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通告》巴山夜雨

45、焦阳遇袭

　　焦阳跟同学分开时已经接近凌晨，今天江宁不在，他自己回寝室会觉得无聊，干脆在图书馆自习。古学对除宗教学的学生十分严格，每年挂科率都非常高，大概因为这部分学生出社会后，有可能不愿意为浔阳工作，所以学校给的压力非常大，恨不得能看见几个受不了自动转学科的。
　　当然，这只是焦阳的无端揣测，古学全心全意培养学子的园丁情怀，只有等学生步入社会，才能在一次次的挫折中慢慢感悟出来。

　　视频电话提示音响起时，焦阳正在冲澡，他调整了一下角度点击接通。
　　“哇！快来看快来看，焦少爷不雅视频现场录制中。”栗郡岑调笑的声音传来，接着几个脑袋同时凑近。
　　“别闹。”没等焦阳反应，一只大手盖住屏幕，手机不稳地晃动几下过去，显然被别人抢了去。

　　视频里的男生站在花洒下，略长的额发被打湿向后拢着，露出他饱满的前额、精致的五官与突起的喉结。□□的胸膛大半入镜，动作间能看见腰腹上劲瘦的肌肉和漂亮的蝴蝶骨。
　　“不方便怎么还接电话？”傅博的眉头紧紧皱着。

　　焦阳不解地挑了挑眉，“我方便啊！”
　　傅博一哽，的确，都是兄弟洗个澡有什么不方便，他从前和焦阳都是泡一个汤池的。
　　“咳……”傅博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最近学习忙吗？”

　　焦阳噗嗤笑出声，“这语气越来越像我哥了，是不是还要我努力学习别贪玩？”
　　傅博也跟着笑，他最近是有点不太对劲。
　　焦阳洗完澡随便擦了擦，边回想最近和傅博的几次见面，对方似乎有意无意躲着他似的。现在说话也生疏客气了，是不是他做了什么让对方反感的事？

　　“今天人聚得全，就差你一个，大家伙说要给你打视频。”栗郡岑挤了过来，拿过手机往一众狐朋狗友那边一一拍了拍。
　　“你们在B市玩的高兴，我一个人在大山里出都出不去……”焦阳正想给他细诉自己的悲惨大学生活，忽然听见房间外传来轻微的响动，此时他已经关了花洒，若是刚刚有可能还听到。

　　手机里面的人还在说话，焦阳蹙了蹙眉说：“你们玩着，我有点事先挂了。”说完没等对方回应，点了挂断。
　　似乎又没有声音了，他抓过浴袍往身上一裹，将浴室门开了条缝隙，轻微的声音再次传来，焦阳浑身的汗毛都炸了。
　　是符纸爆燃的声音，有东西进了他的寝室！

　　焦阳没有丝毫犹豫，抓起手机按下通话键，正打算调出叶琛的号码，数道携着黑雾的影子已至。
　　“艹……”号都没找出来，手上已经多了一道血痕，电话掉在地上被黑雾卷走。
　　没等焦阳回神，对方第二击直奔他的颈项，明显一分钟都不想耽搁，要直接把他弄死。

　　焦阳学过一段时间民族舞，勉强算身手灵活，凭直觉侧身躲过。第三道黑雾袭来时，焦阳知道他肯定是躲不过，下意识闭眼护头。

　　但攻击并不没落到身上，焦阳听到清脆的撞击声，再睁眼时发现自己被幽蓝的光笼罩，十数把蓝色小剑将他护在中央。
　　黑雾每一次攻击，便有一把小剑上前抵挡，撞击之后黑雾与小剑同时消散，他身上的蓝光则跟着暗淡一些。
　　是元真剑？眼见着黑雾无法战胜光剑，两个身上血肉模糊、肢体残缺、面目狰狞的鬼进入房间。

