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姐送你去投胎》Jelllyfish

97、第九十七章

　　这是一位富家小姐与一个穷小子的故事。

　　川弓在结界外为他们布景，台子四周变为街市景观，是魔界最繁华时的样子，比最近几日稍有恢复的大街热闹得多。

　　流商变作一身布衣，身着深蓝带有补丁的衣裳，在集上帮他爹看摊卖面人。

　　雅灯则着了锦缎衣裳，淡紫的衣料上绣了一只斑斓的彩雀，头上满是珊瑚、珍珠。

　　雅灯由结界隐约看见头上繁杂的头饰，无奈地瞥了流商一眼。

　　“就算这些东西在这儿是稀罕物，也要适当才行吧？”

　　雅灯觉得魔后弄出这样的行头刚好，放在她头上，平白长了几十万岁。

　　流商却说：“我觉得很好看啊。而且大户人家的小姐，不应该打扮华贵些吗？”

　　雅灯用仙力挥去头上大部分饰品，留一珊瑚钗与一副珍珠耳环，再看结界，“如此刚好。”

　　流商：“一点看不出是大户人家。”

　　雅灯：“大户人家又不是把首饰全戴在头上。照你的路子，咱俩就换换吧，你演年轻女子，我演穷小子，免得我嫌丢人。”

　　流商勉强认输，“还是算了吧。可我觉得你戴了头饰好看......”

　　雅灯哭笑不得，同意他的话对不住自己，不同意他的话可能会打击到他。

　　雅灯道：“民众等着呢，快开始吧。”

　　她喊了丫鬟们上台，小姐逛集的戏开始了。

　　雅灯停在了流商的面人摊前，她很喜欢这些手艺玩意儿，捏捏这个、瞧瞧那个，问“嫦娥”怎么卖。

　　流商正在低头看书，沉浸古人诗词意境正高兴着，连声喊：“妙、妙啊！”

　　对雅灯的话毫无反应。

　　雅灯又问一遍，身边丫鬟也叫他，“公子，我家小姐问你话呢！”

　　雅灯拿起面人递给丫鬟，“看样子我将面人拿走他也不知道了。”

　　她让丫鬟将五个铜板摆到他手边，见他依旧盯着书，无奈笑道：“看样子摊儿丢了也不知道。”

　　她带丫鬟们走了，边走边自言自语：“《诗词百首》真那么好看吗？”

　　她决定回家翻出那本书来看看。

　　第二日，雅灯又去了，还是流商看摊。

　　街上人来人往，他依旧头也不抬，看着像个卖东西的，实则一点用也不顶。

　　他这次看的故事集，时而阴郁、时而大笑，丝毫不被闹市所扰。

　　雅灯借着挑面人的机会在旁瞧了他好久，瞧得丫鬟懂了她的心思开始窃笑，她才选了个面人递给丫鬟，让她放下铜板又走了。

　　她又回家找了故事集来看，翻到半夜才从书中出来。

　　确实是本不错的故事集，期待着哪天能与他谈谈里面的故事。

　　第三日，她又路过面人摊，看摊的依旧是流商。

　　他的面前有了几个铜板，看样子大家知道这沉迷读书的小伙子没什么回神的可能，便都把铜板放下就走了。

　　雅灯知道做面人的是他爹不是他，想问问他爹何时来，怕到时再没有与他说话的机会，可她羞于开口、又不想硬生生将他从书中扯出来，便又放下铜板走了。

　　流商此时抬头了，“姑娘留步！几日来一直有人多留一个铜板，想问下是否是姑娘？家父已经两日叮嘱我将多得的铜板还回去了，再不还怕要挨训斥。”

　　流商窘迫地摸头笑着。

　　雅灯拉住了要说话的丫头，否认了多给铜板的事实，“我们并未多给。公子说几日来铜板多了，就不见面人丢了几个吗？”

　　流商继续窘迫地摸头，“这个还真没有。乡亲们都善良，只有多给没有少给。当然若是丢了，我肯定会被爹骂。”

　　雅灯捂嘴笑笑，“公子之前的故事集看完了吗？”

　　流商问：“姑娘怎知我之前看了什么书？”

　　雅灯道：“公子那沉迷其中的样子，不知也该知道了。”

　　流商问：“那姑娘看过吗？”

　　“看过，很有趣的故事集。公子最爱哪个故事？”

　　“家国情怀、安国兴邦的我都喜欢，比如《苏毅传》。”

　　雅灯：“我一个小女子没有大丈夫心怀，还望公子指点一二。”

　　流商便将人界的英雄故事讲来，如说书人一般慷慨激昂。

　　而后，天快黑了。

　　丫鬟已经提醒多次，“小姐，该回去了。”

　　雅灯终于瞧一眼天色，问流商：“公子明日还来吗？”

　　“来吧。家父种田用不上我，我一坐下半天就过去了，我爹看我一块地没种，拿着镢头追我。现在把我打发到镇上来，默许了我捧着书没完没了地读。”

　　雅灯就捂嘴笑，“那公子，小女子先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丫鬟问雅灯：“小姐，为何不让他知晓是你多留了铜板呢？那样他会感激你的啊。”

　　雅灯道：“今日他是记得还铜板才肯抬头看上一眼，一旦还回去了，便没有记挂的理由了，那我还如何与他搭上话？”

　　丫鬟听完夸道：“还是小姐聪慧，我们这些愚钝的怎么也想不出这么妙的法子！”

