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十不闲(七) ...

  •   郭云晴不是秦霄贤看一眼就喜欢的类型。用郭德刚的话来说,咱干的是服务行业,迎来送往的人多了去了,再加上秦霄贤这些个小年轻喜欢泡夜店,故见过的女孩子实在是不少。他还不至于像十五六岁情窦初开的小男生那样搞些一见钟情的琼瑶戏码。

      如果非要做一个比较,这姑奶奶比起别人,只是有些特别。
      你说她传统,她既没有江南水乡女子的含蓄温婉也没有华北女子在历史的熏陶中遗留下来的特有的书卷气;要说她前卫,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浑身上下没有任何闪亮亮的饰品,开口说话八竿子打不出一个流行词汇,也未免太落后了些。

      常有人用“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来形容张云雷,此刻秦霄贤也想用玉来形容郭云晴。

      她给人的感觉,并不是像是一块“璞玉”。倒更像是用古代现代两种工艺刻意打磨的羊脂玉,洁白温润,石凿凿出的线条模糊却平滑精细,锣机削出的部分倒也不叫粗糙,棱角分明。

      “诶旋儿,想什么呢,糊了都。”孟鹤堂从里屋端着菜盆出来瞧见秦霄贤有些心不在焉。

      秦霄贤闻声低头继续转炉子上的肉,却鬼使神差地又朝郭云晴的方向看了一眼,猝不及防看见向来不甚喜欢热闹的二爷今天也混在人堆里说笑,嘴上插科打诨却眯着眼打量他。秦霄贤迅速收回目光,突然对炉子上的肉精益求精的一两一两撒胡椒粉。

      孟鹤堂凭一排AD钙奶博得了老郭家四个人的欢心,瞧,安迪,云晴,麒麟,云雷,正好分了一排。

      王九龙还在惦记山地车,不停的在张九龄耳边叨叨,险些把张九龄念的神经衰弱。

      栾云平踱步至秦霄贤身旁从他手里拿走一串肉刚烤好的肉,边嚼边含糊不清的说:“你干嘛老盯着人小姑娘看,喜欢人家啊。”

      秦霄贤对他一笑打着哈哈:“欸哥,话别乱说,你瞅二爷那眼神。”

      栾云平与张云雷大眼瞪小眼片刻,在总队长的示意下,张云雷方才敛下目光把手里AD钙啮得扁平的吸管塞进杨九郎嘴里,杨九郎吸了一口,他又将吸管迅速抽出来叼回自己嘴里,谄媚的笑着问杨九郎:“好喝吗?”

      杨九郎咂吧咂吧嘴:“就那样。”

      “我的天呐我嗑到真的了。”目睹这一切的郭云晴眼里放着兴奋的光芒疯狂扯姬天语衣角,姬天语默默远离她两步。孤家寡人云晴妹妹瞅着舅舅舅妈恩恩爱爱,突然好嫌弃自己手里这瓶AD钙,她霎时觉得喝不下去了,左手一根串儿右手一瓶奶踱到秦霄贤身边去看他烤串儿。

      “欸烟这么大,别熏坏了。”秦霄贤满头大汗顾不上郭云晴。

      郭云晴放下奶从口袋里掏掏掏掏半天,终于拽出一条手帕给秦霄贤擦擦。秦霄贤那叫一受宠若惊,随后郭云晴收了手帕把奶递给他,“喝吗?”郭云晴急于把这瓶奶脱手。

      秦霄贤试探着,就着郭云晴的手抿了一口,然后这小姑娘包藏祸水往前一凑吓得他往后一趄冽,蓦然挂上跟她老舅如出一辙的笑容问他:“好喝吗?”一模一样的抑扬顿挫。

      然后秦霄贤怯怯的看一眼远处围观的众人,干巴巴地说:“就那样。”

      “郭云晴你怎么这么恶心呢?!”张云雷捂住红通通的脸。
      “哟哟哟哟,有脸做没脸看,”张鹤伦拎着食用油出现,贱兮兮调侃。“张云雷啊,玩儿栽了吧~”

      秦霄贤干巴巴在心里感叹,这他妈是个什么白切黑啊……

      孟鹤堂戳戳张云雷,“小妖精,我手痒了。”

