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恐怖游戏里成为传说[无限]》璞蘅

23、荒村篇02

　　“你为什么要哭？”对面的男人轻轻问。池渐月感到冰凉的手指贴在她的脸上，一点点拂掉那些蜿蜒的泪痕。

　　动作轻柔得，像是春夜里下的一场雨。

　　“我也不知道。”池渐月睁着双眼，默默地流着泪，“我还没有学会哭泣。”

　　她甚至还没有学过悲伤，就提前经历了哭泣。池渐月没有见过眼前的男人，但看见他脸的那一刻，装在胸腔里那块只会规律跳动的心脏却微微颤抖起来，连同泪腺也受制于生理而非心理。
　　就好像她的身体早已习惯了在这样一张脸面前哭泣。

　　男人有一双眼角略为下垂的眼睛，玻璃珠子一般琥珀色的瞳孔倒映着湛蓝的天光，像是冰层下潺潺流动的河水。

　　“我叫陈居桐，幸会。”在池渐月为了停止流泪而闭上眼的一刹那，男人似乎叹了口气。

　　“······池渐月。”

　　“为啥你们自我介绍能搞得像苦情剧一样，”洛神的话仿佛一柄利剑，干脆利落地斩开凝滞的氛围，“这个本有意思，还要坐拖拉机去，乡村爱情故事吗？”

　　拖拉机“突突突”的声音在耳边轰隆作响，池渐月在浓烈的柴油味中支起身体来，扫视一圈。

　　洛神正躺在她右侧，双手抱在脑后，嘴里叼了根干草，悠闲地晃着腿。不远处穿着宽大校服扎着马尾辫的女孩缩在干草堆里发着抖，还有两个身高长相十分相似，像是一对双胞胎兄弟的男人，警惕地环顾四周。

　　一个新人，两个老玩家。

　　池渐月在心里给这些素未谋面的人下了定论，又转过头来看洛神，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好像拉你拉得太晚······”池渐月说，“害你妆花了。”她用指尖点点自己的眼睛。

　　洛神虽然没带着一脸奶油蘑菇浓汤进副本，但原本精细的眼妆却被糊成一团，像块胎记一样黏在她的眼尾。

　　干草从洛神口中掉了出来。

　　“我靠！”她压着声音骂了一句，拉下袖子恶狠狠地擦着眼角，“无良商家，说好的防水眼线呢！”

　　“是汤里的油脂溶解了你的眼线，和水没有关系。”池渐月一贯地严谨，毫不在乎这样的行为往坏了说就是“拆台”。

　　“天啊天啊！老杠精了。”洛神半真半假地抱怨。

　　这样无厘头的对话极大地缓和了副本最初众人紧绷的心情，连那个初中生打扮的小姑娘都捂着嘴笑了两声。

　　洛神很会和人打交道，没过多久就诳得三个人把信息都如实相告。尤其是双胞胎中的弟弟，一双眼睛黏在洛神身上，要不是他哥拉了他一把，估计连今天内裤的花色都一五一十说给洛神听。

　　车斗里的气氛活跃得像是他们接下去要参加一场期待已久的郊游。

　　池渐月始终没有参与对话，自始至终她只是坐在金色海洋一般的干草堆中，静静聆听周围人的喧嚣。

　　像是一滴油游离在水面，相似却永远不能相融。

　　陈居桐也没有参与这一场对话，池渐月偏过头去的时候看到了他浮现着淡淡微笑的脸。她在看众人，而陈居桐在看她。

　　池渐月摸了摸自己的脸，奇怪的是，这时候看到陈居桐，她一点都不想哭了：“我脸上有东西？”

　　一丝古怪的表情从陈居桐脸上一掠而过，他的笑容深了几分，接着摇摇头：“没有。”

　　池渐月还想问些什么，比如说“你认识我吗？”或是“我认识你吗？”一系列仿佛宝黛初见时才会发生的对话，却被洛神一把揽过肩膀。

　　洛神十分哥俩好地拍了拍她的肩，居然对着陈居桐抛了个媚眼：“这位帅哥哥，也和我说说话嘛。”

　　陈居桐那双漂亮的眼睛静静地看了洛神两秒，而后······别开了脸。

　　洛神：······我靠！老双标人了。

　　“看到你们这么高兴我就放心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从拖拉机前方飘过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活泼清亮，带着些许乡音：“你们刚说要来我家采风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呢，没想到这种穷乡僻壤也有人来哈哈！不过进村的路还没修，连公交车都没通，只能委屈你们坐拖拉机进村了。”

　　“听起来这又是场作死引发的灾难，”洛神贴在池渐月耳边小声逼逼，“不知道怎么都喜欢往这种山沟沟里跑，唉！”

　　“我们能掉头吗？”池渐月看向车后，被泥泞和黄沙所掩盖着的灰扑扑的路，一直延伸进远处山峦的翠绿中。

　　“啊？！”男人明显愣了一下，连带着拖拉机身也抽搐般抖动了一下。

　　洛神大惊失色：“你疯了？这种本当然是有进无——”

　　“可以啊。”男人干脆应道。

　　“——出。”洛神黑着脸吐出最后一个字。

　　*

　　“刚刚好像没这么多灰尘啊。”

　　廖嘉谊挥开被车轱辘碾起的黄沙，递了一片口罩给被呛得不停咳嗽的弟弟。身为双胞胎中的哥哥，他远比瘦弱的弟弟要健壮得多。

　　“是不是起风了？好像有点冷”初三小姑娘裴纹举着宽大的袖子挡风，蓝白相间的袖子下露出半张苍白的脸。她是新人，年纪又小，更难得的是听旁人说明情况后还保持一定程度上的镇定，不哭也不闹，把眼泪全憋在眼眶里。这幅可怜巴巴的模样，让廖嘉谊不由自主多看了她两眼，最终没办法似的叹了口气，递给她另一张口罩：“省着点用哈，好不容易才搞到这么两张。”

　　“不仅起风，还起雾了。”池渐月幽幽的说。

　　拖拉机已经调转了方向，车轮碾着他们来时的路往回走，原本一切都很正常。开车送他们的许促全程都在和他们聊天，表现得友好而热情。

　　从他的话中池渐月梳理出了整个故事的背景。

　　许促和他们同属于某个大学的民俗系，这学期共同组成了一个研究小组。因为他的家乡是远离城市的小山村，具有极大的研究价值，众人商议后决定来这里度过暑假的第一个星期。

　　满心好奇的大学生，偏远的小山村，以及不知底细的同学······诸多元素构成了一部老土恐怖电影的开头。

　　更奇葩的是，在这部电影里他们居然能在剧情开始前就打道回府。

　　怪不得洛神和双胞胎听完之后，都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艳阳高照的蓝天逐渐阴沉了下来，夏天里本该炽热得让人不敢直视的太阳，像颗苍白的玻璃球一样悬挂在天边。

　　没有人再闲聊，直到池渐月出声，众人才发现路尽头的绿色已经看不见了。灰白色的浓雾不知道什么时候降落了下来，切断了他们与外界相连的道路。

　　“见鬼！老许你们村里天气不太行啊。”洛神的脸色很难看，从牙关间发出嘶嘶的气声，“雾大成这样你居然还能看清路？”

　　“啊？”许促茫然地说，“你在说什么？天气很好，没有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