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上的神灵》少卿大人

5、周旋

　　指腹扶过光洁细腻的石膏，很温热，不似一般石膏那般寒冷，路西法望着这个等身长的雕像，不语良久。
　　三石幸灾乐祸地看着涂满石膏被人当作雕像的男人。米迦勒此刻的表情是生无可恋的：我擦！路西法！别乱摸我啊，被一个男人在这里摸来摸去，说出去我还活不活啊？
　　“先生，这石膏的质量并不怎么好，过手时会感到很热，我也不敢放到大厅里风干，怕被大家给摸坏，所以只好暂时放在二楼了。”三石的意思很明确。
　　路西法收回了手，一贯温柔地对他笑了笑：“抱歉。”
　　“无妨。”三石回以友好一笑，抬头仰视着那座粗糙的“雕像”：“米迦勒殿下是一个伟大的天使，他为我们人类做出了很多贡献。”
　　“听说，通天塔是神给你们建造的？”萨麦尔显然对他赞颂米迦勒不感兴趣，于是他转移了话题。
　　三石立马双手合十，鞠躬，目光在萨麦尔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变得虔诚；“是啊，我要感谢上帝和我主的仁慈！呃······萨瓦迪卡······”
　　感谢你妹呀！那分明是我欠小七的好不好？搞得加百列他们以为我在人间找了一位情人，修这个来金屋藏娇！我有那么无聊吗？修个图书馆来金屋藏娇，不嫌膈应我吗？还有，拜托大兄弟你可不可以专业一点？双手合十那是佛教徒好不好？你当路西法他们是足不出户的老古董吗？就算再不专业也不会说萨瓦迪卡这种话啊！我是不是该庆幸你没有说阿弥陀佛！此刻米迦勒的内心是崩溃的。他悔恨当初不应该找这个性格脱线的家伙。
　　如他所料，萨麦尔用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直盯着他。路西法依旧保持绅士的微笑，笑容中倒多了几分真心。
　　“你看起来不太像传教士？”他温和地问道。
　　可没想到三石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现在的传教士应当与时俱进，毕竟时代在变化，我们也要跟着进步嘛······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干什么？”他想了想，脸色变得惨白，双手抱胸，一脸惊悚地盯着面前彬彬有礼的男人：“你该不会是觊觎我的美貌吧？”
　　拜托······是个人都不会对你的样子抱有任何幻想······米迦勒很明智地没有选择去看他的表情：不，我说错了，路西法是魔王，不是人······但是为什么感觉更奇怪了······
　　“陛、主人，我觉得我们还是去别处看看吧！”我不想再和这个二逼对话了，再说下去，我的智商都要被他拉低······
　　我的一世英名啊······全毁在三婶的手里了！唉，罢了、罢了······

　　大七缓步在烟雾缭绕之中，烟雾散去，不远处，有一座装饰华丽的宫殿，四周一片漆黑，唯独只有这宫殿在耀眼的光晕中熠熠生辉。他慢慢朝它走进，每走一步，他的样子都会变化几分。黄金瞳显现，长发散在两肩，连右脸也开始出现银色的鳞片。
　　宫墙上镶嵌着一颗又一颗的白曜石，怪不得这宫殿如此夺目。修长的身影映在大门上，他没有任何犹豫，推开了大门。大七很惊讶——他从来没有如此莽撞，他一向很理智，可是现在的举动让他不禁产生了疑惑。
　　他“身不由己”地走进了这座大殿。宫殿的布置很平常，很温馨，就像某个种族的家一样。而且宫殿整个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似乎这儿得主人刚离开不久。
　　他踩在柔软得地毯上，目不斜视地朝宫殿深处走去，丝毫没注意那几个被放在地毯上得枕头和冒着热气得茶壶茶杯。
　　“是你。”走廊尽头，有个人背对着他，站在那里欣赏着一幅画。那人听见了，转过身冲他笑了笑：“你终于注意到我了，还以为我会在这里呆很久呢。”
　　“利维坦？”
　　“是。”
　　“你不在地狱，跑到我这里干什么？”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什么地方？”大七蹙眉不解道。他走进利维坦，目光看向墙上的油画，顿时愣住了：画上是一个小男孩，他坐在大榕树下，手里拿着一本书在聚精会神地读着。神态很安详，笔者把男孩的神态勾勒得很传神，每一笔可以感觉到画者的情感。画中仿佛有风，吹动着男孩紫色的短发隐约要飘动起来。
　　“这不是反应你内心的真实写照吗？”
　　“你说什么？”大七眯着眼，看起来有点危险。
　　“这是你内心的真实世界，这里面的人或物都是你内心的真实想法。唉？难道你对这个男孩子没有任何想法吗？”
　　大七默不作声地转过头，看起来有点尴尬。
　　“你、是来杀小七的吗？”
　　“小七？谁？米迦勒的私生子？”
　　“米迦勒的私生子？”
　　“怎么？你不知道吗？现在全地狱都传遍了，米迦勒当初抛弃我家陛下，选择和一个长相普普通通的人类女祭司在一起，结果收到了神的惩罚被召回了天堂，小七据说就是那名女祭司生下的孩子。”
　　“这不可能。”大七冷漠地看着他，眼露杀意。
　　利维坦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看来你是不想从这里出去了。”手心里出现了一个六芒星的图案。
　　大七也笑了：“看来你也是不想出去了。”金色的眼眸隐隐显出另一个六芒星的图案：“要打出去打，别破坏这里。”
　　利维坦笑了：“看来那天你要杀我的原因也不仅仅是以为我要杀你家小七，还有别的原因吧！”

