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是一场修行》丘静子

36、第十六章 公婆同行的旅程

　　今年的最后一次旅游，安排在了圣诞节前。
　　按之前的约定，第一年春节跟着刘羽申回老家摆酒过年，那么第二年则理所当然地应该留在本地陪幸家父母过年了。
　　起初，幸梓只是为了安排一次回乡，毕竟快一年不见了，自己和丈夫应该回去看望一下公公婆婆。随后灵机一动，在回去的时间里，又安排了一次三清山之旅。这样，丈夫既可以与父母团聚，又可以顺便带上老人们一同旅行。幸梓一度认为，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绝佳方案。
　　三清山是刘羽申的地盘，而且仅仅只是爬山观景。所以，幸梓除了定好日程，在网上订好车票和酒店，其他便不需要准备什么了。
　　刘羽申自从晋升为主治医生以后，士气也提升了不少。最近为了响应医院的组织，还报名了医院所属院校的在职研究生课程。幸梓听后，非常不解地问道：“那你之前在读的研究生怎么办？”
　　刘羽申不以为然地回答：“就不读了呗。”
　　“可是你不是刚刚交过这学期的学费吗？”幸梓追问道。
　　“是啊，本来毕业后可以向医院报销的，但是如果本院报读以后都不用交学费了。等于也就亏了那一万几千块钱。”他不屑地说。
　　“可是这样又得从头来过了啊，这不是白白浪费了一年的时间吗？！”幸梓还是不死心，她不明白，难道这仅仅是金钱成本的问题吗？
　　“哎呀，你不懂的啦。报自己院校的研究生，考试都是自家出的题目，过关会更容易啊！”刘羽申的语气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见丈夫情绪激动起来了，幸梓便知道他心意已定。而自己又非他的圈内人，于是只得无奈地住了口，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她不免想起两人尚在恋爱时期，周末为了让他安心在学校上课，她在教室楼下一等就是一个下午的场景，心里就堵得慌。这次的事情，虽然严格来说，是丈夫的个人决定，她本不该干涉。但她内心始终有点惶恐，具体惶恐些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此时除了一声叹息之外，似乎也已无计可施。
　　就这样，刘羽申毫不犹豫地中断了他原来的在职研究生课程，报名了医院院校内部的在职研究生，一切从头开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出行的时间。又是一个16小时的路程，所幸有手机和ipad用来消遣。这次不同于上一次过年前的热闹街景，路上车辆稀少，天空也灰蒙蒙的。新闻报道说，近期江西的PM2.5超标严重，幸梓还特意戴上了口罩，过敏性鼻炎的她，鼻子可灵得很。
　　快一年没见的公婆，见到风尘扑扑的小两口很是热情。回到家里后，幸梓照例把之前跟丈夫在云南给双方父母分别买的特产——螺旋藻，从行李箱里拿出来送给婆婆。偏爱保健品的婆婆自然是眉开眼笑的，还欣然地接过了幸妈妈托女儿送给亲家母的特产礼盒。这个儿媳不错，挺懂事的。她心里美滋滋的想。
　　一切都按预定的行程。第二天上午，大家吃过早饭便准备出发了。原本小两口准备到车站坐大巴去往三清山的，不料公公这时插手了：“我叫我朋友过来接我们，他有车。呵呵呵…”随后便响起来了他标志性的老爷爷式的笑声。
　　“不用这么麻烦啊，我们坐车过去也就两个小时的事。”刘羽申用家乡话对父亲说。
　　“不麻烦不麻烦，我平日喝酒的兄弟啊，以前我也帮了他不少，叫他过来载我怎么了？！不麻烦不麻烦。”他瞪大了双眼，一边晃着他的圆脑袋，一边摆着他肉乎乎的大手，语气急促地说道。
　　于是原定上午的行程改成了下午。幸梓无奈地跟着大家钻进了公公酒友的小汽车里。小汽车看起来有些破旧了，行驶在路上震动得厉害，感觉随时都能被来往车辆碰个全车散架。刘爸爸坐在副驾座上跟酒友司机聊着天，刘妈妈则坐在刘羽申与幸梓夫妇中间，一路上显得非常滑稽。
