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通告》巴山夜雨

52、想我了？

　　飞机－客运－出租－小摩托，这是郁明诚到过最偏远的地方，忍不住想到江宁曾说，他是在一个小镇里长大的。
　　后来多少听说过一些传言，有的说江宁是焦家的弃婴，因为生来病重，以为活不成了；还有的说江宁命格特殊，养在本家会有命劫，焦家才不得不将他送到外面。
　　他对江宁的事很好奇，原想一起任务的时候旁敲侧击地问一问，谁成想云局竟然给他派了任务。

　　当时接到云局指示，他还小小兴奋了一下，后来发现任务过于简单，实在无趣。
　　想着早知如此，不如同江宁一起，他总感觉江宁身上有秘密，引着他想探一探究竟。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自上次任务结束，他跟着61局下属小队有了接触。这些外勤精英跟古学的做派完全不同，只看履历与能力，世家这两个字甚至从不曾听他们提及。
　　几次插队任务，竟渐渐让他生出归属感，觉得以后能加入这样的组织似乎很不错。

　　这次任务位置偏僻，当地方言太重，郁明诚听着比外语还难懂，只能看明白人家给指的方向。
　　好在局里早有准备，安排了懂方言的队员，再加上对阴煞之气的感应，慢慢靠近目标地点。

　　放眼望去山路崎岖，同行八人，背着行装深一脚浅一脚，行进得十分艰难。
　　登山靴沾满泥污，衣裤被陡峭岩石及树枝划出许多口子，脸上神情疲惫，下巴满是胡茬，郁明诚自己都觉得狼狈。
　　终于看见远处村庄时，众人面露喜色，再一看自己所处的位置……估计下山最少两个小时。
　　弯弯曲曲、曲曲弯弯，筋疲力竭之时总算到达终点，可是村庄安静异常。

　　“不对劲，大家小心些。”像这种偏远地区物资匮乏，大部分村民会选择养些家禽补贴家用。就算现在时间比较晚，太阳早已下山，也不该安静得连声狗吠猫叫都没有。
　　八人警惕前行，砖瓦砌成的房屋前晾晒着不知明肉干，带着股腥膻味道，一个队员皱眉嘀咕，“这味儿……”
　　“汪……汪汪……”一条黄毛土犬不知是被声音惊动，还是闻到了生人气息，突然窜出来大叫。
　　众人并没有害怕，反而松了口气，可是这口气还没到底，就见那狗抬起头，赫然露出了非同一般家犬的尖利獠牙与血红的眼睛。

　　郁明诚惊，这眼睛跟然宗那三条土佐犬十分相像，明显是炼过的。
　　什么人在这里捣鬼？没等郁明诚多想，十来个人影如同被犬吠声召唤，晃晃荡荡走出来。
　　他们面目狰狞，凸眼獠牙，跟影视剧里见过的丧尸一个样。

　　“我艹，什么东西？”有年轻的队员陡然见着这副场景，惊叫出声。
　　“炼尸。”队长瞳孔微缩，“打一波试试，不行先撤。”

　　还没等他们动手，整个小村泛起黑雾，浓重的阴煞之气将人与炼尸层层包裹。
　　被迫处在煞气中的感觉非常不适，阴寒刺骨，众人齐齐打了个哆嗦，却听有说话声从不远处传来。

　　“我以为你不会追到这里来，毕竟是我的地盘，即便你是鬼王，到了这里想出去也要费些力气。”
　　“你也想杀我？”
　　郁明诚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对方的声音，想以此得到些有价值的消息。

　　对方沉默的时间似乎有些久，半晌，郁明诚才听那人继续说：“没有。”
　　“是吗？可你做的事比想杀我还让我痛恨。”
　　“开始时，我只是想杀几个浔阳的学生、老师，在你们之间制造些误会，只要他离你远远的，你就不会再想着签什么浔阳契约。”那人语气渐渐激烈，“这些年你为他付出得还不够吗？还要为了他重新契约，将自己的魂魄永远困在邺城受炼狱之苦吗？”

