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妖》南雨北风

6、第 6 章

　　木青山带着木若折来到木闲居住的小镇。

　　现在正是中午，快餐店开业，店里坐满了工人。身上的汗味，以及衣裳上散出来的灰尘弥漫在整个餐馆里。

　　门口有个蓝色的塑料凳子，木青山把木若折放到凳子上做好。

　　他看了眼双目无神的木若折，整个人傻呆呆的，脑袋歪在一边，膝盖并拢，双手覆在膝盖上。木青山叹了一口气，走到门口，打通木闲的电话。

　　他心里有点没底。

　　木闲这个人，很没良心。

　　小时候，他爸妈都不要他，他是在木家主家长大的。给他吃、给他穿，还给他改名字。

　　本来他爸想给他取名嫌弃的嫌，因为他爸嫌弃他，他妈更嫌弃他，要不是打胎有危险，木闲都生不下来。是长老觉得嫌弃的嫌不好听，改成了清闲的闲。

　　说他是闲人一个，一个闲人。

　　在木家吃吃喝喝到死就算了，反正家大业大的，缺不了这口吃的。

　　可就算是这样，对他这么好。在木闲长大后，还是和木家主家联系差不多断了个干净彻底。

　　不是那种孩子大了，离得远了，联系少了的那种断。是电话不接，或者是接电话，阴阳怪气的嘲讽的那种断。

　　木家人都说木闲没良心，他爸妈生他，没得他一个子儿，一句问候；木家养他，还养成了仇人。

　　好在除了没良心这一点外，他没什么别的缺点，要不然，木青山也不会联系他。

　　木家的事情木闲明显不会帮忙，其他人都得做事，让木闲照顾木若折最合适。

　　只希望，他能把木家当年养他的恩情给还了吧。

　　电话响了很久，第一次打

　　没接。

　　木青山恨恨的在心里骂了两句，特么的，还不如当初就叫嫌弃的嫌呢，真够讨人嫌的。

　　可没办法，还是得打给他。

　　请保姆不实际，一动银行卡等于明目张胆的告诉妖怪他们在哪儿。叫木家其他人照顾也不实际，其他人时常都会回木家主家走动。

　　只有木闲，长大后，从来不回家。

　　这次电话还是没接。

　　木青山又打了一次，这次，要是再不接，他决定跑到木闲家去打他一顿。

　　他知道木闲住哪儿。就算木闲不联系，还是离不开木家的掌控。木家人不找他，不要他，但他是木家人，木家就得知道他在哪儿。

　　打通了。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有事？”问的欠扁的很。

　　木青山深呼吸两口气，回看了眼木若折，把心里的火压下去。他尽量简短的和木闲说。

　　“木家出事了，我的去找其他人把事儿了了，若折有点问题，放你这儿，你照顾她一下。”

　　对面没有吭声，过了半晌，传来一声冷笑，“木家能出什么事儿？木家不是牛的不行吗？你们还能出事儿？”

　　木青山没空和他打嘴仗，“我就在菜市场口的快餐店门口，你来把若折接走，我必须快点行动。”

　　电话那头彻底沉默了。

　　木青山喉结动了动，拳头攥紧、又松开，最后说了句。

　　“照顾一下若折吧，就当是……”

　　“……就当是你把木家养大你的恩情给还了，从此和木家没关系了。”

　　他一口气把话说完，说的迅速，没让木闲反驳。

　　还是沉默……

　　木青山想把电话砸了，再揪着木闲的衣领打他一顿。

　　就像小时候那样。

　　好一会儿，电话那头总算来了声，轻笑道：“行啊，记住了，就这一次，下不为例，哪怕是天塌了，你们木家也别想找我帮忙。”

　　“嘟嘟嘟……”电话被挂断。

　　木青山嘴里骂了句娘，走回呆滞的木若折身边。

　　他蹲到木若折身边，闭嘴长叹一口气，手覆上木若折的手，轻声说话，“若折，待会儿，木闲会过来。我没法子照顾你，木闲先照顾你，等你好了……”

　　说到这儿，顿了顿，他也不知道木若折到底能不能好。

　　“等你好了，你就来找我们。把笛子收好，好好练习，我们木家还靠你呢。”