　　焦阳只看一眼，差点原地去世，瞬间判定对方知道他怕什么，这是有备而来。
　　他无法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东西靠近，不管不顾地往卧室里冲。黑雾抓着机会猛攻，光剑全力护主，重要关头焦阳终于扑过去，拉开抽屉抽出一张符纸。
　　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焦阳在咒术方面总算有所长进，符纸燃起的同时，黑雾迅速撤退，只有两只鬼动作稍慢，被赶来的玥璃鬼王打了个魂飞魄散。

　　这一切似乎只发生在一瞬间，黑雾、蓝光、丑鬼尽皆不见，像是焦阳睡到半夜突发的一场噩梦，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
　　“寞阳……”眼前的男孩唇色苍白如纸，扶着床头柜的手不住颤抖，玥璃想上前扶他一把又怕惹得他更害怕，一时竟不知所措。
　　焦阳的腿有些软，起身时身体一歪，幸好玥璃及时伸手扶住了他，这才没出丑摔在地上。

　　他身上的浴袍早已在跑动间散开，此时整个人都半裸着，但人还没从恐怖的氛围中脱离，眼睛呆滞无神，任玥璃将他抱到床上，丝毫没察觉到自己的衣衫不整。
　　“没事了，我在这儿。”玥璃见他吓得不轻，江宁又不在身边，不敢做出什么刺激他的动作，帮他把身上的浴袍拢了拢，安抚性地将人抱在怀里。
　　没想到的是焦阳不仅没有拒绝，还往他胸膛里缩了缩，带着泣音说：“别走。”

　　玥璃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心脏正疯狂跳动，手上轻抚焦阳的背：“不会走，一直陪你。是我来晚了，对不起，我一定会好好查是谁要伤你，绝对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
　　焦阳在玥璃身上趴了好一会儿，缓缓舒了口气，像才感觉到他跟玥璃现在的举动似乎太亲密了。尴尬地松开鬼王往后退了退，更尴尬地发现他只裹了件简单的浴袍，大片的肌肤暴露在外面不说，下面更是特别凉爽。

　　“好些了？”焦阳没退出多远，被玥璃扣住了肩。
　　察觉到新的危机，焦阳微垂的眸动了动，他的手机正在地上躺尸，没办法向别人求救，元真剑特别怕玥璃鬼王，在他没死之前估计不会出来。
　　“这是你第三次用驭灵符……”手下的触感格外滑腻，玥璃呼吸跟着粗重。

　　轻柔的吻先是落在眼睫上，然后渐渐向下。如溪泽前辈所言，玥璃修出了凡体，触感与常人无异，只嘴唇温度偏低。
　　焦阳没有挣扎，玥璃的眸子染上丝血红，手下没了轻重，少年被扣着的手腕泛起淤青。
　　“这是我使用驭灵符的代价吗？”男生微仰着头，眸光暗淡，嗓音也很哑，“如果让我选，我还会用它，因为我真的……太害怕了。”

　　玥璃的动作僵住，勉强克制住想狠狠顶入对方体内的冲动，珍惜地再次吻了吻他的眼，起身去卫生间给焦阳拧了热毛巾擦脸，将人塞进被子里休息，自己则坐到沙发上，“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焦阳哪里会有困意，这区区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心脏像坐了个云霄飞车，此时背后的冷汗才渐渐冒了出来。

　　来浔阳之前焦阳已经想好了，在这里混两年，到大三就申请住在校外，古学对高年级生要求并不严格，又有叶琛外公给他说情，肯定是没问题的。到时候他会跟家里商量，到国外游学一段时间，增长见识，回来做个外语老师或考个外交官都是可以的。
　　家里的生意有大哥管着，他不是长子不用承担这份责任，大哥也希望他能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原本一切都很好的……

　　纸巾递到手里，焦阳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哭……我靠，这他妈就丢人了。
　　“对不起。”鬼王大人坐到床边，妖艳的脸上神色晦暗不明，“是不是每次见到我都很糟糕。”
　　焦阳随便抹了一把脸，坐起身直视玥璃，很讲理地说：“这次是你帮了我，是我召唤你的。”虽然他觉得受到的攻击很可能跟玥璃有关，不然那些鬼杀他做什么？但还是感谢玥璃来得及时，解救他于水火。