　　伊城·加德满都·308室：
　　“还在这里吗？小七。”精灵走了过来温和地问我。
　　“嗯···”我揉了揉眼睛，刚才差点趴在桌子上睡着，我看了一眼大七，他依然没有醒，已经十天了，大七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我不知道我能够等大七多久，只是每每想到和大七一起相处的愉快时光，想到他初次见我时给我的那种温暖，我就有了坚持下来的勇气，就觉得现在的一切困难都只是小事，人有时候脆弱得像一根稻草，有时候坚强得像一块岩石。
　　“去睡吧，小七。这里有我来守夜。”林林拍拍我的肩膀：“你已经有两个晚上没有好好睡觉了，快去补觉，睡饱了，才有精神照顾大七。”
　　我费力地想了很久，发现我确实很需要睡觉，点点头，转身朝门口走。
　　林林微微侧侧脑袋，用余光朝门口看了一眼，发现我走后，走到桌前，浸湿帕子，拧干，轻拭大七得脸，面色如常。
　　表哥······

　　格林街：
　　女骑士斜靠在墙角得阴影里，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说吧！为什么要把鼠疫的病毒扩散在那天晚上的小树林里？”
　　“呵呵呵······”嘶哑苍老的声音划破沉寂的气氛，黑色的斗篷里遮住了那人大部分的身形，唯有一双骨节分明、苍老的手可以依稀判断这是一个老人：“我可是为你好啊！”
　　“为我好？呵，你倒是说说看这是哪点为我好？”
　　“现在所罗门家族的安第斯不是已经倒下了吗？只要你再消灭克劳蒂亚的大公主以及那个无所不在的精灵就没人可以阻止你得到‘她’的力量了。”
　　“那不是还有一个箱子君和另外一个不知名的在暗中操纵的家伙吗？而且，新来的势力也在蠢蠢欲动啊”清冷的声音在空荡无人的街上显得格外讽刺。
　　“别太心急，这些人我会替你一一摆平。你只需要杀死他身边那两只碍眼的臭虫，夺取‘她’的力量便是了。毕竟强大的实力才能决定一切，不是吗？”
　　“呵，看来你是我小叔身边的走狗了······”一束光闪过，女骑士拔出了腰间长剑，皓蓝色的眼睛闪着冰冷的杀意，银白色的长发随风飞起，颇有一种压迫感。