　　他拍拍木若折的手背，冲她笑了笑。

　　快餐店里人多，木若折这个样子，在小镇上还是挺扎眼的。尤其是她还坐在门口。

　　一般这时候，工人们会坐在门口天高海阔的聊，这也是老板娘会在门口摆一排凳子的原因。

　　现在门口只坐了木若折一人，工人们打了饭，全都坐到里头去，没打扰他们两个。

　　这大概，算是一种沉默的温柔和理解吧。

　　虽然时不时会有人看一眼，但也能理解。干工够辛苦的，明显，木若折能成为一个谈资。

　　谁还能对一个傻子不好奇呢？

　　木闲赶来时，看到的就是木青山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在和木若折说话。

　　他加快了脚步走上去，居高临下的看着蹲地上的木青山，“人交给我，你走吧。”

　　木闲脸色不耐，木青山同样不会给他好脸。

　　带点警告的说，“我告诉你，你知道若折是什么人，你要是对她不好，木家不会放过你的。”

　　木闲嗤笑一声，眼底嘲讽意味浓厚。

　　木若折是谁他还能不知道吗？

　　就因为知道木若折是谁，才知道现在木家根本就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把木若折送到他身边。

　　他蹲下来，把背贴近木若折，给木青山使了个眼色，“把人放我背上，我背回家。总不能一直在这儿坐着吧？你木家在这里不要脸，我还不想成天被人议论呢。”

　　“你！”

　　木青山十分恼火，但又不能和木闲吵架。

　　快餐店老板娘好像认识木闲，从柜台后面伸了伸要，上半身往前探了点，笑着问，“阿闲，你家亲戚，还是你女朋友啊？”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木青山只差没用眼神狠狠剜死木闲。

　　木闲呵呵笑了下，没回答，算是含糊过去。

　　木闲把人背在背上，就把木青山赶走了。不想见他，见他就糟心。

　　在木青山和木闲两人分开时，一个手端泡面碗的男人从菜市口里出来，亦步亦趋的跟在木闲身后，跟他一路走回了家。

　　木闲回到家，掏出钥匙开门，才发现跟在身后的人。

　　这是拐子。

　　拐子长得黑瘦，剃个小平头，身上一股卤肉味。现在中午，手上端了个买泡面时送的碗，嘴里吸溜吸溜的在吃面。酸菜面的味道浓厚，时不时钻进人鼻子里，木闲觉得这味道怪呛人的。主要是不健康，不健康的东西，他难受。

　　他和木闲关系好。

　　木闲见人，笑，“拐子哥，怎么一路跟我回家了？”

　　他看看拐子手里的泡面，“你不是吃着了吗？没吃饱？还要来我家吃饭？”

　　拐子把筷子从碗里伸出来，指着木闲晃了晃，嫌弃道：“你这人，活的太精细，我不习惯。”

　　木闲点头，“那倒是，好吃和健康，总是难以兼得嘛。这么重的味道，小孩子挺喜欢的，我不喜欢，年纪大了。”

　　“你这是说你哥哥我老呢，还是我说像小孩儿呢？”

　　“没这意思，进来坐坐？”木闲打开门，招呼拐子进来。

　　拐子把脑袋埋在碗里，还不忘摇摇头，嘴巴嚼着东西，说话含糊不清的，“不进去了，你家来客人，我进去干嘛？”

　　“你女朋友啊？介绍下呗。你长得白白净净的，找个女朋友也白净。”拐子笑。

　　其实还有后半句没说。

　　就是看着有点精神病，长这么好看，没必要将就自己随便找个啊。

　　没说是女朋友，也没说不是，木闲把人放到沙发上，在倒水。

　　他端到门口把水递给拐子，声音放低了点，“下次吧，家里刚出了点事，就不介绍了。”

　　拐子也识趣，“这样啊，那我先回去，你们自己先好好收拾。走啦。”

　　就在这时，拐子口袋传来一阵响声。

　　“套马杆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这是拐子特有的电话铃声，这声音大，不管拐子在哪里，环境有多嘈杂，都能听见。

　　木闲喜静，每回听到这电话铃，心就被吓得一抖。

　　拐子冲他摆摆手，示意他把门关上，人往出走。

　　“喂，什么事？！”语气很冲，估计是他爸。

　　每回他爸打电话过来，拐子都这个语气。

　　“特么的，他来老子就得接啊？算个什么东西！”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点什么让拐子很不高兴的话，拐子声音加大，骂开了。

