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云社]大西厢》林潇泗

46、金钱莲花落（九）

　　宁重湖的电话没有人接，响了两声就挂断了。

　　“呃，不会有什么急事儿吧。”张云雷瞅了一眼。

　　郭云晴在解锁页面磨蹭了一下，凭手感摁了一个数字，解锁成功。她回拨了个视频过去。铃响一声，接通。

　　“怎么了我的儿？”
　　“咦，怎么一直都是你接电话。”

　　郭云晴盯着屏幕里她浓重的黑眼圈，道：“只是因为我们俩手机拿错了而已。”

　　“哎哟姑奶奶，赶紧来给我收尸吧，我早上出门丢个垃圾，钥匙眼儿都被胶糊上了！”宁重湖似是崩溃了，她那边又传来“砰砰砰”的闷响。

　　她把摄像头对准了自家的猫眼，从里头往外面看，一片漆黑——猫眼从外面被人堵上了。
　　从视频里能听到外面人说话的声音，声音不沉闷反而很清晰，并不像是通过防盗门的隔挡传进来的。
　　外面的人一下又一下踹着门，间隔很短，偶尔有一阵间歇。

　　“啧，”郭云晴咧嘴舔着后槽牙道：“我现在是联系不上阿大，这样，我过去一趟好吧，你把你们家地址给我。”

　　说完她顿了一下：“不用了，微博上好像都扒出来了。”

　　她用林云枳的手机登录了自己的微博，然后给人肉他人信息的那条微博点了个赞截了个图，顺道把所有带粉籍的不带粉籍的发表的微博全给赞了一遍，大概有几十条。

　　随后她发表了一条微博，内容只有一个狗头的表情。

　　随后她打开□□，林云枳加入的工作群和粉丝群全都炸开了锅，纷纷表示郭云晴此番行为根本就是在助长私生气焰，速度快的都已经准备好“公车上书”，写联名帖赶郭云晴下台了。

　　郭云晴跟他舅道了一句：“我出一趟门。”

　　张云雷微微抬眼：“你要是乱搞的话，账号会被公司收去统一管理运营的。”

　　郭云晴挑衅似得笑了一声：“试试呗。”

　　杨九郎对张云雷道：“我怎么看她有点怪怪的，她是不是变态了。”

　　张云雷一口茶还没送进喉咙给杨九郎雷了个二五八万，呛个半死，咳得惊天动地，就差把肺咳出来。

　　“你才变态呢！”

　　“这件事我们可以就假装没看见不是吗，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受害者，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被解救的，有这一次，就有下一次，那下一次怎么办，一脚踩进去，水更浊了，自己也脏了。”杨九郎择着枯草叶儿，拿小喷雾一点一点给快枯了的植物喷水。“师姐非要管这一遭，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看多了不就习惯了。”

　　张九龄叉着腰，弓着背，用一个奇怪的站姿立在茶几旁，估计是累懵了，他突然道出一句：“九郎说得对啊。”

　　张云雷扶着茶几站起来，慢吞吞往楼上去，末了“嘭”一声关上了门。

　　“又生气了。”杨九郎无奈道，往喷壶里加了点水。

　　“你就爱他耀眼得像光，容不得一丝黑暗的样子不是吗。”张九龄站直身子，自己动手烧了一壶热水。

　　杨九郎道：“难能可贵吧，你不也为这四个字吗。”

　　他用一个肯定句结束了这段对话。

　　郭云晴这个路痴在人家不大的小区里逛到第6圈的时候才发现宁重湖家那个单元，就在小区一进门的右手边。

　　门侧的保安亭没有人。

　　一楼架空层和国内别的小区一样是用玻璃围起来的，因为是白天所以没有开灯，如果在阳光充足的时候，阳光能穿过玻璃照进室内，但是现在天阴了，里面就多少有些阴沉沉的。

　　玻璃门是敞着的，安在墙上的安全锁成了摆设。

　　很快郭云晴就发现，架空层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物业台没有人，台面上厚厚地积了一层灰，从外面看一眼是看不到楼梯间的，要上电梯必须越过物业台再转过一个弯。外头要是少点灰尘，可以算是窗明几净，拐角一个柱子便把里面和外面划分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连地上的污渍都像被人为刻意地划了道线，楚汉分明。抬头入眼是两部电梯，面对电梯门的正后方是消防门和楼梯，右手边是一扇铝合金的窗户。

　　这个窗户面积比起其他小区楼道里的窗户来说是大多了，它的上边框没有安得很高，但是下边框却非常低，低过郭云晴一个168个子的半身，没有防盗窗也没有在窗外做任何的安全防护，只象征性的在窗户的下框安装了一个扶手。

　　墙角搁着拖把，水桶里是干涸的可以看出非常脏的沉积物。这时一只泰迪尖声叫着，甩着耳朵冲到墙角边翘起了脚。

　　郭云晴瞥了一眼，突然知道为什么要做这么大的窗子了。
　　她摁了一下向上的键。

　　牵着狗的老太夹着腋下的包，郭云晴侧了一下身，可以说是很有教养很有礼貌退了两步，让出了进电梯的道路。

　　谁知那老太太捏着眼镜腿，将镜框拉至鼻尖，眯着眼睛把郭云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边打量嘴里头边“啧啧”，随后一群小女孩走进来，其中一个女孩大概是那老太的孙女，亲切地挽住老太：“奶奶，这些都是我的朋友。”

