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通告》巴山夜雨

38、放假

　　“今天学校是放假的，所以他们几个暂时失去联系并没有引起注意，直到叶教授亲自到第五禁区加固法阵，发现这五人的尸体被整整齐齐码在院落里。已经询问过他们的室友，都说昨天晚上没有异常表现。”许处简单地介绍着情况， “死者死亡时间约在凌晨3点左右，全身上下无明显伤痕，初步判断排除刺穿伤及打击内伤致死。无魂魄残留，死的特别彻底。”

　　浔阳古学建校四十余载，从未发生过这样的恶.性事件，两位校长及高局皆被惊动，亲自赶到现场勘察，随后双生子被叫到了校长办公室。

　　“三天前，是不是这两个学生把你骗去第五禁区？”许处将照片递到焦阳面前。
　　“是。”焦阳看了看照片中已经变得苍白、僵硬的脸，“他们说看见江宁进了第五禁区，我打他电话又不通，怕他不知道危险急急地跑了过去。”
　　“你这么相信他们的话？”许处面无表情地问。

　　焦阳自嘲：“人傻，没办法。”
　　江宁听到这话不乐意了，冷着脸说：“前段时间总有人在军训上给我使绊子，我哥哥担心我的安危，情急之下才会上他们的当。”
　　“知道被骗之后是不是特别生气？”许处笑着闲聊一般。

　　“您这是什么意思？”自小生活环境影响，江宁的性子比焦阳偏激敏感，几乎立即反应过来许处话里的恶意。
　　“今天凌晨1到4点你们在做什么？”许处面色不变，继续他的问题。
　　焦阳一把拉住要起身的江宁，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在寝室睡觉，因为第五禁区的事受了些惊吓，我们最近睡在一间房里。我参与了然宗来访的接待工作，昨天回寝比较晚，大概11点钟左右。江宁比我早，我们闲聊了几句才睡，大概的行动轨迹古学监控里可以查到。”

　　许处点了点头，“因为然宗来访，调查你被骗入第五禁区的事被耽搁了，没有正式列举证据找嫌疑人谈话，但基本可以确定主谋是另外一位死者，也就是前段时间与江宁同学起冲突的孙老师。”
　　江宁一愣，“是他？”
　　“现场有目击证人，有监控视频，很容易查到这两个学生身上。经过一系列问话，怀疑是孙老师诱惑行动，而且查到他与然宗有过秘密往来。”许处叹了口气，继续说：“早听闻他这人心眼小、手段狠，没想到真的这么龌龊。”

　　“原来是冲着我的。”江宁歉意地看了看焦阳。
　　“如果他对付的只是个普通同学，可能校方根本不会调查，一次次的纵容让他变本加厉，我想校方是有责任的。”焦阳难得板起脸，“我弟弟能在厉鬼口中逃生那是他的本事，孙老师的这种行为可以说是谋杀。”
　　“江宁同学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也就是说即使查到他身上，古学最多能给个警告或处分。所以……”许处锐利的眼神往两人身上一瞟，“咱们古学里能让人魂飞魄散的，全部在外执行任务。”

　　“魂飞魄散……”江宁眉心一蹙，认真思考如果他想让人魂飞魄散可以用哪些手段，得出的结论是——他可以。
　　听完许处的分析，焦阳的脸色比江宁还凝重，因为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你的契约大妖回来之前，我不会再离开古学，放心休息没谁能伤到你们。”

　　“一共五人死亡，其他两位是孙老师的同族兄弟，调查发现第五禁区聚煞阵有他们出的一份力，你们觉得凶手会是什么人？”许处抛出新的问题。
　　“你们不会真的认为是我杀的吧？”江宁唇角抽了抽，将目光投向一直没有说话的肖诚等人，“古学这么多监控，找不到嫌疑人吗？勉强算我有杀人动机，有杀人的能力，可是我回寝室之后再没出去过。”

　　“今天凌晨所有区域监控故障，好像时间凭空消失两个小时。”邵臣叹息一声。
　　办公室陷入静默，众人神情各异，江宁只觉可笑，“他伤了我哥哥，我的确很愤怒，但为了这点事杀人还不至于，我还没丧心病狂到那种地步。找不到监控证明我没出过寝室，也就是同样找不到证据证明我去过杀人现场。疑罪从无，各位领导……”

　　莫名其妙被当成凶杀案嫌疑人，就在江宁恼得要拍桌子时，办公室的门被敲了敲，景容、焦祁两个赶了过来。
　　“打扰了。”景容冲肖诚等人点了点头，示意双生子跟着焦祁出去，自己坐到了刚刚江宁的位置上，“想必该问的各位领导也都问过了，人我带走了，有什么事你们可以来找我。”
　　肖诚看着双生子被焦祁领走，张了张嘴没说什么，景容的身份特殊，他强硬起来云山高也拿他没办法，最多能仗着长辈的身份压一压，“景容……”

　　“谁的嫌疑最大你们心里清楚，他们俩还小受不起惊吓。亡羊补牢，加固古学防御法阵吧！”
　　“景容，你就真那么信他。”许处突然问。
　　景容眉梢一挑，“是。”
　　“浔阳通告守护者，这些年看过多少厉鬼索命，见过多少妖发兽性大开杀戒，他是魔魂，你把他当成普通人对待？”

