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心》干余

23、忘了

　　好像做了很长的一个噩梦，梦到她最敬仰敬慕的妫珏，面容狰狞，眼神里的执念和恨意毫无保留的暴露在外面，不带一丝悲悯，一剑一剑的刺进武德仙君的肚子，胸膛，黑色的血溅的到处都是，衬着她的眼睛暗红乖戾，冰冷而又麻木。

　　阿妫怎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呢？往日别说是生气了，她连眼神的变动都很少，大多时候都是又惆怅又凄凉。

　　她也没看到多少，只是熟睡中被吵闹的声音给吵醒，仔细一听是打斗的声音，担心会出什么事便跑了出去，正好看见妫珏低吼着嗓子喊着什么，然后一直捅着已经死去了的武德仙君，最后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这样的妫珏固然可怕，下手的动作没有一丝犹豫，可最后她却站在原地发起呆来，静姝在那个眼神里看到了什么呢？自责？懊悔？

　　是崩溃。

　　她虽晕了过去，可她还记得那个表情，阿妫崩溃了，她呆呆的立着，眼神涣散，仿佛没了生魂。

　　妫珏不该有那样的表情的，她是九重天上令人敬畏的存在，是高高在上的神君，是她最向往憧憬的人。其实不是这样的，是她擅自妄想妫珏是这样的神君了，妫珏很痛苦，为什么痛苦，她不知道，但她敢说妫珏也不会想要告诉自己。

　　她好像睡了很久，阿妫在做什么呢？

　　心口那里有点痒，想要伸手抓一抓，心里这样想的，便真的去做了，刚碰到心口那个地方，手就被人给抓住，放回了原地，不甘心又伸手去抓，又被捉住拿了下去。

　　“那里……好痒……”静姝喃喃道，意识模糊。

　　“伤口在长肉，忍忍就好了，别抓。”

　　很轻很轻的声音，听起来冷冷的，却又暖暖的。

　　静姝安静下来，心口那里再养也没有抓了，因为这个人把手放在她脸上，不住的抚摸，撩开她的头发，大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际，很舒服。

　　妫珏看着这人皱着的眉逐渐放松，便收回手，起身去了天庭。天界的前战神死在了暮尘台，连三魂七魄都被自己烧了个尽，要是再不去天庭那里给天君一个交代，自己怕不是真的要居心叵测了。

　　“你为什么不看看你自己呢？”

　　“你入魔了。”

　　耳边又回响起武德临时前说的话，妫珏捏紧拳头，眉头紧锁。那件事固然是她心里的一根刺，但她不至于冲动失控成那个样子，她查了查自己体内容纳的那一团妖气，果然大了一些。

　　她昨天确实非常怒火中烧，可她从没想过要动手杀了武德，可是混沌的妖气放大了她的邪念，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就杀了生，是她大意了。

　　她必须忌讳情绪过于激动或是大起大伏。

　　到了天庭后，从仙鹤使那儿得知天帝在源和苑的亭子那里同太上老君一道下棋，便去往源和苑，一刻不停。

　　天君正和老君一起说笑，妫珏前去拱手：“天君，老君，妫珏有要事相告，不得不打扰二位的雅兴。”

　　闻言，天君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还没见妫珏有过什么急事这般着急，说道：“不打紧，玉珏神君有何事禀报？”

　　妫珏站直了回道：“禀天君，昨日夜里被贬的武德仙君擅离职守来暮尘台与我决斗，被我打死了。”

　　“什么？”天君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妫珏，“你把他打死了？”

　　“嗯，他入了魔，心智被吞噬，想要杀我，但是没有成功。魔气已然攻心，再无转寰的余地，我便擅自做主，将他魂飞魄散了。天君知道，一旦堕入魔道的，便再无回来的可能。”妫珏平淡的诉说着。

　　“这……”天君有些惋惜，武德是个好苗子，怎的偏就过不了自己心魔那一关呢？

　　“罢了罢了，这本就是他的劫难，过不了也是他的命。”最后天君如此总结道。

　　“天君。”