　　婆婆坐在小两口中间，幸梓摸不准她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但总觉得哪里不对。他们一家三口跟一个酒友司机一路家乡话不间断的谈话，幸梓虽然偶尔也能听出个大概意思，但后来实在觉得无聊透顶，于是便掏出了耳机，用音乐隔绝掉这一车的噪音，一头钻进了自己的世界。
　　这一路，除了酒友司机走错路兜了个圈之外，一切都还算顺利。到达三清山景区时，已是傍晚五点多了。告别了酒友司机，幸梓领着大家找到了她提前在网上预定的坐落在山脚下的酒店——雅栢花园酒店。
　　给大家办完入住手续之后，各自回房放好行李后，便准备出门觅食。此时的天色已黑，气温明显地比白天下降了好几度。山风迎面吹来，犹如一把利刀从皮肤刮过。幸梓裹了裹刚加了一件内套的冲锋衣，顺手把帽子戴上。刘羽申选了一家附近的农庄，四人点了几个小菜，吃完后便匆匆返回酒店休息，为明天的征程蓄精养锐了。
　　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餐，刘羽申便叫来了昨天傍晚提前约好的车，送大家来到三清山景区的南门。买好缆车票，大家怀着激动的心情踏上了今天的登山旅程。随着缆车的节节攀升，脚下的丛山峻岭尽收眼底，幸梓忍不住地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对接下来的两天斗志昂扬。
　　下了缆车后，正式从半山上开始了今天的征途。一路上四人随着大众走走停停，一边拍照一边欣赏美景。直到下午两点多，才驻足停下来吃点面包充饥。
　　走过一个个景点和一条条栈道，直到傍晚6点多才终于来到了山上的女神宾馆。此时的四人已经筋疲力尽，幸梓恨不得马上冲个热水澡，扑到床上好好睡一觉。可是，现实总是比理想骨感得多。洗手间里根本就没有热水，床上的床铺也是湿哒哒的，所谓的“女神宾馆”一下就被幸梓一脚踢下“神坛”：“什么女神宾馆嘛？！简直连屌丝都不如好吗？！”
　　刘羽申倒是不以为然，神态自若地笑着说：“山上还有张床给你睡就不错了好吗？赶紧吃完睡觉，明天还得下山呢！”
　　虽然老公说得在理，可怎么听怎么不得劲儿。幸梓瞥了他一眼，不情愿地撇了撇嘴。这个情商负数的家伙，什么时候才能好好聊天啊？！她提起电水壶，用刚烧开的开水泡好了自己带的方便面，算是山上凑合着吃吧。
　　山上的夜晚异常寒冷，虽然经过衡山的那次经历，幸梓早有心理准备。但这湿嗒嗒的被子盖得人浑身不舒服，幸好还有冲锋衣冲锋裤，也算勉强度过了一夜。
　　早上醒来的大伙儿，基本都出现了肌肉酸痛的症状，这点痛对刘羽申来说不值一提，但幸梓却是疼得哇哇直叫。
　　吃完早餐后，大家退房继续上路。虽然幸梓一路喊着腿疼，但看到一路云雾缭绕的景象顿时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声音会把这漫天的云雾吓跑似的。实在是太美了！幸梓忘记了肌肉酸痛，犹如置身于仙境之中。山路路面被水雾打得湿漉漉的，大家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随着太阳渐渐升起，以及他们离开山顶，气温开始逐渐升高，地面也不那么湿滑了，幸梓的腿便越发疼痛了起来。
　　听到妻子一路啰哩啰嗦地哇哇叫，刘羽申忍不住训斥了她一句：“就你这样还一直喊，你看看妈，走得比你还快好吗？”
　　没想到这一训还挺管用的，幸梓立马住了口。她满腔的委屈和不快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转化成眼泪逼红了眼眶，只可惜刘羽申并没有看见。他训完之后便自行走了，赶着去追上他父母的队伍。幸梓难过得越走越慢，累的时候索性就坐下来休息。她突然又很想念自己的父母了，如果父母在这里，一定不会丢下她不管的。她满心悲凉地想。