　　“为他所做的一切皆出自本心，不需要他人置喙。”
　　“在你四处寻找修复魂魄的办法时，代你行使鬼王权力的人是我，守护在你身边的人是我。”那人轻笑一声，“我本想着等你执念了了，便能抛却前尘过往，一心追求天道，谁想你竟然蠢到要去代表鬼族签订契约！”
　　“这不是你可以伤害他的理由，你更不该去云山试图伤害江宁。”

　　浔阳的学生、老师，还有江宁！郁明诚面露惊诧。
　　前方两人似乎已经无法继续沟通，四周煞气升到了恐怖的程度。
　　众人被炼尸包围着，对方不攻击他们也不敢动。

　　“我不想让别人看见我们动手……”
　　郁明诚还在等着听下文，突然反应过来，“小心……”
　　炼尸同时动作，张开泛着恶臭的嘴咬来。

　　*
　　古学食堂，两个女生正说悄悄话。
　　“那是焦阳吗？”
　　“是江宁，你看他耳朵上那个藏银骷髅，而且于薇和江宁走得近，和焦阳不熟。”
　　“你打听得这么清楚啊？”

　　“我两个室友都喜欢焦阳，我们寝室所有八卦时间几乎都在说他。”
　　“我更喜欢江宁，和然宗比试那天，他站在场中央真的让我怦然心动。”
　　“江宁啊？那你好惨，他给人感觉就特别不好接近，你看跟焦阳表白的女生比他多多了。”

　　“我这种喜欢是纯欣赏，他小我两届，我还能想着发展恋情不成？”
　　“这都什么年代了，小两岁怎么了？”
　　“倒也不是……”

　　坐在江宁对面吸着奶茶的于薇眨眨眼，“要不要换个座位？”
　　两个女生觉得自己说话声音已经够小，可是有妖族契约的江宁、于薇耳力、目力都强于常人，将她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不用。”他走到哪里都有人看，坐到哪里都有人评头论足，除非直接回寝室，不然换哪里都一样。

　　听江宁说不用，于薇将注意力收了回来，“那个鱼豆腐很好吃，我再给你打一点儿？”
　　这些日子于薇一直主动靠近，对江宁的态度不像对同学，也不像对喜欢的男生，倒很像下属对上级领导，处处为对方着想，深怕江宁过得不舒坦似的。
　　“好，那麻烦你。”江宁点头。

　　于薇高兴地去打菜，江宁在心里问：“看出来了吗？”
　　“她契约的妖一直睡着，这段时间要醒了，气息不同是正常的，别疑神疑鬼的。”溪泽懒懒的声音传来。
　　听溪泽这样说，江宁放心下来，“你身上的气场收一收，她是不是挺怕你的？”

　　“那不是怕。”溪泽纠正，“是敬畏。她身上那小家伙我见过。”
　　“啊？”江宁意外，随即想到云杉大妖和玥璃鬼王，又觉得没什么奇怪，“是什么？”
　　“当年我从雪山下来，饿得厉害，正见着一只小狐被巨蟒缠住。我把巨蟒吃了，他把我当成救命恩人……”溪泽嫌弃，“太小了，还带毛。”
　　江宁无语，这意思是大点就吃了。

　　因为不想像焦阳那样，天天收到香喷喷的粉红色情书，江宁在外面会刻意表现得冷淡一些。
　　于薇端着鱼豆腐回来时，他眼里难得带着些许笑意，整个五官从精致漂亮变成柔和的漂亮。

　　满怀思念急着完成任务赶回来的景容，见着的就是江宁眼带笑意跟于薇交谈的样子。
　　说生气吃醋倒也不至于，毕竟心里明白江宁对他的感情，说一点不在乎也不可能，对于江宁而言于薇显然是非常合适的伴侣，只同龄女生这点就足以打败景容。
　　任你再优秀再有实力，年龄性别摆在那里……

　　“景老师……”
　　“景老师，您回来啦！”
　　景容在同学的问候声中走向江宁。

　　“景容？”江宁惊喜，上午打电话的时候，景容并没有说要回古学，现在突然见到恋人，一时都忘了他们正处在人来人往的食堂里。
　　于薇听江宁喊景老师的名字，呆了一下，“景……景老师……”

　　江宁回过神来，脸上微红，讷讷喊了一声：“景老师……”
　　景容眸色渐沉，“这不是江宁同学吗？好久不见。”
　　江宁眉眼间的笑意压都压不住，“景老师，好久不见。”

