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状元到!”

      随着这声高呼响起,街头顿时人头攒动起来。
      然后只听一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匹头戴红花的高大黑马载着胸带红花身着状元服的公子缓缓走来。
      “哟,这不是崔家二公子吗?”路边有认识状元郎的人顿时大呼。
      旁边人一听这人竟认得状元郎,纷纷好奇。
      那人一边看着这骑马而过的崔二郎,一边跟旁边人说道,“这崔二公子是永宁府崔家之人,早前我就住在永宁府,所以略晓得一二,这崔二公子名唤崔子格,上有一兄长,名崔子桓,人称崔大公子。
      这崔家世代经商,做的是布匹丝绸生意,家境殷实,可这……“
      一句“可这”使得路人皆被吊足了胃口,纷纷问道:“可这什么?”
      “可我住永宁府的时候,听说崔家有一道祖训。”
      祖训?
      “什么祖训?”
      “世代不得为官!”
      “驾。”崔二公子在官兵的守护下驾马缓缓走过,似是听见了这边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朝那刚刚说话之人远远望去,展颜一笑。
      路边女子望见这一笑,顿时都羞红了脸,都传状元郎殿试时被皇上夸过“才也长长,星也惶惶”,说这状元郎才气可让文曲星都害怕,却不曾想,这容貌也是天人之姿!
      “这永宁府在苏州,距京城有千里远,这路途,少说也得月余,也不知这状元郎受不受得了?”
      刚刚说话那人听见这话,顿时又忍不住说了两句,“这揭榜之日距受礼之日已有小半月,这红信怕是早就传到崔家了,如今崔家是崔大公子掌家,他又极喜这二弟,怕不是接人的喜队已快马加鞭到城外,怎么舍得状元郎二弟风尘仆仆。”
      待车马行至京城门外,果然,早有一队身穿红服抬着一顶软轿在城门外侯着了。
      那红服在太阳光的照耀下,略微反着丝丝红光。
      城中有人见了,不禁瞪大眼睛捂嘴大呼:“那些仆从身上穿的喜服竟然是丝绸!”
      在这一声惊呼下,顿时所有人都去看那喜服了。
      果然,这喜服便面微微闪着丝绸才有的光泽!
      这崔家的下人竟然也穿着丝绸!
      顿时又是一阵议论。
      马上的崔子格听着那些人着实有些头大,出了城门后便换上了软轿。
      待帘子放下的一刹,仿佛世界都安静了许多。
      崔子格重重地呼了口气,对着在轿外侯着的崔十二说道:“走,等距永宁府三十里处在唤我。”
      崔十二在外头一听,顿时便知道了崔子格要去干嘛,可这……
      “公子,这于理不合啊,这红榜已然到家,按礼状元当先归家报喜再做……”
      里头的崔子格掐了掐眉间,“那便行至百里处唤我。”
      “公子……”
      “作甚!”
      两个没有丝毫温度的字传到十二的耳朵里,顿时让他打了个哆嗦,急忙让嘴里的话拐了个弯,“马车在京城外十里亭,我带了黑风来。”
      “善。”
      黑风是从胡人那买来的马,性子烈得很。当初初见黑风时,它将死于刀下,崔子格本无骑马的喜好,但是见着这匹将死于刀下的马直勾勾地盯着他,鬼使神差的喊了句“慢着”。
      谁都训不服的马,径直朝着他走来,待至身前,曲下四蹄,用头拱了拱他的身体。
      那胡人大惊,连忙跪在地上双手合十,面朝天空,用胡语不知在说什么,像是在朝拜?
