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心》干余

7、长安

　　“这儿好多人啊！”两人在一处偏僻的角落里现身，静姝通过墙的转角，看到街道上密密麻麻走动的人群，每个人穿着打扮都不一样，脸上洋溢着欢笑。

　　“这里是凡间的都城，人当然多了，街上好玩的一大堆，我们赶紧去看看！”周子洛拉着静姝的手往街上走，到处看着周围的店面和摊贩说道，“这里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玩意天宫都没有呢，你看那个红红的，叫冰糖葫芦，很甜很好吃，你要尝一个吗？我买给你。”

　　夜晚的长安城是热闹的，到处结满了红色的灯笼，还有敷着铅粉的小娘子，半露着□□，手里握着一把银罗小扇，眉间一点红，娇笑着对路过的郎君说话，二楼的薄纱小娘子更是靠在木栏杆边上佝偻着腰，挥动手里的红色丝巾，路过的男人都停下脚步站在下面望着，但周子洛却看都不看一眼，拉着她直奔买冰糖葫芦的小贩那边。

　　“冰糖葫芦？那是什么东西？很好吃吗？”静姝看了看楼上丝纱被扯开的小娘子，扑倒在男人的怀里，后又顺着周子洛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一串串红色的果子串在一根很细的木棍上，外面绞着一层黏糊糊的东西。

　　周子洛觉得她馋嘴了，没几个小孩子是能抵得过冰糖葫芦的诱惑的：“买一个你尝尝不就知道了？老板，给我来两个冰糖葫芦。”

　　“好勒，两个冰糖葫芦二文钱。”小贩大声吆喝着。

　　周子洛从怀里掏出两枚铜钱递给他：“给。”

　　“多谢公子。”

　　周子洛将买来的冰糖葫芦分一个给静姝，一个给自己，两人不约而同的将冰糖葫芦放进嘴里，同时感叹一句：“嗯！好吃！”

　　入口即化，浓浓的甜裹着舌头，又香又甜，还带了一点点酸。

　　“我要给阿妫留。”静姝吃了两个就不打算吃了，拽在手里，就差往身上藏了。

　　周子洛连忙制止了她：“别，这冰糖葫芦放不得，会化掉的，你快些吃完。妫珏她不喜甜食。”

　　“她不喜欢吗？明明这个很好吃。”

　　“她就喜欢喝酒，其他的她都没兴趣。”

　　“这样啊……”静姝吃着手里的冰糖葫芦，瞬间觉得嘴里的甜味变得苦涩，如果是和妫珏一起到这里来，肯定别有一番乐趣。

　　“你快看，那边有卖艺的要开始了！我们快过去！”周子洛又发现好玩的，拉着静姝去那边的一群人堆里，很多人围成一个圈，圈的正中央是几个大人和几个小孩。

　　“我看到了，你别老拉着我……”静姝有些不习惯这么多人的地方，刚开始觉得很热闹，但这一阵阵的敲锣打鼓的声音弄得她心情极为烦躁，顿时生出一抹厌恶来，在暮尘台呆久了，还从未见识到这么吵闹的情景。再加上妫珏走的时候她都没能送她，心情一直都不怎么高亢。

　　“你要不要坐我脖子上看啊，前面人太多了。”周子洛看她跟前都是一群推搡着的大人，有些担心她看不到。

　　拥挤的时候有人踩了静姝很多脚，弄得她心情更加烦躁，语气也很不善：“那还不简单，我飞起来看好了，省的还要来这里挤。”

　　说完就要飞起来，周子洛见状立马拉住她拉到一边，很是严肃的说道：“这里不许你用法术。”

　　“为什么啊？”静姝不满，“前面人已经那么多了，还有一大堆人往前挤，我要是不用法术我看什么？”

　　“你要是看不到，可以坐在我肩膀上。”

　　“我不要，我就要飞。”静姝已经开始施法了。

　　周子洛立即抓住她的手腕：“妫珏跟你说过让你好好听我的话吧？你要是再不停下来，我就告诉妫珏。”

　　“周子洛！”静姝停下施法，大声说道，“你都多大了还告状！”

　　“反正你不许在凡间动用法术。”

　　“所以说到底为什么啊？”

　　“因为这里是凡间，”周子洛无奈的叹一口气，不管她能不能听懂他都要说，“这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一些寻常的老百姓，你要是突然飞起来，他们会很害怕，会引起动乱的。凡间是不允许使用法术的，这是天界定下的规矩。”

　　“那凡间有什么好玩的，又不能随心所欲的使用法术，还不如天上呢，而且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凡间的日子那么长，这怎么熬的下去？”静姝苦着一张脸，漫无目的的走着。

　　周子洛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妖说凡间的日子无聊的，以往的妖都爱与凡人掺合在一起，甚至有的妖为了人间的相公连位列仙班的机会都可以不要，甘愿做凡人和自己的相公一起体验生老病死，六道轮回。

