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审判法则》一只冰西瓜

29、注视窗外的女人（二十九）

　　康纳利眼珠凸出，颧骨高高突起，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形销骨立。他定定地看向赫伯特，一字一顿地说道：“好久不见，赫伯特·泰勒。”

　　赫伯特垂着眼眸，看不清神色，苍白的脸颊上两团奇异的红晕：“尼达姆，你变了很多。”

　　是的，和原先相比，康纳利变了很多，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仔细看他的五官，依稀可以辨认出从前尼达姆的影子，但气质却截然不同。尼达姆偏向于硬朗健硕的青年，而康纳利则是个儒雅的老绅士。毕竟已经过去了三十年，怪不得摩黛丝缇三人一开始没有认出他。

　　“难为你能一眼把我认出来，我已经改名为西德尼·康纳利了。旁边的三个小朋友也不用那么惊讶，时光的最强大的魔法，它能改变一切。”如果忽略康纳利此刻的糟糕形象，还真有几分人生导师的样子。

　　“康纳利已经传送过来，仪式应该完成，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了？”贝金赛尔小小声地在摩黛丝缇耳边说道。

　　“我还蛮想把戏看完的，你难道就不好奇康纳利先生这三十年经历了些什么，他和赫伯特之间又有什么恩怨吗？”摩黛丝缇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眼睛眨都不眨，生怕错过。

　　贝金赛尔嫌恶地撇撇嘴：“不过就是些陈年往事，要么是财富，要么是女人，这种事情我在亚莫格德见得多了。关系再好的朋友也可能会因为一点蝇头小利互相背叛，更何况他们两个算是雇佣关系，那就更平常了。”

　　“这算是跨越三十年的恩怨情仇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不觉得很奇妙吗？康纳利先生内心中的不甘和怨愤发酵了三十年，早就深深地埋进了他的血液里。而赫伯特不是，对他来说，他们之间的仇怨可能才刚刚开始。”

　　“我只觉得你很无聊。”贝金赛尔对着特伦斯翻了一个白眼，她明白自己最好不要招惹摩黛丝缇。

　　特伦斯瞪了贝金赛尔一眼，没说什么。

　　“通道还没有完全稳定，我们最好再等一等。贝金赛尔小姐，你应该明白迷失在空间裂缝里的后果吧。”摩黛丝缇难得正色地说道。

　　特伦斯十分怀疑，摩黛丝缇的这番话完全是在为自己的八卦开脱，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对自己的地位有很清楚的认知。

　　“已经过去三十年了啊。”康纳利的语气很平静，但每一个字眼都透露着一股血腥气，“这三十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赫伯特·泰勒，你改变了我整个人生轨迹。”

　　“即使不是我，你也会来到这片海域，这是杰拉德家族逃不过的命运。还记得你的父亲吗？他这一生都没有离开过那个村子，你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机会，是你自己选择放弃了那样的人生。”

　　“不！不是这样的！”康纳利的眼睛红得快渗出血，他不顾四周飞舞的血丝扎进他的身躯，快走几步冲到赫伯特面前，激动地拉起他的衣领，对着他吼道，“是你找到了我，是你威胁了我！”

　　“这点我承认。但你自己也清楚，从你踏出村子的那一刻，你就逃不过去了。”赫伯特静静地看着康纳利发狂，冷静地等待他宣泄完情绪才缓缓开口，“你应该已经回到过那个家里，看到了索耶·杰拉德留下的东西，甚至自己也做了一些实验。那就应该对这个世界有更深的了解，命运是躲不过去的。”

　　康纳利松开了赫伯特，他发觉冲赫伯特宣泄根本毫无意义：“你说得对，即便我勉强逃过了一次，还是会回到既定的轨迹。就像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十年，我又一次回到了命运女神号，只不过我没想到是通过这样的方式。”

　　摩黛丝缇大大方方地迎上康纳利的目光.

　　“可惜你已经没有机会看到了。”康纳利的情绪逐渐稳定，他没有必要和一个死人计较，“替我向尤利塞斯先生问好。”

　　贝金赛尔垂着脑袋，好像突然对宴会厅的地板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你跟我们一起走吗，康纳利先生？”摩黛丝缇感知到魔法阵的波动，通道已经大致稳定了。

　　“不了，我还有事情没有完成。”康纳利不想回到那个世界，在那里已经没有任何让他留恋的东西了。他的人生被赫伯特毁了，在这三十年间他每一分每一秒都活在痛苦之中。可惜赫伯特死得太早了，他满腔的怨怼无处发泄。

　　现在的情况刚刚好，海难还没有发生，赫伯特也还活着。而他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羔羊，祖父留下的东西虽然不多，但足以让他成长为一个优秀的战士。赫伯特马上就会知道，三十年的差距究竟意味着什么。

　　所有试图操纵他、利用他的人，康纳利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当然也包括教廷。

　　“我在埃弗尼亚号上给骑士团留了点东西，你们回去的时候最好小心一点，别碰上了。”康纳利对着三人提醒了一句，把半截手杖抛给摩黛丝缇，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这就当是感谢你们帮我完成了最大的心愿，可别死得太快了。”

　　“放心吧，我肯定比你活得长。”摩黛丝缇接住了手杖，感受到上面残留的气息，这是康纳利献祭时用来布置仪式的魔法道具之一，有了这个可以帮助他们阻挡一些攻击，“谢了，康纳利先生。虽然这么说有点过分，但我很庆幸你并不是被无辜卷入这件事情之中，甚至我们来到这里也有你的缘故，这让我减少了一点负罪感。”

　　“得了吧，我看你根本就是乐在其中。”康纳利毫不留情地戳破了摩黛丝缇的谎言，“不过这个结局我的确很满意。”

　　“那就再见了，康纳利先生，我会怀念你的。”摩黛丝缇敷衍地行了一个屈膝礼，率先走入了魔法阵。

　　随着三人站定，魔法阵再一次发出耀眼的白光，金色符文闪过，三人消失在宴会厅。

　　“咔”魔法阵承受不住巨大的能量，碎了大半。

　　“我们之间的账该从哪里算起呢？我都已经迫不及待了。”康纳利等到三人彻底不见，才慢慢悠悠地转向赫伯特，“不过不用着急，我们的日子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