      他骑着马,在永宁府外走着,他好像认识它。
      一路过了乡试,府试,殿试,揭红榜至今虽小半月有余,但此刻坐在轿子上,崔子格才感觉浑身一松,双目一闭,竟直直睡了过去。
      直到外面的催十二唤他,他才醒。
      是到了京城外的十里亭。
      才下轿,便听见了马嘶,崔子格看见黑风,咧嘴一笑,朝它招了招手,黑风一扬蹄,一个跨步就挣脱了拿缰绳的下人的手。
      它朝着崔子格脸上喷了两口热气,似是在怪他几月有余不见人影,喷完之后又用头拱了拱他。
      崔子格躲闪不及,被黑风喷了两口,也没怪它,笑着摸了两下它的前额以及脖子。
      “好久不见。”
      是啊。
      好久不见。
      待换上了马车,在官兵以及家卫的护送下,车马渐渐的朝着永宁府的方向驶去,才上官道不就,崔子格竟又缓缓睡去。
      梦里有人唤崔郎,有人唤索命。
      梦里有漫天火红,有无尽黑暗。
      别急,我回来了。
      二十几日后,车马行至永宁府百里外。
      催十二在外面叫了句:“公子,百里外到了。”
      车里的人把马车帘子掀开,“把黑风牵来。”
      “是。”
      崔十二朝后面走去,把黑风的缰绳从下人手里拿了过来。
      崔子格看着黑风。
      已经套了鞍子。
      崔子格笑着看着黑风,转过头对崔十二说:“天黑后再走,两日后,三十里处等我。”
      说罢,便一转身上马,朝着西南边疾驰而去。
      留崔十二一人在原地,看着崔子格离去的身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何必呢?
      何必这么执着?
      何必非他不可?
      他原先也问过公子,那时公子心情好,便说了句:“你不懂。”
      他是不懂,可他也不想懂,不懂为了一个人能做到这种地步。
      他五岁便跟着公子,如今已有十二年,若说有人能让他做到这种地步,那唯有公子一人。
      公子说,待他十八时有人会让他懂。
      那个人是谁?
      除了公子还能是谁?
      “娘,还有多久到啊?”一稚童仰脸问着一名牵着他的妇人。
      那妇人见孩子脸上红扑扑的净是豆大的汗滴,心中不由一疼。
      俯下身将那名孩童抱在怀里,眼睛一红,泪便淌了出来。
      “豆子在坚持会,渡生寺就在前面了,咱们马上就到了。”
      脸上分明流着泪,声音里却全无颤抖。
      她把自己脸上的泪拭了,再朝着怀里的豆子笑着说:“等到了渡生寺,咱们豆子就在那等着,娘就去找你爹,豆子一定要听师傅们的话,乖乖等娘回来。”
      豆子抬起头,脸上满是纯真,“可是娘,我也想跟你一起去找爹,我不想跟你分开。”
      那妇人没忍住,眼睛一下便红了,但还是笑着冲豆子说:“豆子乖,你爹爹在很远的地方,娘身上带的钱不够两个人吃饭的,你放心等娘找到了你爹,娘一定给你买很多糖,来接你!”
      她才八岁的孩子,她怎么忍得下心?
      可能有什么办法,哪怕有一点希望她也不会让孩子离开她一步!
      “娘,你眼睛……”豆子红着的眼里满是惊恐。
      眼睛!
      这两个字宛若催命阎罗似的,一瞬间便让那妇人瞪大了眼睛,那眼睛里的瞳孔,黑的可怕!
      她连忙用手揉了揉眼睛,对豆子说:“豆子不怕,渡生寺马上就到了。”
      说着起身就拉着豆子往前走。
      豆子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娘亲,嘴里还说着:“娘,可是你的眼睛变黑了。”
      “闭嘴!”

      渡生寺。
      渡生寺能渡谁?
      芸芸众生,佛祖先渡谁?