　　“你还挺特别的，居然想住在天宫那么冷清的地方。”果然跟妫珏呆久了，也要变得跟妫珏一个样了吗？

　　“天宫有什么不好的，我还想做神仙住在天宫呢。”

　　周子洛笑笑不说话。

　　静姝其实不讨厌这样热闹繁华的地方，可是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觉得心情很难能真正开心起来，周子洛待她也挺好的，可是她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低落的情绪一旦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唉，”静姝发出一声老成的叹息，“周子洛，你和阿妫很熟吧，能和我说说她吗？”

　　周子洛吃惊的看着静姝，这小家伙才四百年的道行，怎么说话的方式有些不对？

　　“妫珏什么都没跟你说过吗？”

　　静姝摇摇头：“没有，她是嫌我小，其实我懂的也很多的，以前很多仙鹤来给阿妫送酒，那时候我就能猜到阿妫的身份一定很不一般了。但是当我问她那些神仙为什么看见她要拜的时候，她却跟我说那些神仙都怕她，我再问她，她便什么也不说了。怕她，却又来巴结她，但是眼神里却是对她的轻蔑，我想我可能明白什么，但是又不明白。”

　　好敏感的一孩子，周子洛在心底咋舌，原来那个时候心智就已经开了吗？这么说他和妫珏平时聊的有关混沌的事，她也听到了。

　　“你知道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周子洛实在不忍打击她，但他说出来了对方不一定也能听得懂，这些确实都是他们这些老人家的事了，这么点大的孩子能想明白什么？

　　静姝坐在地上，两只手臂抱紧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我想知道，我想阿妫可以开心。在暮尘台的时候她不大和我说话，其实接触也很少，她很喜欢一个人呆着，然后看着窗户外面的什么东西，她心里藏着很多事，但是她没有人可以倾述。”

　　“傻丫头，那是妫珏自己的事，你只要顾好你自己，好好活着就行。”也不枉妫珏她触犯天规收养了你，现在还为了能压住你的妖气只身一人去往谯明山。

　　“看来你也觉得我小，也不愿同我讲。”静姝瞥了他一眼，心里又失落起来，她知道这怪不得周子洛，自己可能真的不会太明白有关乎千年的故事和恩怨了。

　　“臭丫头，人小鬼大的，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事情哪儿会像你想的那样简单？”周子洛曲指弹了弹她的脑门。

　　“啊！别动不动就弹我脑门，很疼的耶！”静姝抱住头喊道。

　　“你还没化成人形的那会还咬过我呢，你可还记得？”

　　“周子洛你多大个人了还记小孩子的仇！”

　　“这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切，这都四百年了，晚了，周子洛你就是小心眼！”

　　“你这小鬼，忒不讲礼貌，一口一个周子洛的，妫珏是这么教你的？”周子洛笑着数落。

　　静姝疑惑了：“你不就叫周子洛吗？阿妫也这么叫你啊，名字不都是用来叫的吗？那只讨厌的凤凰也都还有名字呢。”

　　“你见着那只傻鸟啦？”难怪妫珏要出趟远门。

　　“你也觉得他傻吧。”

　　“确实，挺傻的，都一千多年的道行了，还没长好脑子。不过你也别欺负他，他爹是凡人，他身上也只有一半的凤凰血统，他娘怀他的时候被天君知道跟凡间私自通婚了，分娩时拿天雷劈她娘，还好母子俩都活着，不过这孩子大概是脑子给劈坏了。但是他娘亲还是要关天牢，那孩子傻，还以为天牢就是他们家呢。他娘怕他傻被天上的其他神仙欺负，就求着天君让他去守共工台，他娘亲固然有罪，但他那没有啊，他是可以自由出入天宫的，但还是离天宫越远越好。暮尘台就在共工台附近，那儿有妫珏，没哪个神仙敢去找他的麻烦。”

　　“他这么惨的啊……”静姝有些后悔那天对龙眼说那么过份的话了，他说话心直口快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傻不会说话，人傻怪不得人家啊，但听周子洛说的后面又有些不懂，于是又问，“不对啊，为什么跟凡间的男子通婚就要被天雷劈啊，还有，傻凤凰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会有神仙来找他的麻烦？他娘亲关大牢了不是还有他爹吗？那他爹呢？为什么不跟他爹住一块？”

　　“这个说来话长了，我们去那边的船上坐着说。”周子洛指了指河流那边的小船，“那船帆上的景色很好，你再拿些吃的，我给你讲讲天宫上边的事。妫珏那性子怕是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了，但你多多少少还是要知道一些的。”

　　“好，那就再买两串冰糖葫芦吧。”静姝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这个零嘴了。

　　“成，我们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