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通告》巴山夜雨

46、小礼物

　　溪泽去了十万大山？江宁眼睛顿时瞪大了，“他没有和我说。”
　　景容意外，“来云山市之前，我将契约卷轴交给了溪泽前辈，他和镜法师二人前往或许比带队更快些。”
　　江宁不高兴，“浔阳也真敢同意，这哪里是二人前往，分明是一人一妖。回头溪泽不高兴，路上再把镜相法师给吃了。”

　　景容知道他这是在和溪泽生气，“听说是得了云杉大妖的行踪，走得很急。”
　　溪泽提议和镜相再探十万大山，景容、叶琛力挺，云山高批准，说得轻松简单，其实是顶着天大压力的。契约卷轴离开人皇，到了外族手中，万一溪泽一去不回，他们就是第一责任人。

　　“从前他醒得少，现在又总是跑没影子。”江宁越想越气，“我找他得用大召唤术，还怕耽误他的正事，看人家鬼王多好，一张驭灵符随唤随到。”
　　景容笑看江宁：“鬼王大人只肯应焦阳的驭灵符吧？总会对喜欢的人宠溺一些。”
　　感受到了宠溺的目光，江宁眼睫颤了颤，好像有被撩到。

　　宣传单全部贴好，景容带着江宁往小区东角走，江宁本以为是要去公司设在物业的办公点，谁知景容拉着他进了21号楼，并刷卡上了楼。
　　“有什么发现？”江宁惊讶？
　　“嗯，发现这小区现在房价很低，适合入手。”

　　江宁呆呆被牵着，景容用指纹打开房门。
　　一套小复式，别说九樟别墅，跟江宁在浔阳的寝室比较都小了些，可是……他很喜欢。
　　也许因为他曾幻想过，等他以后有钱了在这里买一栋房子，做他和爷爷永远的家……

　　“买它做什么？我们又不在这里久住。”江宁感觉喉咙有些发酸。
　　“以后你来看江爷爷，住这里挺方便的。”虽然江云亭在云顶镇有祖屋，但江宁可能不太喜欢那里，毕竟他的成长经历并不愉快，甚至给他带来不可磨灭的伤害，祖孙二人从云顶镇出来后，也没回去过几次。

　　室内布置得很上心，能看见几样熟悉的用品，江宁疑惑着去看景容。
　　“听说你要来云山市任务，托寇少帮忙办的。前房主在装修上花了心思，让我捡了方便，简单添置了些东西就可以住了。”景容俯身看着江宁的眼睛，“就是小了点，不知道能不能讨男朋友开心。”
　　江宁深吸了口气，扑到景容身上，搂住他的腰将头埋到肩窝里，“能，男朋友很开心。”

　　“可惜这房子装修太新了，放一段时间再住才好。”景容发现江宁很喜欢往他身上挂，心里欢喜，手上用力把人搂紧了些，“下次再到云山市，我们一起住这里好不好？”
　　景容在邀他同居吗？江宁脸色微红，讷讷地答：“好。”

　　江宁的第一天工作轻松完成，晚上两人约了寇宇昊吃火锅，答谢他特地跑来云山帮忙看房子。
　　“我爸最近看我看得紧，快憋死我了，亏得景哥叫我出来。”
　　“你年纪也不小了，家里的事是该多担一些。”景容喜欢寇宇昊不拘的性子，有什么事也愿意多提点两句。

　　寇宇昊夸张的表情一顿，“我们家……”
　　“你大堂兄防你防的厉害，怕你发展起来被你爷爷看重，将来把家里的产业交给你打理。”景容打开一罐魔爪，放在江宁手边。

　　“景哥连我们家这点小事都知道？”寇宇昊这次是真的惊讶了，他们寇家已经能入景大公子的眼了吗？
　　“吃饭的时候听人聊起来的。”他们这圈子，聚在一起的话题无非是谁家接了新项目，谁家上市了新产品。景容不常参与，也就这段时间跟焦祁聚过两次，可能是有人觉得他跟寇宇昊关系不错，席间特地提起这些。

　　“哦……”寇宇昊恍然，“这两年我和景哥走得近，家里提过好几次，要我约你一起吃顿饭，介绍大家互相认识认识，尤其是我大伯一家。”
　　“嗯。”景容淡淡应了一声。
　　江宁在旁边默默吃着，这些事他是一句插不上嘴，要是焦阳在这里或许会有些想法。