　　在下面的三人坐下来休息，顺便等等幸梓。可是等了许久都没见人影。老两口提议，让儿子留下来等儿媳妇，他们先走一步。刘羽申一方面担心父母，一方面又不好推辞，便只好坐下来一面等妻子，一面打开相机，欣赏一下这两天拍下来的美景。等到幸梓拄着她半路捡来的拐杖，一瘸一拐地出现在他视线范围时，已经是十分钟以后的事了。他立马站起身来殷勤地迎了上去，伸手去接妻子的手，仿佛这十分钟间，来了一次洗心革面的自我反省。幸梓见他这般，自然也就消了气，心里美美的乐开了花。
　　三清山有个奇景叫“一线天”。两块巨石一左一右，从下往上看，只留下一条线的距离，能透过缝隙看到天空，顾名思义称之为：一线天。
　　待四人会合的时候，是在一线天的顶端。老两口坐在台阶上休息，顺便等着儿子儿媳。
　　幸梓看到两块巨石中间的台阶时，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条两边挂着铁链，狭窄、陡峭，据闻有299层的台阶，稍不留神，就有摔倒直接滚下山的可能。她原本下山就隐隐作疼的膝盖，在之前的一路都是一脚一脚地倒行走下来的，看着眼前这陡峭得像天梯一样的台阶，她刹时感觉脊背发凉。她顿时双腿发软，一屁股瘫坐在了巨石底下，内心不住地颤抖着。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刘羽申已经扶着母亲开始往下走了。台阶非常陡，每一步都走得非常小心。就连平时大大咧咧的刘爸爸，此时也紧抓铁索，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下走。幸梓虽然很害怕，但最终还是壮着胆子起了身，左手紧握拐杖，右手紧抓铁索，身子向前探了探。她下意识地往喉咙吞了口口水，心在身体里飞快地跳动着，试探着伸出一条腿踩到了下一级的台阶上，再慢慢地迈开另一条腿。膝盖的疼痛难忍，她再次转过身来，一步步地往后退。但在这陡峭的台阶上，那种看不到前路的恐惧，在某种程度上，给了她更大的心理压力。
　　她几次三番地停下来，让双腿休息一下，也让颤抖的内心休息一下。她抬起头望向眼前这看起来越来越完整的奇景，嘴角泛起了一丝喜悦。当她再次低下头一步一步往后退的时候，她已经清楚地知道了在危难的时刻，她的丈夫可能会做出的选择。不知为何？这个时候她想起了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我和你妈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她这辈子都不会提这样的问题，因为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公公婆婆已经在旁边的大圆石上休息了好一阵了，他们在下面一边笑着看儿媳一步步地往后退下来，感叹这独生子女娇气得还不如我这身老骨头，一边用家乡话坐在那里谈笑风生。
　　幸梓觉得走了很久，终于安全走完了这299级台阶。最后的那几步，刘羽申终于伸出了手，搀扶着妻子走了下来。他一脸笑意，又带着玩笑的口吻，逗趣她现在才下来。幸梓没接话，自顾自地坐下来喝了口水，双眼毫无目的地望着远方。她需要让身心都好好休息一下。
　　刘家父母休息好了，起身准备继续上路。他们回头对身后的小两口说了一声“我们先走”，便启程了。刘羽申感觉到气氛不对，他大概猜到了什么问题，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要如何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他给她展示了这两天相机里的照片，等她休息好了再一同牵手下山，彼此拍照。
　　就这样，幸梓便很快恢复了心情，开开心心地结束了这次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