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承夜》也无缘

39、三十九

　　李婉阳受宠若惊。

　　余霞仙子并不是一个无私的人，虽然按道理来说她死了之后余下的东西会由自己的首徒继承，再从里面分出一二给其他的徒弟，但是朱雀泪太过稀少也太过贵重，没有想到余霞仙子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把朱雀泪给自己。

　　李婉阳伸出了手，下意识的就想要去接。

　　朱玉却伸手按住了李婉阳的手腕。

　　李婉阳一愣，正想要转头斥责朱玉，却听朱玉漫不经心似得开口：“这种互换寿命的禁术乃是魔修所有，仙子又是从何得知的？”

　　余霞仙子睁大了双眼。

　　李婉阳更是不可置信的看向了余霞仙子——她方才还在感动自己的师父对于自己到底还是有几分真心的……却不曾想……

　　那“朱雀泪”不高不低的漂浮在空中，李婉阳方才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没有仔细观察，如今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朱雀泪”，而是一块普普通通的上品灵石。

　　余霞仙子的脸色差到了极点，她知道朱玉不是什么普通人，但也没有想到他能够敏锐到这种地步。

　　余霞仙子自知大限将至，自然是为了自己的寿命操碎了心，只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衰老的速度远比其他人更加快得多，就算已经知道了朱雀泪的下落，她恐怕也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将丹药炼制完成了。

　　既然正道走不通，余霞仙子自然就把目光放到了别的东西身上去了，三清山虽然是现在的仙修第一大派，说是所谓的白道魁首也不为过，但是余霞仙子和西山真人本来就不是什么正派的角色，三清山上上下下都一清二楚，甚至他们两个人的“美名”在别的门派也算是响亮。余霞仙子本就酷爱双修之术，与魔修之间也互有往来，一来二去就打听到了一种秘术。

　　这种术法能够成功的几率不大，但是却阴损至极。

　　将绝天阵印刻在随便什么小物件上，只要输入了灵力进去，阵法就会自动开启，但是因为灵力不多，因此也会很快关闭，只要在术法启动的状态下，让对方心甘情愿的接过了这样东西，那么施术者和接受的人之间的寿命就会互换。

　　这种秘术即便是在魔修之间也十分为人不齿，大多时候都是作用在互相信任的人之间。

　　如今的余霞仙子就借着“朱雀泪”的东风，想与自己的徒弟互换寿命。

　　李婉阳还来不及开口质问，余霞仙子却是倒打一耙：“什么？我不知你在说什么……只是你对魔修这样了解，看来掌门师兄说得不差，你果真是魔修派来的奸细。”

　　朱玉看着余霞仙子的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现在的修士因为灵力稀薄，绝大多数的人境界都在差不多的等级上，也正是因为如此，修士之间的勾心斗角要比凡人更甚，他们似乎都忘记了，在修士之间，实际上是以实力为尊的，强大的人就是比弱小的人拥有更多的资源，一个化神期的大能，可以以一当百，千万个金丹修士也难以抵挡得住他一个人。

　　玄法大陆的修真末途，朱玉明明白白的看在了眼里，竟是又觉得这些人有些可怜起来。

　　余霞仙子又接着说道：“逆徒朱玉，以下犯上、诋毁师长、勾结魔修，若是将你驱逐出门派，那就是放虎归山，如今只能杀了你以正我三清山乾坤朗朗。”

　　朱玉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好整以暇的看着余霞仙子：“那你的这位大徒弟，李婉阳师姐呢？”

　　余霞仙子没由来的有些心虚，她看了一眼李婉阳，又转头看向了朱玉：“她若是没有受到魔修蛊惑，自然还是我三清山的弟子，可若是受到了魔修蛊惑，那也……只能将她也就地正法了。”

　　朱玉又看向了李婉阳。

　　李婉阳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咬了咬嘴唇道：“弟子自然是相信师尊的，师尊为人向来光明磊落，怎么会和魔修有所勾结？”

　　朱玉听了这话都想要大笑三声了，自己方才救了李婉阳一命，如今这李婉阳就可以为了保全性命……果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李婉阳有这样一个师父，真是一点也没有委屈了她。

　　余霞仙子见李婉阳还算是识相，脸色稍稍好了一些，指尖凝起了一层浅浅的白雾：“朱玉，你可不要怪我……”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余霞仙子的殿阁极大，方才余霞仙子和李婉阳还有朱玉二人相距至少百米，竟然没有意识到朱玉是什么时候站到自己的面前的——连余霞仙子都没有反应过来，李婉阳就更加反应不过来了，她甚至连一点动静都没有感觉到，只觉得眨眼间朱玉就送到了余霞仙子的面前。