　　景容蹙眉看向许处，“在他做出任何违反浔阳通告的事之前，他就是个普通……不，他一点都不普通。他是能代表魔族签订契约的魔主，是个即使受到许多不公平待遇，仍旧心存善念积极向上的孩子。如果你想带有色眼镜看他，请调到光明的度。”

　　办公室隔音很好，听不见里面在说什么，双生子忐忑地站在走廊上，两只小脑袋瓜双双垂着。
　　“没事，别太有心理负担，该配合的咱们都配合了，希望能早点找出凶手，让逝者安息。”焦祁见两弟弟都跟让霜打了似的，赶紧出言安慰。
　　“安息……”魂飞魄散了，还说啥安息不安息的。

　　*
　　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江宁、焦阳两人心情都有些复杂，直到第二天正式放假，坐上叶琛教授的私人飞机，才稍稍缓过来一些。
　　“古学那边叫去问话也是正常的，怎么遇见江宁的事你就这么沉不住气？”叶琛似笑非笑地看着景容，语气说是责怪不如说是调侃。

　　叶琛的这架飞机是大机型，两年前叶斐亲自订的，内部非常舒适，同回B市的于源、季静言都搭了顺风机，此时正围坐在一起喝茶聊天。说起轰动整个古学的杀人案，叶琛这样教训了景容一句，给江宁引来好几道目光。
　　“咳咳……”这事如果发生在焦祁身上，他不想让别人察觉什么，肯定会镇定自若地继续喝茶；如果发生在焦阳身上，他会顺势打个哈哈把话题扯走；如果发生在溪泽身上，他可能干脆把景容提出来暧昧地互动两句；不管谁来处理都不会像江宁这样慌张，几乎像被人揭穿了不为人知的秘密一般，紧张得脸色通红差点将一口茶喷出来。

　　“小宁是什么样的人没谁比我更了解。”景容抽了纸巾给江宁，安抚地揉揉他的头，他不介意公开他们的关系，但他的小朋友年纪小又特别容易害羞，很显然现在还不到时候。
　　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江宁红着脸不出声。
　　焦阳偷偷看看景容，又看看江宁，被焦祁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想什么呢？”

　　在想他们俩是什么时候的事，自己为什么一点察觉都没有。焦阳只敢在心里嘀咕，面上十分正经地说：“我倒是觉得他们怀疑我多一些，许处问我知道被骗后是不是特别生气。”
　　“可是你不具备杀人条件。”于源客观地说。
　　焦阳说得含蓄， 知情的几个都不说话，其实焦阳“特别”具备杀人条件，他只要把那张驭灵符往外一抽，想让谁死只管说一声。

　　焦阳觉得，那五人有九成几率是玥璃弄死的，他被骗去第一禁区那天，鬼王大人到寝室见到江宁时，第一句话是问：“知道是谁做的吗？”
　　话说这位鬼王大人根本不会遵守人类的法律法规，更可怕的是只要他有签订契约的倾向，古学及61局就不会为这点“小事”把他怎么样。

　　邵臣校长带队去十万大山，一行二十来人跑了近一个月，连那株银杉的影子都没见着。
　　出发前领的任务是找到银杉大妖，用契约卷轴试一试他的身份，如果是妖王自然最好，他提出任何条件相信都会得到酌情处理，如果不是妖王至少排除了一个选项……
　　按照这样的难度，玥璃鬼王这边的情况堪称良好，他执着的无非是一个人。唯一让人悬心的是，重新签订契约，法则束缚力量增强，鬼王真身会被重新拘押回邺城……

　　焦阳无意识地咬起手指，江宁默默凑到他身边，“第一次被当成嫌疑人心情还挺复杂的，可是这事不能怪咱们，别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就算他们有什么错也罪不至死，尤其是那两个大一新生，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那天进入第五禁区的人不是我，早就被厉鬼撕碎了。这世间之事皆是因果循环，你不要想太多。”江宁有些担心焦阳，怕他冲动把玥璃鬼王叫出来法办了。

　　下了飞机，几人各自坐上来接的车，江宁才反应过来他和景容又要分开了。昨天听到景容说喜欢时有多雀跃，今天分开时就有多难受，江宁蔫哒哒地想，其实他们一直没多少时间在一起，本以为在古学有机会经常见面，结果人还去了十万大山……

　　“有没有想过假期怎么过？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找你去骑马？或者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明明已经要走了，景容突然拉开车门，在叶琛诧异的目光中下车，示意焦家的司机等一会儿，然后扒在江宁那一侧车窗前问他。
　　江宁愣了愣，焦祁自副驾上回头，“打电话说不行吗？非得拦着不让走是怎么回事？”
　　“的确不想让他走，可惜他肯定不愿意跟我回家。”江宁不喜欢陌生的环境，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让他觉得安心，觉得只要有他到哪里都一样。

　　“你没问怎么知道？”焦阳看热闹不怕乱子大，“哦！我明白了，带小宁回家怕他见着叶阿姨不自在，带他回自己的地盘，又怕控制不住自己把他给吃了。”
　　“焦阳。”焦祁呵斥，“在哪学的这些？”
　　江宁脸色渐红，茫茫然发觉，好像他们都知道他和景容……

　　“住校一个多月，我妈不会轻易放人，等过两天再找你玩。”焦祁替江宁应了，示意司机开车，唇角微微扬起，满脑子都是堂堂景大公子被大舅子欺压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