　　“嗯？”

　　“我想要去凡间常住，以后天上的事不要再来找我了。”

　　“为何突然要去凡间常住？”

　　“在长安城发现了混沌的踪迹，想在那里更进一步的探查。”

　　“有混沌的消息了？”天君很是重视，“混沌是危害苍生的凶兽，众仙因都有这个必要助玉珏神君你抓住它。要不要本君派一些人前去助你？”

　　妫珏拜谢：“不了，自己犯下的错自己来承担业果，与旁人五关。”

　　“唉……”天君叹息一声，“玉珏神君何必这样与自己过不去，混沌一日不除天下便一日难安，护天下太平本也是我等义不容辞的事，你何必将重担一个人背着？”

　　“我一个人，足够了，不必再麻烦他人。”妫珏始终倔强。

　　“罢了罢了，反正本君是劝不动你的，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过那小妖的事，你有何打算？”

　　“我给她机缘，让她得道成仙。”

　　“如此，那小妖算是三生积德，这一世才会有玉珏神君的教诲啊。”天君半开玩笑的笑起来，“没其他事的话，你便退下吧，本君跟老君这一局还没个端倪呢！”

　　“谢天君，告辞。”妫珏颔首，转身离去。

　　身后的天君唏嘘一声：“为什么偏偏打的魂飞魄散呢？这样连轮回都没有了，就算是魔道的，死了以后也还是可以进入六道轮回的，魂飞魄散可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啊，这妫珏下手也真是狠戾。”

　　只有太上老君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神色逐渐凝重，仁慈如她，这么狠戾的事当真是她做出来的？

　　妫珏回到暮尘台，又去了静姝的房间，她已然醒过来了，坐在榻上晃着脚，看到自己后咧开嘴笑了笑：“阿妫你回来啦，你去哪儿呢啊这么久才回来。”

　　“你伤还没好，先躺着吧。”妫珏进来将房门关好。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都不怎么疼了。”静姝说道，“就是心口那里有些痒，总想挠一挠。”

　　“你莫要抓。”妫珏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着，忽问道，“你是喜欢凡间的吧？”

　　“嗯，挺喜欢的。”

　　“那愿意去凡间住着吗？”

　　“啊？”静姝睁大眼睛，“不不不，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凡间。”

　　“撒谎，你前不久还说喜欢。”

　　“可我也说过我要跟阿妫你呆在一处的啊，阿妫你好坏啊，就只听前面的。”静姝撇着嘴，“我一个人去凡间住有什么意思啊。”

　　“我何时说让你一个人去了？”

　　“啊？阿妫你……”静姝看见妫珏转过头浅浅的笑着，“阿妫你故意的！你明知道只要是跟着你我哪儿都愿意去！你捉弄我！”

　　“从头到尾可都是你一个人在那里猜个不停。”妫珏含着笑意对着她。

　　“你就是故意的，阿妫没想到你平日里那么正经，竟还会同我开玩笑。”

　　妫珏笑而不语，近而走到静姝跟前，弯下腰，半蹲着抓住她的一只脚，手掌心的脚瞬间僵硬，上方传来静姝紧张而又羞涩的声音：“阿妫你干什么啊？”

　　“替你穿鞋，穿好了我们就去凡间看看房子吧。”妫珏解释道，细心为她穿鞋，并没有很嫌隙。

　　不是这个啦……静姝看着蹲在自己脚边的妫珏，觉得浑身别扭的同时心里也异常的暖。平日她做什么事都是用仙法解决的，今日突然亲力亲为的给自己穿鞋，她觉得自己和妫珏生活的四百多年里来，这是妫珏与她距离最近的一次。

　　妫珏总是高高在上脱离了世俗的，她的高洁让静姝觉得谁与她亲近了都是对她的污浊，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与旁人的不同。这样的人为你弯腰穿鞋，对你软声叮嘱，静姝觉得自己一定是积了八辈子的福才会换来今生与妫珏的相遇。