　　309室·加德满都：
　　“女王陛下，”娜娜瞥了一眼不远处投射出的影响，继续动笔写着什么。
　　影响中的女人大约30来岁，很年轻：“你不知道同长辈说话时不看着长辈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吗？”她的语气很严厉，有一种来自君王的威严。
　　“本公主的长辈早在十二年前就已经去世了，现在算起来您顶多算本公主的一个关系不好的熟人罢了，哦，不对，算熟也算不上，本公主和您只是一个刚接触不久的陌生人罢了。”她抬起头，一幅毫不在乎的神情：“而现在，您只是给我利益让我去办事的人罢了。”
　　女人眯起那双威压十足的眼睛，看起来很生气，不过她却极力克制着：“别忘了，你的大公主的名分还是孤给你的，没了孤，你什么都不是······”
　　“那我倒宁可不要这个名分。”她平静地放下了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女人显然气的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手握紧了又松开，冷笑道：“你最好清楚孤给你交代的任务是什么！否则，别怪孤手下无情。不过，最近似乎一直没有‘她’的消息，看你这样子，该是找到了吧？”
　　“找到了，自然会告诉你，又何须你来说三道四。只是北原和西亚的势力的人倒有些烦人，如果不除去那几只苍蝇，恐怕清净不得。你派人把他们都杀了吧！”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女人嘲讽道：“果然是个没教养的丫头。”
　　娜娜不怒反笑：“我有没有教养跟您无关。我可没有求您，除不除是你的事情，要是因为那几只苍蝇使我带不会‘她’，那可就不关我的事情了！”说完，她一把关掉了安装在戒指上的全息影像，将戒指重新戴上，若无其事地继续写着。

　　路西法和萨麦尔来到幽静的梧桐林，也许是初春刚过不久，浓雾笼罩在夜色的森林里，完全看不到小路的尽头，雾飘渺着，里面总感觉有一只可怖的怪物，整片梧桐林看起来阴森至极。
　　路西法停下脚步，不再继续，望着不远处的雾，平静极了：“黑死病的源头在这里。”眼里波澜不惊，这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
　　萨麦尔目测了一下那雾，问道：“陛下，需要我驱逐它们吗？”
　　“不必，自有人来驱逐。我们静观其变吧。‘她’确实很有意思······”
　　“可陛下，我确实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他微笑着看着下属。
　　“明明您已经知到米迦勒扮成那座雕像，为何还要放过他？为什么不揭露他呢？”
　　“我怕他跟我生气。”路西法露出了像是看到了最亲近的人的温柔神情：“难得他孩子气一回，我不想破坏。”

　　“翎······”又回到了那个梦境。‘我’坐在一棵高高的树上。树很高，远处的风景一览无余。翎长大了很多，看起来是个二十岁的青年。他还是一身黑，站在树下，对我伸出手：“下来吧！”
　　‘我’摇头：“不！我就要在这里！这里可以看到那片深渊。”
　　他无奈地摇摇头：“深渊有什么好看的？黑漆漆的一片。”
　　“可是你就是从这里出来的呀！”‘我’反驳他：“我想看看我的守护者出生的地方。”
　　翎一愣，呆呆地看着我。
　　‘我’心里有点得意，又继续道：“我不只想看看翎出生的地方，我还想让所有人都看到这个地方！我还要在这个地方修一座大大的宫殿，让所有人都看到它！我还要······”翎捂住了‘我’的嘴，不准我再说下去。
　　“嘘——”翎看着‘我’：“以后在人前不准这么说，知道吗？”
　　“为什么？他们都因为你的出生看不起你。我只要庇护那个地方就没有人敢说你了！”
　　他笑着摇摇头：“要是真有那么简单我也不会等到现在了······人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虽千万人吾往矣。”‘我’答道。

　　格林街本就是一条传说闹鬼的大街，所以这里的建筑常年积灰，一旦下雨，便会大雾弥漫、尘土飞扬，街上的建筑笼罩在一片阴森的雾气里，确实挺有闹鬼的氛围。
　　在浓浓的雾里，一只浑身雪白的巨兽扑向了更浓的雾里，‘雾气’很快散开了——那是之前的黑袍男人。男人的背后一道蓝光闪过，接着一阵钝器撞击的身音响了起来并且越来越响：“肮脏的老鼠只配伏在下水道里躲避！”那是女骑士冰冷的声音。叮——金属碰撞的声音响着，周围凄冷而肃杀。“那么你呢？用来实验的小白鼠？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呢？”男人反讽着，朝后面退去，消失在雾里。
　　狐狸扑了个空，无比懊恼地咬着尾巴，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女骑士的视线里。女骑士闭上双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很快，属于男人的惊呼声响起，钝器落地的声音也随之出现。几秒钟后，狐狸出现了，巨大的狐狸衔着黑袍人向着女骑士出现，讨好似地将他放在地上。女骑士这才睁开双眼，银色的眼眸冷漠无情，她走过去，一把掀开了黑袍，里面空空如也。猫头鹰呼啸着，似乎在警告着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