　　“一面想吃我的红利，一面又防备着我，什么好事都是他们的。景哥这个终极大招，我要留着最关键的时候用，怎么能随便消耗。”
　　景容被寇宇昊说乐了，他刚刚没有表示，就是想听听他的意思。
　　寇家也不想想，寇宇昊若真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又凭什么能让景容另眼相看。

　　“你心里有数就行。”景容重新翻看菜单，问江宁要不要添个墨鱼仔。
　　景容没多说什么，但明显是默认了会在寇宇昊需要的时候帮忙，这让寇宇昊兴奋得差点没咬了舌头。

　　他这次来云山市，不过帮忙跑跑腿看几套房子，按景容的要求置办些东西，钱人家早就打到他卡里了。除了因为江宁本人不在，过户手续略费了些周折，其他都很简单。
　　景容手底下人不多，除了管着他名下的产业，任何务事都不会轻易插手，个个为人高冷、低调、稳妥。景容有什么事都是吩咐他们去做，这次找上自己倒好像特地给他留的差事。

　　景容把剥好的虾放到江宁碗里，笑说：“之前，要不是你求我去你小姨家里看看，我也不会那么快遇见小宁。”
　　寇宇昊看着落在江宁碗里那只虾，心里猛地反应过来，艹！！！就为的这个吗？
　　京城圈子里都在传，说焦家新认回来的小少爷，特别合景大公子的眼缘，这……不止是合眼缘能说得过去的吧？

　　“倪倪小朋友最近怎么样了？”听到这里，江宁插嘴问。
　　前段时间浔阳护送一批魂魄轮回，已经化去执念的李云琦便在其中。
　　了却一世因果，是非功过自有天道定论。

　　“身体早就恢复了，前段时间参加钢琴比赛，得了个什么奖，好像还挺厉害的。”寇宇昊对刘家的事也多是听他妈说起，“不过，我那小姨父最近运气不太好，接连投资失利。”
　　“他的事你别管。”如果寇宇昊在这个时候出手捞刘振兴，刘振兴的因果就会牵扯到他身上，这就是时运。

　　寇宇昊对这些事知道得少，不过上次在云山市，景容态度的转变已经让他嗅出了些什么。
　　现在江宁这么一提，他立即联想到刘家发生那些事，“……知道了。”

　　*
　　焦阳心不在焉地扒拉着晚饭，对面坐着幻化成章丘岳璃模样的鬼王大人，期间有老师同学自他身边走过或招呼，没有人对岳璃的突然出现表现出任何异样。
　　呵，鬼王大人手眼通天。

　　昨天晚上他睡得不安稳，一小时能醒两三次，折腾得玥璃看不下去，上床连人带被一起抱住。
　　开始时焦阳还很担心，担心玥璃突然发疯，后来渐渐有了困意。或许是鬼王大人不发疯的时候，的确能给他带来安全感；或许是他实在太累了，真的就在他怀里睡过去。呃，睡得还挺安稳，一觉到天亮。
　　醒来时手上的伤已经被包扎好，早饭也已经摆上了桌，他们像普通舍友那样一起早饭，然后一起去上课……

　　“这是我无数次幻想过的生活。”食堂的嘈杂声突然被屏蔽，玥璃开口，“原本是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在浔阳陪你一段时间。”结果被江宁给破坏掉了，所以他才那样生气，当着焦阳的面说要把江宁的眼睛抠出来尝尝，也正因为他的暴怒，给焦阳留下心理阴影，到现在都还特别怕他。
　　“如果我只是个普通人，你会不会愿意因为我长得比别人好看而多看我两眼？”

　　焦阳差点没绷住笑，好看是真好看，都说长相各有千秋，每个人的审美不尽相同，但玥璃是真美，只是这样说自己会不会有点自恋？
　　“或者……我修凡体的时候，应该选择女性？对不住，那时候没想这么多，如果你实在不能接受，我可以……”
　　“打住。”焦阳惊悚，这他妈是玩游戏开新号吗？男女随便选？

　　“你不在乎这些吗？”其实他有暗暗观察过，焦阳对女生更耐心，有保护欲。
　　焦阳无语，他们俩是性别的问题吗？他们跨种族了好吗？
　　其实玥璃完全没必要和他说这些，只要浔阳契约尚未续订，他就不会明着拒绝他。玥璃这样，是希望他能真心接受他吧？不是出自强迫或利益交换。