　　“阿妫，我觉得遇到你我肯定是花光了我前世积来的所有福气，会不会我下一世会因为这一世太幸福了而遭殃啊？”有这样的神君，对万事万物都一视同仁，对自己那般温柔，要是她哪天死了去阎王那里，一定会有很多小鬼投诉阎王对自己太偏心。

　　妫珏为她穿好鞋后，听到她的这句话久久不能回神，耳边似乎还想起了天君说的同样的一句话。遇到自己真的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吗？错了，她是来赎罪的，为她那段时日里麻木的杀生而赎罪，听起来可笑，但她是认真的。

　　妫珏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里的笑意本就淡淡的，垂着眸子后便一丝笑意都没有了，凝望着静姝的眸子：“你看到了吧，昨天的场景。你心里的神仙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可事实就是这个样子的，我也不是你眼中那个虚假的模样，我一样会愤怒，一样会杀生。”昨天跟她包扎伤口时，胳膊上的咬痕那般深，定是非常害怕了。

　　静姝避开她的目光不看她，她看见了，她早就知道神仙哪是自己想象中的仁慈宽容，虽说是神仙，却也正因为是神仙，所以为所欲为，更加不受生前的束缚，将自己内心最丑恶的欲望具都暴露了出来，还带着不可一世的虚荣。

　　但她的阿妫不是这样的神仙，她知道妫珏的过去一定发生了什么，从而导致妫珏到现在都在为了什么事困在自己的心结里解不开，但她没有能力为她疏通那些心结，只能自负的以为妫珏是需要有人陪着的而死赖着不走。

　　暮尘台明明没有天宫里的任何一座宫殿大，却是空荡荡的看的人心里又凉又寂寞，妫珏一个人独赏着的月色，能有多美？

　　见她久久不回答，妫珏向后退了几步，刚想要拂袖而去，便听见身后那人说道：“昨天发生了什么？我全部都忘掉了，我只知道我们马上就要搬去凡间住了，阿妫不想说的不想我知道的，我一个都不会问的。不管神仙是什么样子的，我知道阿妫绝对不是那个样子的就对了。”

　　听到这些话，妫珏的肩膀微微动了一动，最后说道：“对不起，昨天吓到你了。”

　　“没关系，昨天有坏人来暮尘台做坏事，阿妫只是把坏人打跑了而已。”

　　“我不是说了吗，不要用……”

　　“不听不听，在我眼中只要是针对阿妫的都是坏人，我就是讨厌！”静姝跑下床，扑进妫珏怀里，吸了吸鼻子，说道，“昨天的事我虽然忘了，但我还是害怕，阿妫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变成那个样子啊，那个样子的阿妫好陌生啊，那不是我认识的阿妫。”

　　被突然扑了个满怀的妫珏有一瞬的震惊，静姝紧紧抱着自己，生怕一松手自己就会消失不见那般抱得那样眷念，不舍，这让过惯了一个人日子的妫珏突然生出了一抹浓浓的牵挂和感动。

　　原来她的难受和无助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这世间还有这么一个人单纯的念着自己想着自己，担心着自己，因为自己不安，因为自己害怕，因为自己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委屈，但她忍住了，伸出手摸摸她的后脑勺：“我答应你，我以后都不会再那样。”

　　“也不许赶我走。”

　　“不赶你走。”

　　“说好了的？”

　　“嗯。”

　　可惜静姝埋在她的颈窝那里，看不见第二个问题后，妫珏脸上的苦笑和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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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问，你们有没有不认识妫珏这两个字的！要诚实啊！
gui（第一声）、jue（第二声）
好了这里不得不宣布一件事了，由于我的《化骨缘》入V后鸽太久了，这样有些不好……所以，我要去主更《化骨缘》了，顺便带一波《诛心》的收藏，太凉了，凉的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