      不管先渡谁,自是没有他的份。
      他这么坏,让崔子格坏了祖训进京赶考,只为了那颗药。
      可是他不想死啊,他还想陪着崔子格过一辈子。
      一辈子不行也至少要半辈子。
      所以他得活着。
      谁让他爱他呢。
      他这么自私,死后总是会下地狱的。
      不怕,死了下地狱也甘心,只要能活着跟崔子格在一起,死后拔舌油炸都不怕。
      “索施主……”
      听见门外有人唤,索天遥起了身,朝外走去。
      哐当。
      “哎呀,你怎的出来了,这天气已然入了秋,渐渐凉了起来,不说在床上躺着,起来干什 么?”元真连忙放下手中的餐盒,想要去搀扶刚出屋的索天遥。
      索天遥看着这比自己还小个一两岁的元真,一脸忧色地嘟嘟囔囔,忍不住就笑了。
      “我这不在屋里躺了一天了,左右没事做,又正好听见你来了,就起来了,也刚好看看外边。”
      元真把索天遥搀扶到院里的石凳上,转身去了屋里拿了件外袍,给他披上了。
      “也怪我,昨儿个师弟们私自下山,没看经书,恰巧原本该师傅(盘善)上的课,因着染了风寒,让盘量师叔去了。
      今儿个一上课,盘量师叔就提问,师弟们没一个答得上来,师叔当场发了火,数落了好一顿不说,还罚了抄十遍金刚经,让我监看着。
      以致我中午没赶来,刚看他们写完,我便去厨房给你做了点斋饭,饿坏了吧,先吃吧。”
      元真将餐盒里的饭菜拿了出来,一一摆在石桌上,末了,拿了双银箸递给了他。
      盘量他自是知晓的,戒律堂的主持,为人刚正不阿,铁面无私,与盘量恰恰相反的是元真的师傅盘善,盘善师傅成日里总是面带笑意,无论是对寺中弟子,或者外来信徒,从无半点不妥,真是应了法号中的一个善字。
      而,盘量师傅,小一辈儿的弟子给起了个外号-活阎王!整日里不苟言笑,距离他三丈之内气温低的可怕,更有传言,盘量师傅三尺之内,滴水成冰!
      他接过银箸,笑着跟元真说:“无妨,我成日里竟在屋里待着,每每上顿的饭食都还未消化完呢,下顿就来了,不过几月便胖了不少,少吃一顿不妨事的。”
      刚说完话一阵秋风吹来,净是凉意,吹的他衣袍鼓鼓当当的。
      胖了,怎的会胖。
      这衣袍才做不过月余,今日被风一吹,看着竟又宽松了。
      他的衣袍可是元真送去做的,尺码自是一清二楚,而今又瘦了,这怕是……
      元真抬头看了看天,用手挡着饭菜,怕有什么东西进了碗里。
      “快些进屋吃吧,这风怪的很,一会再跟师傅一样,染了风寒,可就再也不能出来了。”
      他是高阳历二十五年三月出生,元真是高阳历二十七年九月出生,元真小了他两岁,却处处照顾着他,面孔虽显稚嫩,可脸上的表情却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成熟稳重。
      进了屋,元真又把院里的吃食端了进来。
      再过一会就该酉时了,月余前现在太阳还应当空,现在到有些暗了。
      “火折子我放这了,待会你要记得掌灯。”元真把灯罩拿开,添了些灯油进去,又重新罩上。
      他应了声。
      “还有,刚刚我在院里看了看天,西北方有些黑了,再加上刚刚的风,晚上怕是会下雨,莫要贪凉不盖被子。”将火折子放在几上的元真,又去柜子里拿了床被子放在了床上。
      “嗯。”索天遥夹了根青菜。
      元真将床铺好后,转头看见他正在吃饭,嘴巴张了张不知要说些什么。
      “今晚该我值夜,我待会便走了,餐盒先放你这里,明日我再来拿。”
      哐当。
      又来了阵风,把窗子吹开了。
      元真这才发现有窗子没关严。
      连忙又把所有窗子检查了一遍,待确实了所有门窗关严实了后,转身跟索天遥告别了。
      索天遥见元真要走,连忙放下碗筷,起身要送。
      元真见状,摆了摆手,“莫要送了,这外边风大的紧,明日我差人来给你放个帘子,也好挡风。快坐下吃饭吧。”
      还不待索天遥下桌,元真便关了屋门,朝院里走去了,又过了一会才听见院门合上的声音。
      元真走后没多久,他就放下碗筷,走向床边。
      一碗饭,竟只元真在的时候吃了那两口。
      躺在床上,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竟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到了夜里果然风声四起,不一会便哗哗哗的下起了雨。
      索天遥在床上皱着眉,闭着眼,似是做了噩梦。
      梦见自己好像身处无边黑暗的冰窖,阴冷而黑暗,好像随时都会把他吞噬掉。
      当啷当啷。
      好像铁链拖在地上发出的声音一般,吓得他立马睁开了眼睛。
      刚睁开眼睛,便看见了一双漆黑的眼睛,深邃的让他无法自拔。
      想看清这人的脸,偏天黑的看不清,这才想起元真刚刚叮嘱过他要点灯的。
      可是即便不点灯,看不清这人的脸,他又怎能忘记?
      “崔郎……”
      “我回来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