　　“为什么哭？”他没见过寞阳的眼泪，他将他师门屠尽，也没见过他流一滴眼泪。他只是站在那里，用通红的眼睛瞪着他，握着手里的剑要与他同归于尽。
　　焦阳沉默许久，之后小心翼翼地试探：“浔阳想要重新签订契约，你会同意吗？”
　　玥璃嗤笑一声，“你说呢？”

　　行吧！能问出这种问题，他脑袋里面的确有水。
　　“你不答应，他们会从我这里下手，用各种办法……”焦阳顿了顿，“是你自己暴露出软肋的。”
　　“你也知道你是我的软肋？”玥璃来了兴致。

　　嗯，感觉给自己挖了坑。
　　“他们不敢动你。”玥璃语气笃定。
　　“是……”焦阳无奈，“但他们会使各种手段，要我来说服你。”
　　“你会来吗？”

　　嗯，感觉被调戏了。
　　“我会。”浔阳契约太重要了，有些事情是拼了命也要去做的。
　　玥璃狭长的凤眼微挑，“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焦阳呼吸一滞，语气却很镇定，“我知道。”
　　玥璃的脸上辨不出喜怒，“那好，我等你来。”

　　*
　　8点30分燃气客服大厅集合，9点钟到达小区。
　　十来个人各司其职，立杠通气小组，户内安装小组，燃气灶具销售小组……

　　江宁第一天跟着现场，班长给他安排了最简单的活，拿着业主入户流程宣传单逐楼张贴。
　　这简直就是专门给他提供的便利，江宁忍不住往年轻的班长脸上看了一眼，不知道是自己运气好还是后勤安排的好。

　　临解散时班长似乎接到了一条微信，高声提醒大家说：“办公室那边消息，集团有领导下来视察，陈总、王总亲自陪着到各网点，也有可能到咱们小区现场，大家伙儿都精神着点儿，回忆一下自己的岗位职责，危险源辨识、ESH警示等相关内容……”
　　江宁：“……”领导视察还带题库来啊？

　　江宁没把这当回事，将背包挂在胸前，楼宇门前贴一张宣传单，楼内隐蔽处贴一张追魂符，如此一栋栋走下去，并没遇见什么特殊情况。

　　他边走边留意整个小区的建筑走向，很普通的布置，谈不上藏风聚气、背山面水，但也没触到什么忌讳，冲撞什么煞气，没到任务详情里说的那样，让人连住都不敢住的地步，那是有什么人在故意捣鬼？
　　江宁思考间走得慢，感觉没一会儿的功夫，班长那边就打电话过来，要到小区东门的砂锅大饼吃午饭。

　　江宁到的时候大部分饭菜已经点好了，班长特地给他留了菜单，“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自己看看。”
　　“我不挑食，都可以的。”江宁不大好意思，在别人眼里他这一上午都在划水吧？拿走了最简单的活不说，宣传单贴了还不到五栋楼。
　　“别客气，你新到这里不适应，照顾你是应该的，以后就没这么好的事了，遇什么活干什么活，遇什么饭吃什么饭。”

　　江宁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添了个大家都会喜欢的肉菜。他平时不太喜欢和人相处，如今需要融入集体工作中，对他来讲压力还蛮大的，只想尽量减少存在感。
　　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饭菜陆续端上桌，马上就要开动，班长却突然接了个电话，神情很严肃地报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咱们运气真好，领导到小区了，马上过来。”

　　“啊！”哀叹!
　　“啊？”惊讶！
　　江宁汗，他上班第一天遇见大区领导视察？早上班长说让回忆一下什么内容？岗位职责？

　　他的岗位职责是什么？签任务申请表的时候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挺多条例，他大致看了一眼：负责处置灵异异能相关事件，将社会不良影响减少到最低。负责普通民众的安抚工作，辟谣、善后及保密。有责任……
　　真那么不幸，领导问到他头上来，他把这职责内容说两段？