　　老太眯着眼扭头去看那些女孩子，一个个儿都是长裤长袖戴着口罩压着低帽檐，随后一点不收敛声音：“乖乖啊我告诉你，你以后千万不要跟这种女孩子玩！你看看，这裤子短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出来卖的呢！”

　　郭云晴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颇不以为然，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哒”一声。

　　“这种人啊，抽烟喝酒打架处对象夜不归宿的！谁知道这一晚上都呆在哪里伺候多少男人的哟！现在的小姑娘啊，一点都不知道三从四德这四个字怎么写得，穿得跟表子一样，丢人现眼！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还好我的乖乖规矩的很。”

　　“叮”电梯到达一层楼，门打开涌出一团热腾腾的臭气。

　　郭云晴抬脚进去摁下了数字键，背靠厢壁站在了角落里。

　　那老太见郭云晴不吭声，说得越发难听，几乎是面对着郭云晴指着鼻子在骂，她手上盘着一串珠链，郭云晴扫一眼就知道那是佛教七宝串成的。

　　可能是因为电梯封闭的轿厢里异味浓重，也可能是因为老太太骂得十分尽兴，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不得不靠在她孙女的身上靠一会儿。

　　她孙女一言不发地盯着郭云晴看，所有人，都在盯着郭云晴看。

　　有人低声在老人的孙女耳边说了一句：“她好像是，郭云晴。”

　　她们拿着手机，摄像头对准了郭云晴。

　　只要她对老人口出恶言，发到视频平台上就将会是一波热度，品行不端，那是多好的标签啊！这样的艺人，到哪里都不会被接受。

　　郭云晴好脾气地笑了笑：“哟摄像呢，麻烦把我拍好看一点儿啊，不用p特别过分，好歹开个美颜滤镜啊？”

　　“老太太，我伺候的人多了去了，可也是没有您这般的风韵犹存，您这张嘴啊，可真是讨巧！我比不来！”郭云晴笑眯眯道，“最近是不是身体不大好啊，总是，胸闷，心悸，呼吸困难，昏沉乏力？”

　　“跟你有什么关系？！小丫头片子还真是伶牙俐齿！”

　　郭云晴叹了一口气，故作惋惜：“我奶奶晚年时也是这么去世的呢……”

　　“怎么？”那个女孩子声音很低，给人死气沉沉的错觉。

　　郭云晴盯着她被厚厚镜片遮挡的眼睛：“我奶奶一生吃斋念佛，死得时候走得却不安详，她死得时候啊，瞪着眼珠，那眼珠是突出来的布满了红血丝，眼眶青灰深深地凹进去，大张着嘴，两颊凹陷……”

　　电梯正在缓缓上升，屏幕上的数字也在跳动。

　　“你们知道吗，她死啦！可是她的眼睛啊，却亮得吓人，双手青筋暴起，是一个挣扎的姿势，就好像……就好像她是被什么人活活掐死的！”她说这话时龇牙咧嘴做了一个“掐”的姿势。

　　老太登时像被扼住了喉咙，“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郭云晴不愧是个相声演员，压着声音讲得是绘声绘色，眼睛瞪得吓人，也是亮得吓人：“我们从寺里请来的师傅说啊，那是恶鬼相，这辈子，业障太重！”

　　她突然往前跨了一步，吓得老太向后一趄趔。“您知道什么叫业障么！师父说业障深重的人，昏沉，顺顺无生气！掉举则学佛难以静心，兴奋不能自已！还会迷失正道，整日惴惴不安！我奶奶生前，总认为做女人，三从四德最重要，她总爱贪小便宜，总爱教育那些女孩儿，她‘救赎’了她们，可是啊口业深重者，死后可是会下十八层地狱拔舌头下油锅的！”

　　屏幕上的数字到了22，突然间电梯猛然一阵晃动，“轰”一声停了，顶上灯光忽明忽暗闪闪烁烁之后，灭了。轿厢骤然下坠，失重带来的恐惧裹挟着每一个人，头顶的屏幕有着微弱的红色光亮，数字还在变换，所有人都在尖叫。

　　除了郭云晴，她贴着轿厢壁用半蹲的姿势撑着扶手，很冷静。

　　尖叫和黑暗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她，她静默地数着电梯往下掉的层数。

　　轿厢并没有下落很多层，“嘎吱”一声就停了，忽的就来了电，电梯门缓缓打开。

　　红色的数字，停在了18。

　　一行人腿都软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往外冲，不知道这一层是哪户那么操蛋的，在电梯门口安了个音响冲喜，就听那音响里传出的冰冷机械女声混合着尖叫的背景音，拖拖拉拉道：“欢迎来到地狱十八层。”这行径仿佛是在炫耀他们这楼层有多吉利。

　　走在郭云晴前头的老太太，突然身子一僵，抽搐着弯下身捂住心脏的位置，翻着白眼就侧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