　　“你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喜欢你吗？”焦阳不言，玥璃自语，“跟元真的炼炉比起来，邺城的火灼在身上更痛一些，可是那时候我还不是鬼王，只是个天赋略出众的小妖。在炼炉里，我眼睁睁看着族人在生死面前变得疯狂，他们互相厮杀吞噬，场面残忍得像面临外族入侵。最后我父亲带领的一小分支获得了胜利，代价是满手同族鲜血，战利品是获得一次选择的机会，选择最后谁的生命可以以魂魄的方式延续下去。”

　　“你听说过什么是献祭吗？生灵死前受到的折磨越多，死后赋予的力量越强，他们在炼炉里放干自己所有的血……这些他们有我的父亲、母亲和妹妹……”
　　“别说了。”寻尘香里没有这些，想来当年元真天师的小弟子也是不知道的。玥璃描述的场景太惨烈，焦阳跟着他的话想像了一下那画面，脸色都白了。

　　那些痛入骨髓的记忆，鲜血淋漓地被挖出来，玥璃自己也有一瞬的失控，好在他及时稳住了，“他们的死带给我足够的力量，让我撑住了炼炉里的煎熬，也误打误撞的使我身上戾气冲天，无法成为仙剑剑灵。”
　　“当然，我从来没想过他会因此放过我，被封印到宝瓶时，我便猜到会被祭炼成丹。但我不想死，也不能死，他们放弃生命残忍自戕，不是让我怯懦地等死的，可我又有什么办法？我在宝瓶里撞的满身鲜血，还是逃不出去，我好恨。”
　　“那个少年……在我绝望的时候出现，一身白袍仙气飘飘，如月光洒下……”

　　后来……他杀元真满门，把当年的月光少年囚于室中，心底暴虐因子不住跳动，想把他弄脏，想把他压在身下蹂躏到哭。玥璃觉得他是被族人的怨气戾气纠缠住了，或者他天生就是个坏胚。
　　玥璃被自己的想法吓着了，加之寞阳被囚期间越来越虚弱，他不得不将人放走。
　　直到那个少年死在他面前，他才明白自己的心思，明白那发狂的占有欲是什么……

　　“玥璃……”焦阳长睫颤了颤，玥璃的眼神好像要吃了他，让他非常不安。
　　“我错了。”玥璃眼眶通红，“我不该让他走，打断了他的腿囚于密室，让他恨我一辈子也是好的。”
　　强烈的危机意思让焦阳扔下筷子转身就走，可就在这一瞬间，四周腾起黑雾，眼前的一切尽皆消失。
　　被困在黑暗里，焦阳的心剧烈跳动，昨晚那些血淋淋的画面纷纷在脑海里浮起。
　　他咬了咬牙，暗骂自己白痴，玥璃刚刚正陷在回忆里，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刺激他？
　　正当焦阳无助时，一抹光亮出现在前方，“鬼王大人稍安勿躁。”

　　“叶琛外公……”焦阳站在原地没敢动弹，玥璃几乎在光亮出现的瞬间闪到他的身侧，扣住他的手腕。
　　“我这外孙自小被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外在看着阳光开朗，实际也是个有脾气的。大人若想走到他的心里去，还得多花些时间精力，强取豪夺怕是不行的。”叶琛轻叹一声，“前尘往事早该随风，值得珍惜的人正在眼前，鬼王大人急躁了。”

　　玥璃鬼王的意图很明显，浔阳非常希望焦阳能配合，恨不得化身红娘给他们牵线。
　　可惜现实是玥璃大人疯起来太恐怖，焦阳见着鬼王想绕路走，要不是还有些身为世家子的责任感，怕早就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你们要插手？”玥璃神情阴鸷。
　　焦阳眼神微动，玥璃问的是你们，叶琛代表的是浔阳，他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跟鬼王闹翻，在千千万万生灵面前，一个普通人的意愿算什么？就算鬼王提前更过分的条件，浔阳一样会退让。

　　“那要看鬼王大的态度了，焦阳如同我的亲外孙，我老头子总不能看他受欺负。”叶琛狡猾地回道。
　　玥璃的神色果然缓和下来，如叶琛想的那样，他不会对欲保护焦阳的人产生恶感。

　　焦阳动了动腕，感觉玥璃没再扣得那么死，将腕挣出的同时回手牵住玥璃，“这是叶琛外公，小时候我和哥哥经常去他家里玩。”
　　手上传来温柔的触感，玥璃愣了愣，半晌才客气地冲叶琛点了点头，“是我性子太急躁，会慢慢改的，请您放心。”
　　叶琛却没有真正放松下来，鬼王身上戾气重，不是他想控制就能控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