　　“吃软饭的男人，活的跟娘们似的，还好意思让老子接待他？有两个主子赏的臭钱就牛的不行了……”声音渐渐走远，木闲也没听细。

　　拐子的骂声没停，一条街都能听到拐子满口粗话的骂人声。

　　目送拐子身影差不多看不见，木闲准备关门。

　　这时，他看见拐子又一路小跑的跑回来。

　　估计是想和他吐槽一下他老爹，木闲习惯了。

　　果然，拐子跑到木闲身边，就开始叨叨开了。

　　“你说我怎么这么点背啊？我老家来个亲戚，我把居然要我接待？”这语调，说的匪夷所思的，听的木闲眉头一挑。

　　劝他道：“你老家来人，你接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就像他，他老家来人，哪怕再不喜欢那个“老家”，也得把人安排好不是？

　　谁知拐子呸了一声，脸上的嫌弃不能再明显。

　　“你知道那是谁吗？我都不想提他，恶心人的玩意儿。”

　　“一男的，吃软饭，听说是傍上了个大小姐，那架势，就搞得跟祖坟冒青烟一样，整个人飞黄腾达了。”

　　“天天开着大奔满天下的跑，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车贵。”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自己做生意做成世界五百强了。”

　　“吃软饭的男人，不跟古时候的太监一样吗？都没种！”

　　“老子这么有钱，你见我炫耀了吗？”

　　拐子嘲讽起人来，言辞真是犀利的不行。

　　不过也不一定就是吃软饭吧，万一人家是真爱呢？保不齐就是穷小子被富家女欣赏，那人家不是白白被冤枉了？

　　木闲说了几句，“你别胡说，人家有才华被小姑娘看上了也说不定。拐子哥你这心理太阴暗了。”

　　拐子声音加大，“我心理阴暗？”

　　“你是不知道，那家伙初中毕业直接去城里打工去了。一般人，好歹还会去技校学个手艺什么的，正正经经的找份工作。他呢？直接跑到夜总会，一门心思的骗女人。只要有钱，来者不拒。”

　　“我都以为他这辈子上不了岸了，结果居然真给他碰上个傻丫头。”

　　“还真亏老天爷赏饭吃，给他一张好脸，像你一样……”

　　像我怎么了？木闲无奈，长得帅难道是他的错喽？

　　“别人还在工厂里累死累活的做苦工，一个月三四千工资，他每个月几万几万的花，吃的穿的用的全是奢侈品。活的别说多潇洒了……”

　　这话越听越不对，怎么感觉拐子这是嫉妒人家长得好看，天天有人给他钱花呢？

　　木闲调侃他，“拐子哥，你这是嫉妒人家，嫉妒人家长得好，天天有人送钱。”

　　“嘿，你这话说的，我长得不好？我要是腿不瘸，那也好看着呢。多少女人喜欢我都不知道。”

　　木闲毫不留情的打击他，“那你还得再白点，现在流行白净的，你这种黑黑的，不讨人喜欢。用点美白液吧。敷敷面膜，再涂点防晒霜，给自己整点保湿乳液养一养皮肤。对了，你那一身卤菜的味道也得注意一下，……”

　　“行行行，女人用的东西我用什么？你给我闭嘴。怎么不叫我干脆用涂改液好了？多白！”

　　“那不是怕你脸受不了吗？不然肯定叫你用啊。”

　　木闲笑，“行了行了，不和你说了，我家里还有人呢。”

　　话说过头，拐子这时才想起木闲家里还有个脑子明显不太灵光的姑娘在。

　　“那我先走，我家的卤菜摊子还没人看呢，再不回去，我徒弟非得把泡爪给我吃光不可。”

　　“去吧。”木闲冲他摆摆手，把门关上。

　　防盗门的响声“央~”拖得老长，听的木闲心里难受。对于喜欢安静的人来说，这种防盗门简直就是噩梦。

　　木闲关上门，把独属于拐子的那个杯子放回原位，准备找个时间洗了。也给木若折倒了杯水，放到她嘴边。

　　木若折闭了闭眼，蜷缩着，躺倒在沙发上。

　　木闲也没打扰她，默不作声从房间里给她拿了条毯子盖上，把空调调好温度，自顾自走到厨房去。

　　木若折是被饭香味熏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