们这是被那群暗夜摄魂蛛当做破卵的养分了。

　　附着在身上的蛛丝滋滋地冒着烟，正在慢慢消融。

　　“准备好，等到蛛丝彻底融化的一瞬间就跳出去。”摩黛丝缇在特伦斯的脑海里说道。

　　“好。”特伦斯凝神屏气，感受着身上的蛛丝越来越薄，他动了动手腕，就在快要接触到虫卵的刹那，特伦斯看准时机，身形一闪跃了出去。

　　摩黛丝缇聚起一团火焰，小心地烤干了身上的蛛丝，她原地跳了两下，干了的蛛丝失去黏性，噗簌簌地掉到地上。

　　摩黛丝缇帮特伦斯弄掉衣服上的蛛丝，笑道：“还好出来的时候特意换了一套便于行动的衣服，不然连跑都没办法跑。”

　　“外面都是暗夜摄魂蛛，我们算是被困在这里了。”特伦斯盯着坑里的虫卵，有几只颤颤巍巍地动了动，像是马上便要破壳而出。

　　摩黛丝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挑了挑眉：“据说暗夜摄魂蛛的虫卵除了可以用作魔药的材料，单吃也很有营养，要不要拿几颗回去试试？”

　　特伦斯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你就会故意恶心我，我才不会吃这种东西。”

　　摩黛丝缇竖起食指，指了指头顶：“暗夜摄魂蛛虫卵孵化的时候需要月光，但成虫又很讨厌月亮。所以一般会在上方融出洞口，用厚厚的蛛网封住。等到虫卵吸收了足够多的养分，正式孵化的时候再破开。”

　　特伦斯看向头顶，果然可以看到朦朦胧胧的月色透进来。

　　摩黛丝缇伸出手：“来吧，我带你上去。”

　　吟唱完一大段魔咒，摩黛丝缇脚下一轻，带着特伦斯浮上半空。暗夜摄魂蛛感知到魔力波动，如潮水般涌动过来，跗节擦过地面的声音令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蛛网在火焰的炙烤下慢慢消融。暗夜摄魂蛛的纷纷爬上墙壁，迅速地吐丝结网，朝着他们靠近，几乎可以看清它们跗节上的绒毛。

　　摩黛丝缇一边躲闪，一边加大火焰强度。

　　一束蛛丝喷出，直直地射向摩黛丝缇，特伦斯侧身挡下，飞快地脱下外套朝着暗夜摄魂蛛一扔，下一刻它就出现在虫卵上，跗节朝上舞动挣扎了几下，就迅速地被吸干了，只剩下一副薄薄的硬壳。

　　“好了。”摩黛丝缇话音刚落，月光渗透进来，暗夜摄魂蛛飞速地退回阴影里。几只临近成熟期的虫卵被月光一催，裂开了数道细缝，密密麻麻的小蜘蛛钻了出来。

　　摩黛丝缇不再去看，带着特伦斯从融出的洞里飞了出去，离开之前还不忘往洞穴里扔了一团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香。

　　特伦斯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总算是出来了。”

　　摩黛丝缇笑眯眯地凑近他：“刺激吗？这算是你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直面怪物吧。”

　　“太刺激了，永生难忘。”特伦斯跟着笑起来。

　　“还好遇上的是产卵期，要是平时想要从暗夜摄魂蛛的巢穴中逃脱，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摩黛丝缇也不嫌脏，直接坐在地上，往身后的墓碑上一靠。

　　特伦斯休息够了，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两人也没有心思继续掘墓了，索性打道回府，快马回到镇长家。

　　深夜，镇长家里却是灯火通明。

　　摩黛丝缇和特伦斯对视一眼，迅速地翻墙进去。只见人们跪坐在地上，身后的影子仿佛拥有了自我意识，露出尖角和利爪，拼命撕扯着他们的血肉。

　　他们像是被一双双无形的手掐住喉咙，只能发出“嗬嗬”的气声，痛苦挣扎。

　　小恶魔蹲在屋顶上，唇边噙着一抹邪恶的笑，血红色的双眸冷冷地看着这幅人间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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