　　李婉阳下意识的以为是余霞仙子将人抓了过去的。

　　余霞仙子睁大了眼睛抬头看着朱玉。

　　只在几人交谈的这短短一段时间内，余霞仙子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脸色也苍白得可怕，皱纹布满了她的脸，皮肤都已经有些松垮的垂坠了下来，她原本漂亮又有神的眼睛看上去也变得有些浑浊：“你……你怎么……”

　　朱玉忍不住笑出声：“你觉得……你能杀得了我吗？”

　　余霞仙子这才有些害怕起来，她的身体正变得一点点的佝偻起来，她看着朱玉不住地发抖，终于意识到面前的这个人远比自己还要厉害得多……不，或者说，他应该是整个玄法大陆上最顶尖的修士了，即便是严笠晴在这里，也不可能触碰得到他衣角的分毫。

　　李婉阳也才终于意识到了事情与她所想的完全不一样，不由得摈住了呼吸。

　　余霞仙子磕磕绊绊的开口：“你、你要杀我？……我们、我们有师徒之名，天道不会放过你……”

　　朱玉只觉得自己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他有些怜悯的看着余霞仙子：“乾坤生我、星辰养我、天道偏宠与我，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余霞仙子越发惊恐，她突然想起来了一个人，在她很小的时候，她也曾经看到过这样一个人，只是朱玉平日里看上去温柔沉静，她竟是没有在第一时间将二者联系到一起。

　　朱玉又笑道：“我不杀你，天道会杀你。”

　　他伸手，拢了拢余霞仙子因为身躯消瘦而散开的衣襟，将她的衣襟抚平抚顺，又回头去看李婉阳。

　　李婉阳此时才知道自己方才做错了什么，整个人面如土色，抖如筛糠，几乎要整个人跪到地上：“我、我方才也是被逼的……我不知道……如果我不那么说，我们就得一起死。”

　　朱玉有些可怜的看着她，而后抬腿径直走出了大门，他轻轻挥了挥手，殿门便被下了一道禁制，只剩下了垂垂老矣即将死去的师父和吓破了胆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的徒弟。

　　玄法大陆的一切朱玉都觉得粘腻得可怕，叫人恶心的想要呕出来，若非是自己阴差阳错还收了个徒弟，他恨不得将整个玄法大陆都毁灭了才好——好在还收了个小徒弟，他才总算明白，为什么族中是要人来查明白当初的事情，然后带着族人回去；而不是干脆解决了整个玄法大陆。

　　朱玉方才对着余霞仙子，有句话倒是没有说错。

　　即便他不动手，天道也不会容得下这个世界，他没有必要再去沾染一身的因果。

　　白云台上已经站了许多人，朱玉是最晚一个到的。

　　风鸣子见了朱玉就觉得额角一阵阵的抽搐，他虽不想和朱玉答话，但是朱玉摆明了就是代替余霞仙子来的，也不能一句也不问，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开口：“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师父和师姐呢？”

　　朱玉压低了声音道：“不知能否与掌门人借一步说话？”

　　风鸣子见朱玉的神色不死作伪，又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怕了朱玉，便随手隔了一道结界将二人都围在其中，外面的人看不见他们的动作，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好了，你到底要说什么。”风鸣子目光沉沉的看着朱玉。

　　朱玉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只锦袋：“师父着我将此物交给掌门人。”

　　风鸣子接过了那锦袋，左右看不出什么端倪，打开了锦袋才发现里面是一段白色的华发：“这……这是……”

　　朱玉低着头小声道：“只是半个时辰，师尊衰老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她只着我从朱雀的身上带回去一瓶血和三片羽毛要炼制丹药……等到丹成便分给大家。”

　　风鸣子将信将疑：“那你师姐呢？”

　　朱玉面露难色，半晌才道：“师姐被师父留下了。”

　　朱玉深知多说多错的道理，这样遮遮掩掩的，反倒是让风鸣子不知道该问什么了，余霞仙子的门下多有龌龊，他心里是清楚的，便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你跟着五长老，不许乱动乱跑，知道了？”

　　朱玉连忙点了点头，早些时候三清山防他如防贼，却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这会儿却是不防备着了。

　　等到二人从结界中出来，风鸣子便将朱玉指给了五长老。

　　清琊真人却道：“不若我来看着他吧？”

　　风鸣子不知道清琊真人想做什么，只是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清琊真人。

　　清琊真人解释了一句：“师兄也好放心。”