　　雅灯道：“别夸了，今日在太阳下晒了这么久，回去给你们赏钱。”

　　丫鬟们齐声道：“谢小姐！”

　　第四日，流商又捧了书看摊，在那儿的还不止他一个。

　　雅灯走到摊前见他身边还有个姑娘，心有郁色。

　　这次由那小姑娘问雅灯是不是多留钱的人。

　　雅灯问：“这是找了个帮手啊？”

　　小姑娘道：“言秋哥问的话不知要漏掉多少，所以叔让我来帮忙。”

　　雅灯问：“他叫言秋？”

　　“嗯。”

　　“他应该到了婚配的年纪了吧？看着可不像有家室的样子。”

　　小姑娘道：“我与言秋哥早有婚约，姐姐怎么对这事好奇？”

　　雅灯眸色沉了沉，唇角却扬起个自然的弧度，“我只是觉得他能把面人卖成这样，日子中得找个合适的人照顾着才行，要么饭不记得吃、觉不记得睡，哪天还不得饿死累死？”

　　小姑娘笑道：“姐姐还真说对了，要不是把饭放进他嘴里，他早都饿死了！”

　　她拿戏谑的眼神瞄流商。

　　流商总算抬头了，“谁饿死？说得好像我成了痴傻！”

　　小姑娘笑得甜，“哪能啊？言秋哥可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儿了！”

　　雅灯心中不是滋味，犹豫片刻过后，道出了打断他们笑闹的话，“其实多留下铜板的是我。”

　　面前两人同时转过脸来，“什么？”

　　流商问：“真的？姑娘之前为何隐瞒？”

　　雅灯道：“只是觉得公子读书的劲头值得多给个铜板。”

　　流商道：“头回听说读书还能挣钱的？我懂姑娘好意，只是家父告诫我，不平白受人恩惠，书中圣贤皆有此傲骨，我当以他们为榜样，望姑娘见谅。”

　　雅灯道：“好。公子为君子，不愿承受这恩惠，我便不做这多余之事了。”

　　流商道：“谢姑娘。”

　　雅灯抬腿往旁迈步，迈出半步又挪回来，迟疑着问：“接下来都是二位在此了吗？”

　　流商：“不会。”

　　小姑娘却反驳，“为什么？”

　　流商道：“我与人谈论书中内容你这不识字的又听不懂，来做什么？”

　　小姑娘不情愿道：“我帮你看摊啊，一会儿多一会儿少的也不让人省心，回去还得被你爹骂！”

　　流商道：“那也不用。在这儿耽误工夫不如回去帮你娘的忙。”

　　小姑娘气呼呼地瞪他，“帮完你就赶人走，不识好歹！”

　　流商道：“这生什么气？你家也要干农活，你娘身体又不好，我说得不对吗？”

　　小姑娘气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饱读诗书当自己是文人，我却大字不识一个，你瞧不起我呗！”

　　流商叹道：“在外也没个女子样儿，哪家的小子敢娶你，怕不是要娶回个母夜叉。”

　　小姑娘气得用铜钱打他，“你还说！”

　　雅灯心中放松下来，“小女子先告辞了。”

　　流商对她拱手，铜钱敲在了他头上。

　　雅灯瞧见，有点心疼地下意识往前挪了一小步，口中差点呼出声。

　　流商被小姑娘惹得严肃起来，“小孩子行径，像什么样子？”

　　小姑娘怒气腾腾地反驳，“我懂了，我不好，轻声细语的小姐好啊！你也高攀不起！”

　　雅灯听闻，回身去看。

　　流商怒道：“这用不着你管！回家去吧，别在这儿打扰我看书！”

　　小姑娘哭着跑了，边跑边喊：“我也高攀不起，回去就取消那该死的娃娃亲！”

　　小姑娘路过雅灯身边，瞪了她一眼，估摸看出她对流商紧张着，而后继续跑走。

　　雅灯折了回去，帮流商拾起散落脚边的几个铜板。

　　“公子别气了，她才几岁你与她生气？”

　　“不气，气也没用，她本就是个不懂事的，哪有小姐通情达理？”

　　雅灯被夸得不好意思，“公子过誉了。公子读过这许多书，有考取功名的打算吗？”

　　流商道：“我读的这些哪够啊。家中能翻出几本没拿去烧火的、能向教书先生借来几本瞧瞧，已经很不错了，哪敢奢求入官场呢？”

　　雅灯激动道：“公子若想看，我家中多得是，除了家父珍藏的，都可以借给公子。”

　　流商比她还激动，“真的？”

　　雅灯连连点头。

　　流商道：“可白白受姑娘恩惠也非家父教诲。”

　　“我想听公子言说书中精彩，不知公子愿否指点一二？”

　　流商摆手，“指点谈不上，姑娘兴许比我读得多呢。姑娘若愿意与我探讨些书中奥妙，是我的荣幸。”

　　雅灯：“那一言为定，我每日来，可不会只留钱走人了！”

　　流商兴致很高，“好啊，姑娘每日来了定要喊我。”

　　“好。”

　　“姑娘真愿意每日陪我在这喧嚣的街上说话吗？还要挨太阳晒。”

　　雅灯笑道：“我既已答应公子，自然不可食言。至于挨晒之事，多给打伞陪伴的丫鬟几个赏钱就好了，她们都得合不拢嘴呢。请公子列一份书目出来，明日交与我，之后我会带来。”

　　流商道：“谢姑娘！”

　　雅灯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心中还有一石头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