　　“他看你的眼神像要吃人。”溪泽突然插话，“小朋友，你们真没做啊？”
　　他倒是想，可惜景容不想。
　　呸，让溪泽这个老流氓给带跑偏了。

　　景容不知道溪泽在，只以为小男友脸皮薄，不再逗他，自去打了些饭菜坐到江宁对面。
　　于薇夹在两人中间莫名别扭，打声招呼溜了。

　　“怎么去这么久？”江宁觉得自己只是随口一问，其不知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怨念。
　　景容悄悄握住江宁的手，“对不起……想我了？”
　　说是悄悄，毕竟是在人来人往的食堂，他们俩又是特别受关注的人物，渐渐就有议论声起，接着古学论坛再度热闹起来。

　　求助，我眼神不好，各位帮我看看他们是在牵手吗？图片图片。

　　“妈耶！真的哎！什么情况？”
　　“靠！他们在干什么？”
　　“牵个手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你见哪两个男生会无缘无故地牵手，还他妈牵得这么暧昧，同性恋啊？”
　　“说不定人家是在研究什么咒印。”
　　“啊啊啊！然宗来访的时候我就嗑这对，他们是真的！”

　　“同性变，师生恋，好禁忌啊！我喜欢！”
　　“然宗来访，江宁受伤，叶琛教授曾说，江宁是景容老师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当时很多人都在场。”
　　“我的天！真的假的？”

　　“无语，就算他们真的是在牵手，也不至于你们联想到这种地步吧？”
　　“那什么，叶琛教授当时真的说过，我也在场。”
　　“吃瓜吃瓜。”

　　“同性恋不违法，师生恋也不违法，但很不道德，如果是真的……被人说得多么厉害的景容老师，也不过如此。”
　　“默默刷半天网页了，一直没想说话，直到看见这么个傻逼，同性恋、师生恋怎么了？哪里不道德？出来说说。”
　　“有些人就是这样，总以为自己是道德帝，站在至高点指责这个指责那个，其实什么都不是，留言连个名都不敢露。”

　　“同性恋就是不道德，违背正常伦理，私生活不检点……”
　　话题迅速由两个男生是不是在牵手，变成了同性恋、师生恋是否触及法律及道德底线。
　　许是话题比较有争议性，贴子热度极高，分分钟盖起高楼不说，有的学生发表的言论非常有深度。

　　有人从客观的角度评论了师生恋的弊端；有人提出同性恋对社会的危害；有人说起XX年两会关于同性婚姻合法化的提案。最后连学校的老师都被惊动并参与进来。

　　景容、江宁完全不知道他们已经成为全校焦点，两人吃过饭后并肩往寝室走去。
　　“前几天接到焦祁的电话，说他要订婚了。”
　　“嗯，特地把时间选在了放假后，这样我和焦阳就不用请假回去了。”

　　“焦祁是真的宠你们俩个。”景容笑，“到时候你跟在我身边，我爸妈应该都会去。”
　　江宁知道景容是在担心焦家的人见了他会闹，抿了抿唇说：“好，景叔叔会有时间吗？”大哥的订婚宴叶斐阿姨肯定是会去的，但他没想到景成叔叔那么忙的人也会特地空出时间来。

　　“没有特殊情况吧！”景容也不敢保证，毕竟像他爸那种人，有时候真的是身不由己，“毕竟是亲家长公子，这点面子是要给的。”
　　景容说话时稍稍靠近了些，江宁脸又红，“如果叔叔实在忙，也不必特地赶过来，有叶阿姨和你在，想必没人愿意和我过不去。”
　　“嗯，还有我外公。”景容还是希望景成能到场，那无疑是给他和江宁官宣，他想让别人都知道他景容是认真的。

　　两人久未见面，虽然之前一直用电话、视频联系，这会儿还是有说不完的话。尤其是江宁，从不爱言语的高冷帅哥，一下子变身话痨。等回到寝室，景容连昨天晚上双生子没去食堂，自己在寝室做饭的事都知道了。
　　“焦阳最近可忙了……”关上门，江宁还在絮叨，却被景容一把按在墙上。

　　景容慢慢靠近，江宁神情一僵，“……滚。”
　　景容：“………”
　　溪泽：“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