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夏墨梅

2、第二章

　　清晨，孙思凌拎着书包，堵在门口当门神。
　　这儿，当然不是她家。
　　和一般孩子逃学不同，孙思凌不是去游戏人间，而是守株待兔，等的，正是她那个昨晚再次一夜未归家的父亲。
　　“思凌！”
　　孙继钢拉开防盗门，天不时地不利的，猝不及防钻进眼的女儿，惊得他瞪眉呆眼。
　　“你一个学生，这个点儿上不在学校读书，跑这儿来干嘛？”
　　被亲生女儿当场活捉，居然左手把门一合，就有底气横眉瞪眼立威训人，不知道该不该夸她亲爸一句，内心真强大！
　　孙思凌仰着头不说话，眼神倔强盯着她爸爸。
　　父女的对视半天，眼球大仗也没分出个胜负来，孙思凌直接把手中的书包往地上一砸，错开她老子，抬起右脚，磨刀霍霍踢门上。
　　‘嘭’！一声巨响！
　　“干嘛干嘛？”
　　二度冲锋才拔腿，孙继钢及时出手给拦截，父女俩一个拉来一个挣，各自都如生死拼搏卯足了劲儿。
　　扭扭转转几回合，里面的人开门了：“继钢？你这是在干嘛呢？”
　　屋内女人极年轻，身着睡袍眼惺忪，顶着一头黄卷发，懵逼之中自带媚。
　　捂在□□里的風子露了头，表情调整不及时的孙继钢，老脸不太挂得住。
　　孙思凌一把推开她老子，‘呸’！一口唾沫飞过去，捡起书包，转身立马撒腿跑。
　　……
　　“你这个当妈的还管不管事儿了你？”
　　凌雪茹刚接到班主任电话，正因女儿逃学的事而头大，丈夫孙继钢紧打进来的电话，炸得她糊了一脸又烧焦了发。
　　午休时间，宋子谦才听说孙思凌回了学校的消息，紧接着就收到同学转达的‘徐老师让你把考勤本送去办公室’的指令。
　　“无视学校不准早恋的规定，胆大妄为到班上公然追求男同学；本学期的两次测验，每科的成绩都一次比一次考得差；三天两头的请假，这回更厉害，竟然逃起学来了……”
　　老徐掰着手指头，痛心疾首地数着孙思凌的一条条罪状。
　　凌雪茹脸上愁色凝重，侧眼看向垂着脑袋的女儿：“家里从来没什么事耽误过你上课，你请假干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当着徐老师的面，马上讲清楚。”
　　站在门外的宋子谦听到这儿，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顾不得等脸上的红消退，赶紧敲门而入，呈上考勤本的同时，特意寻了今天上午发生在班上的两小件无足轻重的事儿汇报。
　　可惜，班主任老徐的注意力可不像课堂上爱开小差的学渣是，听完后轻描淡写的交待两句，便接过考勤本摊开，返回到审案主题上：“你看，几乎天天请病假，少则一两节课，多则半天，昨天前天竟连请两天，我不得不怀疑，她这根本就是装病……”
　　“老师！”
　　一直保持罪人的沉默状的孙思凌突然出声，抬头，黑眼珠子转一转，表情认真又无害：“你冤枉我了。”
　　犟女总算出了声儿，凌雪茹紧锁的眉心松了松：“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好好跟老师解释清楚。”
　　孙思凌抬起脸，平视前方，不去看任何人：“我从来没请过假。”
　　老徐完全没想到，等了她半天，等来的解释竟然是一句赖账话，气得直接将考勤本塞到凌雪茹手上：“这上面记录得清清楚楚，而且次次都贴有她写的请假条作证，你们当家长的自己看看这样的学生怎么教育？”
　　“对不起，徐老师……”
　　“我从没跟谁请过假，更没写过一张请假条！” 孙思凌把脸扭到一边谁也不看，直接截断给老徐赔小心的凌雪茹。
　　宋子谦听完，头皮一紧，暗暗咬牙：她……她还真是诚实勇敢的女英雄啊她！
　　没想到啊没想到，老徐真是没想到，自己百分百信任的好学生宋子谦，不但滥用班长的职权谎报实情，还一次次模仿孙思凌的笔迹给她假造请假条……
　　这事传到班上后，连跟宋子谦形影不离的张浩都难以置信：他这位正直少言的哥们儿，他这个曾当面表白都拒绝孙思凌表白的哥们儿，居然为了对方徇私舞弊？孙思凌不是喜欢宋子谦么，她是诚实之品德感爆棚，还是缺心眼儿，竟然倒戈出卖心上人？
　　事实上，看到考勤本上那一张张请假条时，孙思凌也挺郁闷的：原来是宋子谦暗中替她打掩护，难怪刺激了老徐这么久才见她有动作！
　　没办法，为了稳准狠地刺激到她亲爱的老母亲，孙思凌只能恩将仇报牺牲他了。
　　对，孙思凌做的这些，就是为了逼老徐请家长，好刺激刺激她亲妈。
　　凌雪茹给老徐请示后，将女儿带到学校门口的小餐馆，一是给没吃午饭的她填肚子，二是为了进行沟通教育。
　　“孙思凌，你怎么为变成这个样子？”
　　“奶奶，爸爸和你，你们每天关心的除了生儿子就是生儿子。轩轩死了，你们一个个只伤心了几天，又开始忙生儿子，我变成什么样子，对你们来说重要吗？”
　　三年前，年幼可爱的妹妹因照管疏忽被一车轿车当场撞死，是孙思凌心中难以抹灭的痛。
　　可是，凌雪茹这个当妈的心里又何尝好受，因为小女儿的死，她伤心过度，又对罪责者敢怒不敢言，在伤心又强忍愤怒中挣扎，导致腹中怀了四个月的男胎流产。
　　现如今，年纪大了，儿子还没生出来，家里一地鸡毛，唯一的女儿又这么叛逆……
　　凌雪茹又痛又气：“你奶奶和你爸已经快逼死我了，不生儿子我能怎么办？就因为这个，所以你要自暴自弃，打算逼我现在就死给你看吗？”
　　“过不下去，你可以离婚呀！你还有我，你怕什么？”
　　凌雪茹为了顺婆婆和丈夫的意，不惜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生二胎，付出丢掉编制内工作的代价生下的小女儿四岁夭折，流产后又造成受孕难。
　　生在一个严重重男轻女的家庭中，在奶奶的苛刻和亲爹的冷漠中逐渐长大的孙思凌，亲眼见证亲妈是如何从一名爱岗敬业的小学教师，沦落为一个逆来顺受忍气吞声的家庭主妇，越来越叛逆的同时，也愈发为她妈不值。
　　“我和你爸结婚二十年了，哪能随便离婚？而且，我已经四十三岁了，又没了工作……”
　　“那你就别再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极不耐烦地打断她妈无奈又无力的话音，孙思凌将手中的筷子重重一摔 ，提起书包就走，头也不回进了学校大门。
　　如果不是担心她妈受不了刺激，孙思凌真想把她拉到孙继钢情人的小窝，让她死心到底。
　　在厕所里蹲了半天，等到下课铃声响，估摸着老师已经离开，孙思凌才拎着书包进教室。
　　“孙大小姐！”逗逼张浩见她进来，一把扯住正准备一同上厕所的宋子谦堵上来，一对小眼睛眯得看不见眼肉，“我家谦哥为了你被批得死惨死惨，受伤的身和心都等着你来安慰哟！”
　　孙思凌很认真的想了想，真心觉得自己应该给人说句对不起，于是卸下挂在肩上的书包搁身旁的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