      “你干嘛!”张云雷一脸戒备护住胸,“噌”一下躲到杨九郎身后去,孟鹤堂一伸手把他拽出来,用嘴努努炉子旁无视栾哥,拥有丰富冒险精神调侃二爷的那俩,“我想拉郎配。”

      张云雷霎时黑脸,“不行!她还小呢,不能早恋。”

      “没错!”带着捧哏就是好,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孟鹤堂撇嘴瞅瞅坐在桌边埋头猛吃的师父,“师父啊你看那俩。”

      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就数张鹤伦了,立马掺上一句嘴:“哎呀,有点般配。”

      “……”郭云晴被张鹤伦阴阳怪气的一挑唆,搁下奶又凑近一点儿调戏秦霄贤:“我们般配吗?”

      秦霄贤懵了一下,求助似的看向栾云平。
      栾云平:啊今天天气真好!

      “不,不般配,一点不般配!”秦霄贤咬咬牙,识时务者为俊杰,张云雷表示对这个大声嚷嚷出来的答案很满意。

      郭云晴皱皱鼻子,很嫌弃的走开了。

      栾云平围观完一整场闹剧,同秦霄贤说话:“旋儿啊,讲实话,你觉得你这师姐人怎么样,第一印象。”
      秦霄贤在无语中回过了神。他静静端详片刻,又回忆起中午那一句让他印象深刻的一句“我们不能伸手把那个高阁上的东西那下来吗”,这一番“壮志豪言”还真是……
      “锋芒毕露。”他说着顿了顿,为了押韵还补了句。“不好欺负。”

      “咱们家哪位角儿是省油的灯啊。”栾云平如是说。

      于谦坐在自家偌大的前厅里活像个孤寡老人。

      他刚跟林云枳的父亲通了电话,她爹是京城地区“臭名昭著”的老神棍。那老神棍曾经明确的表示想让林云枳继承自己的衣钵从事宗教行业,谁知道让于谦给截了胡,因此两人的关系并不算很融洽。

      但这并不妨碍于谦继续给这老古董疏通思想。

      德云社这些年风生水起,来找他后门想进德云社的也不少,关系不算好的直接回绝,关系好的就将孩子推给郭德纲,但他从来不会给自己留下。于谦始终认为艺术这种东西,最重要的就是天赋,不是后期不是努力。

      他说服老神棍的理由只有一个——林云枳有天赋。

      在这一行里头从来都不缺努力的人,缺的是天赋和机遇。林云枳有天赋,更有“成为郭云晴搭档”的这个机遇,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上?

      林云枳不仅有天赋她还挺争气,于谦一开始是想让她专心学相声,没想到她把自家祖业跟相声全给兼顾了。这也算传承传统文化不是。

      他懒得去郭德纲那儿凑热闹,但留了林云枳在家吃晚饭,看外面晚霞赤红,远处的天却阴沉,霞光印得院里一片火红。心里觉得不安,便让林云枳耍耍自家老本行,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三个乾隆通宝推给林云枳,“算一卦看看凶吉。”

      林云枳面沉如水,安静地洗了手,捧着铜币跟着于谦去了后堂,在祖师爷的像前点了竖香。很奇怪,还没等林云枳把香插进香炉,那香上的火光无故灭了然后拦腰折断,毫无征兆的,香料体与香根儿分离投入大地的怀抱。

      于谦吸着烟靠在门边,“估计是香受潮了,换几根干的。”

      林云枳面上波澜不惊,点头,又换了三根。她弯下腰去礼拜时,又突然毫无征兆的,香灭,拦腰折断。这次林云枳不相信是巧合了,她低低地问:“祖师爷您不受我香火是想告诉我什么呢?我自认为心意够诚,或许我该在这儿跟您发个誓,我既受了这个云字,必不负德云振兴相声,好好的稳妥的走这条路。”

      堂外猝不及防吹进来一阵小阴风,激起两人一阵鸡皮疙瘩,猫从房檐上飞过,头顶是瓦砾下落的声音。后堂挂着的老式西洋挂钟,钟摆发出“嗒,嗒,嗒”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似乎觉得这钟摆越摆越快,发出的声音越来越急促。

      胸腔里的心脏随着钟摆的声音也越发跳得急促。

      林云枳垂下眼又抽了三根香,点燃:“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卟惊,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道自生,生而为道,我既受,受即为命。我心无窍,天道酬勤,我义凛然,不畏鬼神。弟子愚钝,无所为而受高封,惹祖师不快,此路不易,众人难行,望祖师无量相助则大道可成。