　　正胡思乱想，班长已经迎了出去，并将上面来的领导引到他们这一桌。
　　对方只有四个，却让一桌人紧张地起身一一问好，想来在公司的职位都不低。

　　“这是咱们集团总部的景容总，负责市场开发调研等工作。为积极响应集团提出的基层员工体验周活动，特地到咱们北方大区，从今天起他将与咱们现场通气小队，一同完成未来七天的工作。”

　　景容总……江宁唇角抽了抽，微微垂下眼睫。
　　众人友善地鼓掌欢迎，景容十分谦和地微微躬身，“不要听陈总这样说，请大家把我当成普通同事一样对待，不然我可就白来这一趟了。”
　　男生高大英俊，温文有礼，气度从容，非常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咱们有新入职的员工吗？如果有刚好给我作个伴。”景容笑问。
　　王总对这边的人事略熟悉，说：“他们啊！司龄3年起……”
　　“新入职的员工没有，但有九江那边派来支援的同事，昨天刚到咱们客服。”班长想到了江宁，反正他对现场工作不熟悉，让他给这位上面下来的祖宗当个跟班、跑个腿也好，免得影响他们的工作进度。

　　“哦？”景容作势挨个看了看。
　　江宁心里好笑，面上淡淡地跟景容飙戏，“领导好，我是江宁，九江公司刚过来的。”
　　领导这两个字似乎被江宁在唇齿间咬了咬，吐出来的感觉格外不同，景容被叫得心痒痒，眉尖轻挑，“哎，那咱俩一样都是新来的，理应结成个互助小组。”

　　“好。”陈总拍手称赞，好好好，你高兴就好。
　　班长反应很快，叫服务员加了菜，大家重新入座，景容很自然地把江宁叫到了身边。
　　然后一众同事发现，这位大区来的景容总为人特别热心，把九江来支援的新同事当弟弟照顾，不住给他夹菜不说，还亲手给他添果汁。

　　吃过饭，景容推辞了公司领导的陪同，留下跟着现场通气小组工作。
　　陈总头痛地把班长叫过去，好好地叮嘱了一番，“据说这位身份特殊，咱们集团老大都得给三分面子，抽签抽到咱们公司了，没办法的事儿。你们最近的工作务必严格按照集团统一要求标准，多干活少说话，如果能给这位留下好印象最好，如果不能也千千万万别得罪，懂？”

　　小班长被公司领导说得心下紧张，连连点头，而此时的景容已经和江宁重新回到小区，挨栋楼贴宣传单去了。
　　“局里给你安排的身份吗？昨天怎么没和我说？”原本要和这么多人一起吃饭，江宁是很不自在的，好在景容出现坐在他的身边，那么多人突然就没有存在感了……
　　“他们董事长是我一个世叔，我跟他说要来这边办个案子。”那人知道他的身份的，当时吓了一跳，问云山市出了什么大事，要景大公子亲自到场。

　　江宁欲言又止，这也太兴师动众了吧？他只是想赚点零花钱。
　　像是看出江宁想法，景容轻笑一声，“我可是来追男朋友的……”
　　江宁听出了他的未尽之意……让男朋友开心最重要。

　　两人走走停停贴贴，把整个小区转了一遍，除了两只没什么攻击性的小鬼，再没看见什么能跟灵异挂上勾的东西。
　　“这任务局里和浔阳都派人来过，可惜没什么发现。”景容来之前调阅了61局关于这次任务的记录，“你也不用着急，咱们慢慢来。”
　　江宁点点头，“可惜我没有溪泽那么敏锐……”话说这只妖已经好几天没消息了。

　　“溪泽前辈这次和镜相法师去寻妖王，不知道要多久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