      周遭空气死一样的静,忽然一阵大风刮起,林云枳在黑暗中看见老人花白的头发被风猎猎的卷起,一身藏青色的长袍。

      她听见像被纸磨过般破碎沙哑的声音。

      需行需退,难行难退,险象环生,向死……“向死,而生。”林云枳低低念出来,倏尔睁开眼睛,香上的火光忽明忽暗,她站起来弯腰将香插进香炉,青烟袅袅直上。

      她腕子上的银镯坠着的驱魔铃悠然响了一声。

      于谦叼着烟闷不吭看她连丢六次铜钱拿纸币记下卦象,林云枳眉头一蹙却没让于谦看到,她似是仔细琢磨卦象而后欣然,“大吉!”

      他“哦”一声,没怎么研究过《周易》,可看外边儿血红血红的夕阳,他都不觉得这种天气能给能卜出个大吉来。见红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欸你们干什么呐!吃饭啊!”于嫂还围着围裙,将手上的水擦在围裙上,亲热的挽住林云枳拉她去吃晚饭。手上记卦象的纸被林云枳仔细对折塞进口袋里,于谦再没机会看见。

      饭桌上于谦向林云枳充分介绍了一下她未来的搭档小时候是如何调皮捣蛋把自己刚起步的动物园搅得天翻地覆,在相声这个方面又是多有造诣国外读书奖学金拿了多少云云。

      林云枳越听脸越僵:“好家伙,玛丽苏女主。”

      于嫂热情,嘘寒问暖,等她唠得心满意足送林云枳出门,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夜凉如洗,月朗星稀。

      吃太撑,林云枳推着车慢悠悠的走。巷子在夜晚变得极长,随着林云枳慢吞吞的步伐她手上的驱魔铃不停的响,并且越发急促。

      “林,云,枳。”她脚步一顿,停下了。

      没有回头,事实上就算借她一个胆子她也不敢回头。没听老人家说吗,晚上走夜路的时候要是听见陌生的声音从背后叫你千万不要回头,人的肩上有两盏灯,回头灯会灭,一灭,就等于是送上门的晚餐了。

      黑暗像凝固了,连月亮都躲到云后,只剩无处躲藏的星无知地眨眼睛。

      她看见一个不高的小老头,慢慢背着手踱着步子挪到她面前,慈祥的面孔上带着赞赏:“后生可畏。”
      林云枳晃了晃手,驱魔铃却骤然哑了似的一点声音都不出了。

      “……您,是人是鬼?”林云枳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挺没营养的,老人一抬手刮起一阵风,月亮露出脸照在他们俩身上,林云枳脚下有一个黑涂涂的胖影子,老人脚下却是空空如也,甚至,他并没有站在地上。
      林云枳并不怯,借着月光细细端详老人的脸,怎么看怎么眼熟,突然“扑通”一声,她跪下给老人磕了一个响头,“祖……祖师爷?”

      现在怂成这样,刚才问人家是人是鬼的时候可一点不怂。

      “叫我爷爷也成。”林云枳讪讪的,小老头撸着胡子问她,“为什么跟谦儿撒谎。”
      “卦象已是大凶,告诉他人也无法化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只是来提醒你,那个云晴,紫黑相生。”老人说着皱了下眉,“我不知道她对德云……”

      德云社也是祖师爷的一片心血,他怎么会放任一个看似清清白白后门很硬却实际上来历不明的人坐上大师兄的位置。

      林云枳低低应了一声,站起来拍拍裤腿,“明白了。”
      “还有啊,下回别对着我念静心咒了,我信佛。”
      “……您走好。”林云枳沉默地看着小老头背着手慢慢踱走消失在黑暗中。

      空气骤然流通起来,她楞了一下继续推车往前,驱魔铃随着她的步伐又轻轻的摇起来,发出的响动很平和,带着无法言喻的安心。她深吸一口气平缓地吐出,低头数着步子往前走,心里琢磨着祖师爷那句话。

      紫黑相生,是什么意思?

  • 作者有话要说:  “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卟惊,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出自道家
    《静心咒》。
    ps:希望你们看到了我的玄学标签。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